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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上來就勾走了多數人眼神的男人腳都沒停,直接尋了個卡座坐了下來,將女孩兒小心地放到一旁。
然後Todd才聽見自己的耳機裡響起低沉無奈的男聲。
“本以為酒量不錯,喝了幾杯都沒什麼反應,就換了烈度高的,結果……”
不用聞景說,Todd也看到結果了。
“那今晚……”
“酒後不能見風,等她醒酒再離開。”
“好的,King。”
Todd應聲。
事實證明,計劃總是會過於理想。
十幾分鍾後,蘇桐抬起頭了。
神情迷濛,眼神里焦點都是散的。
蘇桐醒之前幾分鐘,Todd和Leo剛在不遠處聚了頭。
與聞景的通訊還連著,Todd遊離著視線,一邊觀察場內情況一邊做彙報。
“之前酒店裡接近蘇小姐的那個人已經吐口了,是孤兒院的院長授意,想拿回錄影,順便威脅一下蘇小姐。”
“是他自己的意思?”
“嗯,勝貿集團應該沒有參與進來。”
Todd猶豫了下,問道:“King,報道的事情,你想怎麼處理?”
“……”
聞景沒說話。
他側開眼瞥向卡座裡睡容安詳的女孩兒,薄唇不知不覺就勾了上去。
“——King?”
直到耳機裡聲音再次響起,聞景才將目光轉回正前方。
“你們討論過了?”
三人此時用的是隊伍頻道,始終旁聽的Leo聞言,笑著看向Todd。
“我就說你倆別想瞞過King。”
Todd翻了他一眼,“我跟餘都認為,這件事牽涉媒體,萬一曝光暗訪過程……King,你回國前後這幾天,在攝像頭下露面的時間比從前幾年加起來都多,跟我們同場合出現的次數也太多了,萬一被有心人盯上,發現你的身份是遲早的事情。”
“你剛才問我,‘想怎麼處理’?”
“啊?
對……”
“你和餘都沒搞清楚一個事情。”
“什麼?”
“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
聞景把自己蓋到女孩兒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然後他垂眼看著女孩兒,“因為現在能決定我的,是她,不是我自己。”
“……”Todd啞然。
聞景低笑著收回了手,後倚進卡座沙發裡。
仰頭看著七彩斑斕的射燈,他目光深邃。
“十七年前,Katherine去世那天開始,我就沒了畏懼這種情緒。”
“但前天晚上,在那個套房外,看著那條敞開的門縫和裡面那人拿著的短匕——就一把可笑的短匕而已……它卻把我欠了十七年的恐懼全部還回來了。”
“Todd,你和餘都不會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才忍下來,沒把他從十八層樓上扔下去。”
“……”
聽著男人低沉平靜的聲音,Todd和Leo卻神色複雜地對視了一眼。
他們在對方眼裡看到與自己同感的擔憂和慶幸。
頻道里沉默許久。
Todd嘆氣,“所以,King……你已經拔不出來了嗎?”
聞景驀地一笑。
“我栽了,也認了。”
他躬回身,手肘撐著膝蓋,側過臉望著女孩兒。
看著那雙閉著的眼睛,他的聲音下意識地放輕。
“就算死在她手裡我也認了。”
Todd還想再說什麼,旁邊的Leo突然插進話。
“老大,有人過去了。”
“嗯。”
聞景應了聲,卻一動沒動,仍舊只盯著身旁的蘇桐。
直到不遠處有人站定開口。
“當初那麼豪言壯語地跟老爺子放話,怎麼才過三年就回來了……四弟?”
“……別那樣稱呼,”聞景不緊不慢地抬了眼,瞳色冰冷,“我嫌惡心。”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聞景血脈上同父異母的三哥,聞少嶺。
說是兄弟,面前這人卻足足比聞景大了二十多歲。
因為當初自家獨苗被聞景揍到媽不認識的仇,聞少嶺是聞家三個兄弟裡最不喜聞景的那個。
他此時望著聞景的目光裡,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嫌惡心?”
聞少嶺冷笑了聲,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聞景,“那你就不該回來——你以為這個家裡,有誰真正歡迎你?”
“……”
聞景沒說話,眼神冷徹地望著聞少嶺。
對視了幾秒之後,卻是聞少嶺忍不住先避開了目光。
他暗自咬牙。
一點都沒變。
從十多年前這個小崽子第一次來到聞家起,就是用這兇狼一樣的眼神冷冷地刮過他們所有人虛偽的笑臉。
即便那會兒還只是個剛到他們胸口的衣衫襤褸的小鬼,這個人望著他們時永遠帶著睥睨和不馴的冷意。
叫人氣得牙根都癢。
……偏又壓不下遍體生寒。
“我會回來,跟聞家沒有半點關係。”
聞景垂了眼。
“——只要你們不來打擾我。”
“你這是在威脅我?”
“……”
聞景嗤笑了聲。
他的視線在偌大的穹頂下轉了一圈,最後停落到聞少嶺的身上——
“威脅你?
……離了聞家,你配嗎?”
聞少嶺被這話氣得漲紅了臉:
“聞!景!”
