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傭人那兒接過杯新茶,轉回來遞給聞老爺子。
老管家臉上還要笑不笑的,“您要是這麼說,可就把自己一塊捎帶進去了。”
旁邊幾人一聽,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節奏,表情都要扭出麻花來了。
老三家的獨子壓不住話,陰陽怪氣地小聲埋怨,“聞景他怎麼敢直呼爺爺您的名……分明是一點都沒把您放在眼裡,虧當年在聞家您對他那麼好,他如今是翅膀硬了就……”
老爺子剛緩和的臉色咣噹一下又沉下去了,他瞪向開口的老三家獨子,“那又是誰給你的膽兒,敢直呼他的名字議論他的是非了!”
老三家獨子嚇得脖子一縮,連忙低下頭去,兩家人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算計模樣兒,老管家在旁邊看得直搖頭。
——攤上這麼不爭氣的後輩,空有一肚子心眼兒卻沒針眼大的膽子,也難怪老爺子格外親那個性格脾氣最肖自己的小兒子了。
老管家正想著,老爺子的話就轉過來了,“你叫司機開車送他回去。
你不出面,那小兔崽子肯定不會再坐家裡的車。”
老管家沒轍,叫傭人讓司機開了車去前門等。
他這邊沒走出兩步,老爺子又在後面心不甘情不願地囑咐:“他回來肯定有別的事兒……你從他那兒套套話。”
老管家笑出聲來,“底下人不是彙報了,說是跟著個小姑娘回來的嗎?”
聞嵩老爺子嘴一撇,“就那小兔崽子,狼尾巴能甩上天去。
他真能乖乖跟著小姑娘回來我就該燒香了……他這是做戲給我看呢,肯定有別的原因!”
老管家從傭人那兒接過大衣外套,走出去了,邊走他邊搖頭——
爺倆兒真是犟成一個德性。
老管家走到正門的時候,車已經在階梯下面停著了。
開車的是聞老爺子的專用司機,也是在聞家呆了十年以上的老人了。
老管家一坐上副駕駛,司機就忍不住問:“我聽說是小少爺回來了?”
“可不是,”老管家說,“除了小少爺,你還見老爺子跟誰這麼較勁過?”
“哈哈哈,也是。”
車速開得不急,追出好一段距離,車裡兩人才瞧見了前面走在路上那道身影,白色T恤,淺藍牛仔長褲,黑色短幫軍靴。
這副打扮瞧得司機一愣。
他扭頭去看管家,“這是……小少爺?”
老管家樂了:“稀奇吧?
我也覺得稀奇。”
司機一邊小心把著方向盤,一邊有點難以相信地打量遠處那人。
“第一次見小少爺還是十多年前,我就沒見過哪個年輕人打扮得像他那麼陰沉……這麼多年一個風格下來的,怎麼突然就變了個喜好?”
“好奇吧?”
“嗯,能不好奇嗎?”
司機連忙滿眼求知慾地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樂呵呵地捋捋袖子,“我也好奇。”
“……”
轎車在聞景身邊減速,車窗也跟著降了下來,老管家望向窗外。
“小景。”
聞景還沒反應,開車的司機手心先起了汗。
小少爺今年二十七歲,真論年齡,聞家除了長房獨子和老二家裡那個女娃以外,得是全家最小的一個。
可就他們小少爺那暴脾氣,整個聞家上下,也只有老管家敢這麼稱呼他,換了聞老爺子,估計都得是點火藥桶。
聞景早就聽見轎車發動機的聲音了,此時對於老管家的話也不覺得意外。
他腳下未停,視線側過去,“來送花銷清單?”
老管家沒搭這個茬,玩笑著說:“幾個小時的車程呢,你不會是打算一直走回去的吧?”
“你當我是那幾個離了聞家就活不了的廢物?”
“……”
老管家沒再說話,扭頭拉住駕駛座的方向盤,直接往右一別,司機嚇了一大跳,本能地踩了剎車。
吱嘎一聲叫人牙酸的剎車聲後,老管家淡定地解了安全帶,推開車門下來。
車橫在別墅院裡這條本來就不寬的路中間,聞景也被迫停了步,兩人目光撞在空處。
“上車吧,小景。”
停頓了須臾,老管家開口,滿臉褶子都透著和善。
聞景輕眯了下眼,“管家是不是忘記,三年前是怎麼把我騙進老宅的了?”
“小景,你可不能跟那些沒出息的後輩似的,學著那麼記仇啊!”
老管家說著,把後車門打開了,他扶著車門衝聞景笑,“貴人就該多忘事。”
“貴人?”
聞景驀地失笑,笑聲裡卻藏著兇戾,“我跟聞家這些‘貴人’不一樣,管家你知道也見過的。”
“從惡臭的貧民窟裡頭破血流地往外爬……不記仇?
多忘事?
那我恐怕活不到今天。”
管家抬起頭,許是這陽光有些過於明媚,他的瞳孔不由輕縮了下——
是不一樣。
二房三房和後代那幾個晚輩在十幾歲的時候,應該只想著如何討老爺子歡心,如何從那些教馬術樂器的私人教師手裡偷出一點空閒來跟他們那些不務正業的朋友泡吧玩樂……
而聞景,他從國外帶回來的小少爺,十幾歲的年紀,晚上仍舊會被最輕的傭人的腳步聲驚醒,會攥著貼身的匕首像獵豹一樣躍入角落。
即便在防衛森嚴的聞家老宅裡,守著主臥的大床也碰都不碰,只有握著刀藏在沙發和牆壁堅實的角落裡才能入睡……
這麼多年說過去就過去了。
記憶裡那個衣衫襤褸卻眼神防備又兇戾的少年,終於跟面前青年挺拔的身形重疊到一起。
老管家嘆了一聲,“……所以,小景你是準備以後都不原諒管家伯伯了?”
