“咦,你怎麼這麼乖巧?”
送走了姜太虛,林寧進了房間,就看到皇鴻兒規規矩矩正襟危坐著,面色肅穆,毫無平日裡的嬌媚妖嬈,因而笑問道。
皇鴻兒看著林寧半晌,方緩緩撥出口氣,吐出兩個字來:“厲害。”
林寧呵呵笑道:“姜太虛能被稷下學宮視為第一首席,地位堪比長老,甚至更高,豈是浪得虛名?再者他背後有整個齊國的資源支撐著,你們魔教本身就是烏七八糟的,一群烏合之眾,自然比不得他。”
皇鴻兒沒有惱,而是道:“我說的是你,你厲害。”
林寧聞言一怔,道:“我又怎麼了?我本來就很厲害,你今天才發現嗎?”
皇鴻兒抽了抽嘴角,道:“姜太虛氣息浮動,明顯是要大進,連氣息都束不住了……”
林寧道:“和我什麼干係……哦,你是說我說的那兩番話給了他莫大的觸動,讓他頓悟了?你想聽嗎?那種話我多的是。”
皇鴻兒妙目嗔了林寧一眼,面色卻漸漸古怪起來,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姜太虛好好一個稷下學宮的聖子,結果被你弄的氣息虛浮。看起來這時突破是好事,可根基卻被動搖了。小郎君,你闖大禍了。”
“……”
林寧這次真莫名其妙了,問道:“關我什麼事?”
皇鴻兒也不知是該幸災樂禍還是該哭笑不得,道:“你那兩番話,太大,也太重了。遠超姜太虛對儒道的理解和領悟,他強行領會,結果德不配位……就好比吃補藥,給補的太過了。看起來境界提高了,卻是虛的。他要是不能將那兩番話落實在實處,不僅現在的境界維持不住,反而會不斷的坍塌退步。小郎君,黑冰臺、皇城司還有我聖教多少人想要做到卻根本無法做到的事,居然就這樣被你做到了,你說你厲害不厲害?”
林寧聞言簡直一萬個臥槽,姜太虛步子邁的太大扯到蛋了,他豈不是要跟著倒黴?
可是……
“我瞧他不像恨我的樣子啊。”
皇鴻兒輕笑道:“姜太虛為三大聖地公認的第一公子,又豈只是因為武功高強?他虛懷若谷,心胸廣闊,行事儒雅懷仁,卻不拘泥迂腐,殺伐果決,堪稱完美。他這樣的人,因自己德行不配二言,怎會遷怒於人?”
林寧聞言居然有些吃味,道:“真的假的,我怎麼覺得你說的這些都像是在影射我?”
“噗!”
皇鴻兒眸中似在放煙花,絢爛多姿,她抿嘴看著林寧道:“說你也不是不行,畢竟連姜太虛都甘心下拜之人,當得起人中龍鳳之稱。”
林寧呵呵笑道:“你給我灌那麼多迷魂湯,該不會是想讓我明天對學宮夫子也多吹幾句,看能不能把他也坑了吧?”