聞少嶺出口原本只為發洩情緒,他很清楚這頭狼有著他一個人——不,再捆上這場子裡所有安保——也打不過的實力。
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己話剛出口,從一見面開始都沒什麼情緒外露的聞景卻猛地抬眼睖向他,聲音也壓得低沉:
“——你找死?”
那眼神駭得聞少嶺本能往後一退。
等他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地看向聞景,對方卻已經沒再往他這兒落半點注意力了——
被聞少嶺之前驟然提高的聲音驚醒,趴在沙發上熟睡的女孩兒正迷濛著眼神爬起來。
她慢吞吞地眯著杏眼瞧了瞧周圍環境,然後才後知後覺地轉向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對方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見蘇桐到底還是被驚醒了,聞景惱怒地睖了聞少嶺一眼。
然後他轉回去,放低了聲音:“醒酒了?
那我送你回——”
話音在那只有點冰涼的手落到他臉上時,戛然而止。
呼吸都帶著一點果酒香氣的女孩兒慢騰騰地在沙發上跪起身,貼覆過去。
黑白分明的眸仁裡瞧不見焦點,微灼的呼吸從下吹拂上來。
女孩兒軟聲喃喃著,似乎有些疑惑:“你是……誰啊?”
聞景:“……”
“好像有點眼熟……”
沒等到回答,女孩兒也不在意,只又湊近了一點,“……啊!”
她突然低呼了聲。
這副和平常完全不同的傻乎乎的模樣,讓聞景有些失笑。
他垂眼,“認出來了?”
女孩兒卻自豪地搖了搖頭,“不是——你長得真好看。”
聞景視線一頓。
而後他側開臉笑了一會兒,才轉回來。
“就這樣?”
“……啊?”
女孩兒遲鈍地疑聲。
“你真沒認出我是誰?”
“你……你是誰啊……我認識嗎?”
聞景氣笑了,“我是你丈夫。”
“……”
空氣安靜。
沉默了幾秒,女孩兒一擺手,眉眼都彎下來:“怎麼可能?”
聞景沒說話,一挑眉。
——看來還沒醉成個小傻子。
然後他就聽見女孩兒拍著胸脯跪直了身,聲音都提高了一倍——
“我才十八歲,法律規定我不能結婚!”
“……”
耳機裡傳來撲哧兩聲憋不住的笑,聞景無奈地撫了下眉骨。
看著女孩兒那一臉“我守法我驕傲”的表情,他嘆了聲氣。
然後眸子冷下來,四下掃了一圈。
與之目光觸及的看熱鬧的客人,都紛紛把自己的視線收了回去。
聞景這才轉回來,耐著性子哄。
“桐桐聽話,坐下來,別摔著。”
還跪在沙發上的女孩兒一呆,低下腦袋。
“你怎麼知道我小名……”
她慢慢坐下去,猶疑,“……你真是我的丈夫啊?”
聞景也是微怔了下。
他確實不知道“桐桐”是蘇桐的小名。
但他也沒解釋,“嗯,這下相信了?”
女孩兒剛剛還笑吟吟的臉蛋頓時哭喪下來。
聞景瞳色一深,“不喜歡我?”
女孩兒抬頭看了他一會兒,搖了搖頭。
“好看,喜歡。”
“……就好看才喜歡?
還是好看的都喜歡?”
聞景聲音微涼。
只不過收到女孩兒無辜迷茫的眼神,他又在心裡嘲笑了下自己的幼稚——跟個小醉鬼還想計較這種問題。
“那為什麼不高興?”
“因為……我答應了一個人,不結婚的。”
女孩兒眼神認真。
“……”聞景眼睛輕眯了下,“你答應誰不結婚?”
女孩兒猶豫著,沒開口。
“我已經是你的丈夫了,你可以告訴我。”
“……那我只能跟你一個人說噢!”
“嗯。”
聽出確有其人,聞景眼神都危險了。
然後他便見女孩兒小心翼翼地趴到自己耳邊。
“是桐桐。”
“……嗯?”
聞景難得怔住。
而女孩兒細軟的呼吸還吹拂在側,“我答應了桐桐,不要結婚。”
“……”
一點猜測從聞景心頭掠過,他眼神一緊,抱住了要退回去的女孩兒。
“桐桐為什麼不要你結婚?”
女孩兒慢慢皺起柔軟的眉心,聲音輕顫了下。
“因為……會疼。”
“爸爸會打人,媽媽會害怕,桐桐會疼。”
“——!”
扶在女孩兒後背上的手倏然攥成了拳。
白皙指背上的青筋一瞬間綻了起來。
聞景的眼神這一刻深沉得可怖。
幾乎無法壓抑的想要殺人的衝動和劇烈的疼痛一起,從心臟泵到四肢百骸。
許久後他才開口,聲線沙啞低沉。
“很疼嗎……”
女孩兒埋在他的懷裡,悶悶地點頭。
聲音帶著努力憋著的哭腔——
“好疼……”
“以後有我在,不會再疼了。”
他的手慢慢地撫上女孩兒的長髮。
聲音平靜,一字一頓。
“誰敢叫你疼,我就打了誰。”
Todd關了耳機收音麥,嘆了口氣,轉向L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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