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由知聞鐘的影響,大菩薩蟬法緣的梵音,從摩雲城傳到神霄之地。
柴阿四身上卻驟起反應,大放寶光。
在場眾妖幾乎同時投來關注,都好奇他有怎樣的根底。
柴阿四自己也是悚然一驚。
難道俺老柴的古神鏡就要暴露?
難道我天命之妖的身份,再也瞞不得?
但是細一察知,發現那金光並不是發自本身軀體,也跟那面古神鏡無關——古神鏡還好好地隱藏著寶氣,瞧來平平無奇,一點光采都沒有呢!
他伸手從懷中取出來,那散發著金光的,其實是一本書,一本舊書。
那本他在舊書店裡淘換到的、犬族文字譯本的《上智神慧根果集》。
不。
它豈止是那部光王如來留下的經典?
它豈止是一本簡單的譯書?
這本書柴阿四仔細研讀過,並不認得幾個字。
這本書偉大古神也曾復刻了文字,在如夢令中反覆琢磨,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唯獨是此刻,知聞鐘響,菩薩蟬法緣口吐梵音。曰“佛說”,曰“緣來”。
那藏在此書中的另一部書,才顯出真相,再現於世間。
是為——
《佛說五十八章》!
黑蓮寺在求尋此經殘章,古難山亦在追逐。
蟬法緣作為天下正教古難山的大菩薩,知聞鍾作為古難山的至寶,出山一次,豈可輕還?
神霄之地自有其特殊。
他不僅要以知聞鐘的力量,幫羊愈橫掃競爭對手,贏得神霄之地的競爭。不僅僅要滅殺黑蓮寺的天妖種子。還要收集佛覺所示的、顯於此地的《佛說五十八章》……
通吃一切!
所以他在鎮壓麂性空之攻勢的同時,口誦“佛說”、“緣來”,隔空助力羊愈。
那蔓延於羊愈臉上的血紋,被佛光堅決地驅散。
即要滅法眾生的降世血蓮,一瓣一瓣凋零。
鼠伽藍吐著血,仍在放聲大笑:“眾裡尋它千百度,驀然回首,竟然近在眼前!真個叫造化,哈哈哈哈……呃!”
驟然亮起的金色佛光,將他壓下塵埃。
一迭又一迭的萬字符,如群山相連,一次一次瓦解鼠伽藍的抵抗,將他打得佛光散亂,生命氣息急劇跌落。
在凋落的血蓮花瓣前,羊愈轉頭看向柴阿四,微笑道:“《佛說五十八章》竟在你處,施主,看來咱們有緣!”
金光輝映之下,柴阿四嘴角早都咧到了後腦勺。
他已經恍然大明白。
是說上尊為何當時讓俺這大字不識幾個的去讀佛經,原來此間有真意!隨便弄本舊經,也是一件好寶貝!雖然不知道佛說五十八章是什麼鬼,但能引得知聞鍾生出反應、叫古難山真傳回頭,當是世間瑰寶!
可惜我柴阿四有眼無珠,空在寶山不自知,讓這寶貝寂寞了許多天……
這時候羊愈這廝竟瞧過來,眼睛滴溜溜的瞧著咱這寶書呢。
他柴阿四已與上尊恢復聯絡,哪還在意那些什麼古難山新難山的,在偉大的古神之前,什麼真傳也不好使!
故是獰然一笑,就欲破口大罵。但好歹心中存著尊重,多問了一句偉大古神:“上尊!弄不弄他?”
“給他!”上尊乾脆利落地回道。
柴阿四不太懂上尊為何這般好脾氣,但上尊自有道理。過去的經歷總是一次次的證明,上尊總是正確的。
故而他的獰笑立即變成了諂笑:“好叫法師知曉!我正要奉經於你!”
鏡中世界的姜望,也是感到格外心累。這邊剛剛幫柴阿四、豬大力解決了危機,好不容易可以歇一歇,正要安然坐下,隔岸觀火。
不成想這把火又燒回自己頭上。
隨便讓柴阿四出去買本經書,竟然就藏著那傳說中已經遺失的《佛說五十八章》。
妖界風波何其惡!