皇鴻兒臉上嬌色一滯,隨即沒好氣道:“你這些儒家至言,對姜太虛是虛不勝補,可對學宮夫子而言,卻是再合適不過的大補之藥。夫子在三聖中境界本就最高,聽完你那二言後,必會再進一步,這也是姜太虛不找你麻煩的原因之一,也是夫子沒有揭穿這二言非你所言,僅出自你口的真相。”
越是讀書深刻之人,越明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等儒教至言,絕無可能出自頑童之口。
至於“天地有正氣”,更和山寨的小山賊掛不上任何鉤。
但因這二言是由林寧之口現世,又對儒教意義非凡,所以夫子和姜太虛就認下了他的功勞。
這種因果,以皇鴻兒的聰慧,看的十分明白。
但縱然如此,若之前她只是因為林寧的醫術對他另眼相看,經過姜太虛一事後,皇鴻兒心中對林寧的印象,一瞬間拔高無數。
林寧正想問問皇鴻兒明天該怎麼應付夫子,畢竟這娘們兒見多識廣,還想打聽打聽夫子的心性,就見寧南南紅著眼睛出來,看著林寧抽噎道:“表哥,娘想見你。”
……
“外甥林寧,見過舅母大人。”
看著床榻上坐著的被惡疾折磨的瘦骨嶙峋卻氣度依舊知書達禮的女人,林寧行禮問候道。
鄭氏淺笑,氣息孱弱道:“好孩子,你的事大女二女都同我說了。你雖出身草莽卑賤,可卻極為爭氣。與琅琊羅氏族長坐而論道,能讓學宮首席以半師禮相敬。”
林寧微微欠身,道:“舅母大人謬讚,寧不過好讀書罷了。”
鄭氏猶豫了下,問道:“小寧,你可願回寧家來?你是子衿的兒子,若是回來,也能支撐門楣。”
林寧微笑道:“舅母,我的家在青雲,那裡有關愛我的人,還有我的妻子。舅母放心,明天就能回寧家老宅了,也不會再有人欺負寧家。等五弟長大了,自能支撐寧家。若有事,可去滄瀾山尋我,我不會不管的。”
鄭氏聞言,看著林寧笑道:“小寧你已經成親了啊。”
林寧點點頭,一旁寧南南忍不住道:“娘,嫂子好厲害的,我和翁翁到的那天,嫂子和外面同表哥一起來的姐姐一起,殺了一個使壞的老頭,聽說還是宗師,特別厲害。我已經拜表嫂為師了,等我學會了武功,就能保護娘和大姐、三妹四妹還有五弟了。”
鄭氏勸道:“不要給你表哥添亂,他要支撐他的山寨,學武很費銀子的,你已經勞你表哥許多了。”
林寧微笑道:“自家血脈,談不上勞累。只是……山寨終究逃不過一個賊名。小南一個女孩子,揹負上這樣的名聲,不好,寧家也不該。”
鄭氏笑道:“若是從前,我必是不許的,死也不會允許。但如今知道了,小寧你是不同的。能與琅琊羅氏一族的族長坐而論道,又與姜太虛相交,怎會不是品性高潔之人?山野之間多草莽,但山中亦有高士在。小南喜歡跟著你這個表哥,我也放心。她大姐管不住她了……”
林寧不解其意,真要託孤不成?
寧南南卻歡呼道:“娘,你讓我同表哥走了?”
寧東東欲言又止,看起來不是很同意。
鄭氏卻看向林寧歉意道:“二女她……舅母實在無人可託付了。大女照顧三女、四女和小五,已經精疲力竭了。二女天性活潑,吃的也實在……小寧,舅母只能勞累你了。”
這話林寧倒也能理解,以寧南南的與日俱增的飯量,只指望寧東東,要麼寧家被吃破產,要麼她被餓死……
林寧微笑道:“既然舅母不嫌棄外甥山寨之名,照顧表妹原是本分。千里滄瀾山,別的沒有,就是肉多。”
鄭氏聞言,便從寧東東處要來傳家寶碧玉鐲,執意送給田五娘。
林寧幾番推脫不過,連寧東東都開口相勸,他只能暫且收下。
林寧知道,她母女二人為的是寧南南。
見林寧收下後,鄭氏笑的有些開心,只是再看向寧南南,便紅了眼圈。
若非實在艱難,也為了寧南南有個好的出路,她怎會拆散一家人?