一直覺得,天意大約是冷箭。事先毫無徵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飛來一擊,根本無從防備。但小心謹慎,也未嘗不能應付。
可現在看來,天意是蛛網,自己是蚊蟲,且早在網中央。
在那些風平浪靜的日子裡,命運陷阱早已暗藏。
無知無覺間,身周處處是因果線,每一線都牽動死途。
如今他才深刻理解,那時候在斷魂峽,當世真人算力第一的餘北斗,大笑著說“算他個無能為力!”的心情。
若是他早能清晰得見這些,又何來挑戰天意的勇氣?
小小一個姜望,就有這般狂瀾。
真不知當年世尊是何能全身而退!
柴阿四伸手奉經,羊愈雖然已經覺出這廝有些問題,但也擔心毀了經典,故還是想要先將它接過來。
但在這個時候,又有燦爛金光接連亮起。
一者亮在蛛猙之身,一者亮在鹿七郎之身。
又見《佛說五十八章》!
羊愈看了這個,又看了那個,臉上笑容愈發溫煦。有知聞鍾虛影在,有大菩薩蟬法緣的支援,他自信能夠鎮伏現場任何一位妖王。
《佛說五十八章》的原本,向來收藏於太古皇城中,供奉於天妖閣。
但在漫長的歷史中,因為種種原因,有十三章已經失傳。
想不到在這驟然放開的神霄之地,竟能集有三章!
真真是風雲相會,無巧難書。
法緣菩薩這一局落子,堪稱妙到毫巔。
蛛猙從儲物指環中,取出那華光難掩的經書,對蛛蘭若解釋道:“這個我真不知是為何在此……”
蛛蘭若當然知道是為何!
不是犬應陽,就是狐伯起。
此中謀劃究竟如何,那幕後執棋者為什麼會將《佛說五十八章》的其中一章,放在蛛猙身上,使其帶進神霄之地……她暫不得知。不過坐山觀虎鬥,她卻是在行。
嘴裡只是溫聲道:“我自是相信。但這寶書乃佛家經典,非我蛛家之物,還是交出去罷。只不知……”
她美眸流轉:“是交給羊法師,還是交給鼠僧侶呢?”
時至此刻,局勢分明,鼠伽藍哪還有競爭的資格?她這話問的倒也是有趣。
羊愈只是溫煦一笑:“貧僧先行謝過諸位善信,今朝結下善緣,他日必有善果。”
眼睛卻是看向鹿七郎。
柴阿四和蛛蘭若都很識趣,《佛說五十八章》集於此地的三章,便只剩最後一章,是否也能輕易到手呢?
感受著這位佛宗真傳的目光,鹿七郎颯然一笑。
不同於柴阿四的懵懂無知,蛛猙的身不由己。
他卻是很清楚自己身上帶著什麼,也用心去遮掩,但未能遮掩得住。知聞鍾強行喚醒了當年古難山第五法王象彌留下的經典,現在羊愈又先道了謝。尋常妖怪或許也就順水推舟了,好歹結古難山一個善緣……
但他只是笑得俊朗,笑得燦爛,卻絲毫沒有將經書拿出來的意思。只笑道:“柴兄雅量高宏,蛛姑娘善解塵心,鹿某卻是遠不如也。我眼皮子淺,等不得他日……法師若是想要這善緣,便今日給我善果!”
這是他憑藉天生靈感,辛苦尋得的寶物,憑什麼輕易拱手?
天榜新王第五了不起?
知聞鍾了不起?
羊愈微微一笑。真要說善果,說讓鹿七郎心動的好處,他今日也不是給不出來。
但無緣不求。今時今日有知聞鍾虛影高懸在空,有大菩薩蟬法緣手段在外。鹿七郎不想結緣,那倒也不必結了。
他掌中翻出一隻木槌,輕輕一敲,竟然就這樣敲碎了被萬字佛印死死壓制的鼠伽藍的腦袋!
紅的白的黑的,都暈染在佛光中。
而他未向那邊瞧一眼,就這樣慈悲地看著鹿七郎,只道:“施主此言端是無禮,物歸原主方為正念。勸爾莫執,否則……”
具備天榜新王實力的鼠伽藍,像狗一樣被殺了。他不是沒有反抗,不是沒有展現力量,但都無濟於事。
與他一路同來,明爭暗鬥不已的鹿七郎,尤其應當知曉鼠伽藍的實力,也尤其應該明白此刻這個羊愈的恐怖。
但對於此情此景,這位鹿公子仍是不減風姿,只笑道:“否則如何?”