可是不這般真的不行,哪怕不考慮寧家能不能支撐的住,就算能支撐的住,以後寧南南嫁到婆家,婆家也一定受不住的。
若是能和她表哥去學武,往後也有了立身之本,至少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不能為女兒尋個安穩的落腳地,鄭氏死都難以放心瞑目。
林寧知道她們一家必有許多事要交代,也不再多留,就尋了個藉口出去了。
心裡微微有些頭疼,寧家這邊是放心了,可再把寧南南帶回去,小九兒那邊怕不好交代啊……
……
大秦,咸陽城外,東王山上。
黑冰臺,刑堂。
今日,黑冰臺三大太上長老俱在。
這般陣勢,十年內黑冰臺只出動過兩回,皆為一人。
東方伊人。
太上長老連石生指控東方伊人勾結天劍山二賊,壞黑冰臺大事。
礙於東方伊人的身份,希望請出三面黑龍令來,嚴懲不貸。
當然,任誰都明白,此處的嚴懲不貸,也就是關個禁閉。
只是關押的時間長久些,三五年總少不了。
但關押也非囚犯般關,只要不出黑冰臺就好,世上好吃好玩的,隨她點便是……
可東方伊人何等人物,連她老子黑冰臺主都不放在眼裡,誓要報仇雪恨,三個糟老頭子她如何會懼?
站在刑堂之上,將連石生做的齷齪下作事劈頭蓋臉的一通痛斥。
氣的老頭幾次揚起手掌想一掌下去,可終究被理智所阻。
當然,就算他真氣瘋了打下去,旁邊兩位太上長老也不會光看著……
聽著東方伊人用了一系列譬如背信棄義、落井下石、背後捅刀、厚顏無恥、不死為賊的詞語來形容他,連石生怒道:“那劍冢傳承奪回來是為了老夫我自己嗎?”
東方伊人冷笑道:“究竟為了誰,你心知肚明,大家也都知道,何必再惺惺作態?”
坐在最中間的排行第一的太上長老揮手止住了連石生的怒火,聲音顫巍道:“小伊啊,老朽知道,你,還有許多門內年輕人都看不慣此事。但是,老朽依舊認為,你二爺爺做的,是對的。因為我黑冰臺,非江湖門派,不論對錯,只在乎是否對門內有益。再者,天劍山在我大秦境內,卻如同國中之國,向來為我黑冰臺之恥辱。臥榻之側,安容他人鼾睡?小伊啊,對於黑冰臺而言,大秦的利益,高於一切!正是如此,當年臺主才……”
“夠了!”
原本還只是冷笑的東方伊人聽到當年二字時,面色瞬間如霜,星眸泛紅,厲聲喝斷,道:“禮義廉恥可不要,兄弟之義如糞土,人倫天理更如同狗屁!這就是你們的宗旨?!
如此黑冰臺,令人作嘔,如同糞坑!
我受夠了,從今往後,我與黑冰臺再無瓜葛。
若想拿我,只管出手,看看我牧伊人,可畏生死?”
竟是連姓,都改了去。
說罷,將手中的黑冰臺令牌丟在地上,並狠狠踩上一腳,這在黑冰臺,絕對是十惡不赦之大罪。
連石生見之勃然大怒,就想發作,卻被大長老所攔:“讓她去吧。”
因當年之事,臺主與此血脈獨苗之間的關係如同水火。
可再怎樣,難道還真能殺了她不成?
一直未說話的第三長老此時開口道:“派人盯著她,一來保護,二來,摸清侯萬千在何處。”
大太上看向連石生,顫巍道:“青雲寨那邊果真沒有?老夫聽說,那邊出了個神醫,圖門汗兩次為他所救,醫術如神。若弒仙散之毒被他解了,侯萬千將會成為黑冰臺之心腹大患。臺主不出,誰能與倚天爭鋒?”
連石生皺眉道:“不在那邊,那個小山賊已經動身去了臨淄,不可能將侯萬千帶在身邊。我派人去了青雲寨摸過幾次底,確定沒有侯家父子的下落。倒是有幾個魔教妖人,不過暫且不必理會。”頓了頓又道:“先盯著小伊看吧,唉。”事已至此,他心中也不知有無悔意。
……
ps:感謝“大山張大寶”和“大山張大寶啊”哥倆的兩個盟主,欠下兩更,我會還賬的,我一定會還賬的,不能給兄弟還清賬,我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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