羊愈只是微笑著抬起木槌,輕描淡寫地指著他,道了句:“好教你知,為何天妖獼知本排定天榜新王,貧僧第五,伱第七!”
……
……
在現在這個時候,摩雲城內的眾天妖,也都明白了蟬法緣的謀劃。
那知聞鍾搖動諸方,力量並不隱晦。
但無論虎太歲、鹿西鳴,還是蛛懿,都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他們這些站在世間絕巔的存在,除非有不可磨滅之仇,除非道途相阻,一般也都有些不必言說的默契。
棋盤落子,無非各憑手段。壽元漫長,豈唯一時一地?
麂性空在被封鎮的黑暗裡,忽然惡聲大笑:“兀那禿驢,收一收你的假笑,真以為你算定一切嗎?”
因為神霄之地已經隔絕內外,不在此地,也未見得在此時。故而神霄之地裡的一眾妖怪,也就並不能發現,神霄之地中的鼠伽藍,和摩雲城內的麂性空,其笑聲竟然迭在一處,遙相呼應。
在那跨越時空的狂笑裡,麂性空的聲音再不是那窸窸窣窣,反而堂皇,反而恢弘,在蟬法緣所主導的燦爛金色佛光裡,鋪開了他獨有的佛性與威嚴。
佔靈山,據寶剎,佛即我佛……
光隱而妖師出,天下得道。
黑蓮方為天下正統!
他在黑暗之中,普渡黑暗。他在漫漫長夜,點亮佛光。
倘若世上已無佛,倘若一切都寂滅。
心燈明處,如是我佛!
此刻他的力量無限膨脹,掀開了既有的佛理,重塑全新的弘法時代。
黑暗之中顯出了他的五官。
他的嘴唇翕合,誦出滅法宏音:“你已應有盡有,還想全貪全得!”
他的眼睛直視著蟬法緣……瞳仁之中,泛起密集的白點。眼白之中,泛起密集的黑點。這是末法時代,佛法新傳的信蟲!
“蟬法緣啊蟬法緣,貪嗔痴三不善根,皆在你心……”
“今日墮矣!”
墮矣!墮矣!墮矣!
此聲如在空谷,迴盪萬方。
麂性空展現的力量雖然恐怖,但在此時,還遠未能掀翻知聞鍾。
可蟬法緣第一次變了臉色。
……
……
神霄之地中。
羊愈已然掌控局勢,正執小槌,欲敲鹿七郎頭顱以為木魚。
鹿七郎更無半分懼色,揚眉劍出鞘,遙指這位搬動了知聞鐘的古難山真傳:“我也叫你知道。我排第七,不是我只能排第七。而是因為我喜歡七這個數字,有意控制了戰績!今日便做一個第五,望三望二再望一……又如何!?”
蛛猙默默地看了蛛蘭若背影一眼,將心思深藏。
鹿七郎爭第五倒沒什麼,竟要“望一”。
蛛蘭若這次主動入局神霄之地,展現實力,就是要“不鳴則已,鳴則第一”。這個第一看起來是那麼簡單,個個都自信能得?
兩位名列天榜新王前十的存在劍拔弩張,血戰一觸即發。
可在這個時候,還有變化發生!
那倒在地上的鼠伽藍,頭顱都被敲碎了,卻從那紅白混合的漿泥中,發出慘厲的聲音來:“嗬嗬嗬,嗬嗬嗬,咱們還未鬥完,羊愈,你怎敢另找對手?”
羊愈擰眉回看。
倒是奇怪鼠伽藍怎麼死而未死,怎麼已經瞞過了……又不繼續裝死。
但見得紅白混合的漿泥中,探出一支花苞,花苞綻開,又是一朵黑蓮。下有底座,上有香紋。
此黑蓮非之前的血蓮、黑蓮,無關於道法神通,乃是最先帶他找到柴阿四的那座黑蓮祭法壇。
之所以被敲碎了腦袋也未死,是因為他的命魂藏在黑蓮祭法壇中!
他以黑蓮祭法壇為顱,瞬間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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