聞景沉默。
過了幾秒,他才沒什麼表情地低笑了聲,“我記仇,但也不忘恩。”
長腿邁開,男人走到轎車前面,俯身鑽了進去。
老管家合上車門,自己回了副駕駛座,轎車這才緩緩駛了出去。
轎車開出去一個多小時,除了司機偶爾和老管家搭腔以外,車內都沒有過別的聲音。
雖說一言不發,但坐在後座上的男人的存在感從頭到尾都沒弱下來過,託這個福,司機的後背一路都繃得生緊。
老管家早就注意到這點了。
他笑了笑,主動跟後座的聞景搭了話。
“煜風從大學一畢業,就徹底跟家裡這邊斷聯絡了,是你安排的吧?”
聞景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你瞞得確實夠緊,老爺子剛知道的時候,可氣了好幾天。”
“他哪那麼大氣性?”
聞景嘲弄地笑著問,“當初咬著門不當戶不對,不認那母子的是他,聞煜風母親一過世想把人帶回來的還是他,俗事人心都強求照著自己安排,那違了願也別怪旁人。”
管家嘆說:“聞煜風母親那事兒,沒有你們以為的那麼簡單。”
“我不關心。”
聞景張口攔了老管家要繼續的話頭,視線瞥到窗外去了。
老管家從後視鏡瞧了他一會兒,才忍不住問:“你就是因為煜風和你……有些相近,才唯獨青睞他的?”
“……”
聽了這話,坐在後座上的男人驀地一咧薄唇,露出個有點森氣的笑容來。
他轉回臉,瞳子一瞬不瞬地盯上後視鏡,“相近?
我當初剛被你們帶回聞家,老三家那個怎麼說我的,管家還記得?”
“……”管家沉默了下。
老三家那個晚輩比聞景大三歲,那時候更是個不懂事的混貨,不知道從哪個愛嚼舌根的那裡聽了話兒,趁老爺子不在,跑去聞景房外指著門罵“雜種狼崽子”,然後被那時候還低他一頭的聞景,開門一腳,踹出了兩米遠。
都快成年的人,跟喪了親似的號了一下午,他哪能不記得。
看老管家眼神閃爍,聞景也知道對方想起來了,他笑得薄涼且戾意十足。
“那廢物說得沒錯。”
“因為是狼,所以嗅覺敏銳。
整個聞家上下,我只在聞煜風身上能嗅出點人味。
所以,我只認他跟我姓的是一個聞。”
管家無奈:“你別看老爺子每次板著臉,他最親的就是你了。
你要是這麼說,就真的過了。”
“管家你是老糊塗了,”聞景傾身壓上前,他舔著上顎笑得森寒,一字一句像是擠出來的,“他親的是我身上流著的他那一半血。
他只親近他自己,這麼多年了,管家你都沒看出來嗎?”
管家被這話噎了半晌,最後他只能搖搖頭,“小景,你對老爺子的偏見……實在已經太深了。”
聞景悶聲笑著仰了回去。
“那就請管家你把這話原封不動地傳給他,也好叫他死了那條讓我認祖歸宗的心。”
其後一路再沒什麼話,直到轎車開進了蘇桐租房的社群。
聞景回憶了下蘇桐的話。
“去七號樓。”
管家聽了有點意外,又好笑:“這次怎麼不藏著掖著了?
以前為了防老爺子,你可就差隨身帶個滑翔翼或者隱身衣了。”
“這次不用那麼麻煩,”聞景眼尾的弧度都帶著無謂,眼底笑意更是薄得很,“七號樓1502。
這次只要你們樂意,圍個裡三層外三層的鐵桶我都不介意。”
老管家笑容一收,聲音跟著冷了,問:“有人敢對你不利?”
“不是我。”
“那是誰?”
聞景沒說話,隔著車窗就瞧見了幾十米外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微怔了下,伸手去推車門,“停車。”
壓著話尾,轎車急剎。
前面兩人還沒回神,聞景已經穩住身,推門走下去了。
神色間罕見地帶上了點……急切?
老管家看得發矇,等一反應過來,他也連忙跟著下了車。
而車外,聞景一邊走近,一邊眼神警惕地觀察著站在蘇桐身邊的那個女人。
從站姿和身體緊張程度來看,應該不是什麼威脅性高的危險人物,側露的掌心和虎口位置也沒有明顯繭痕……
沒等聞景分析完,目光焦點處的蘇桐就若有所察地轉回身。
然後她露出個淡淡的笑,跟身邊的女人說了什麼,才衝著聞景招招手,“聞景,這邊。”
聞景淡去了眼底的警色,勾唇露出個無害的笑,快步走了過去。
到了跟前,他也沒忘先快速掃了一遍女人身上可能藏著威脅物品的地方,然後他就聽見蘇桐輕笑著貼附到女人耳邊。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我新找到的線人,他叫聞景。”
女人把目光落過來。
聞景配合地點點頭,宛然一副無害青年的溫和模樣。
蘇桐此間望向了他,杏眼微彎:“聞景,給你介紹下,這是我媽媽。”
聞景:“?
!”
蘇桐是半個小時前接到媽媽電話的。
那會兒她剛把空置了半周的房間做完清掃,順便給電視臺帶她這個新人的“師父”孫仁打電話銷了假。
老孫就在電話對面,一邊嘬他那口青茶,一邊操著他那塌了天也不緊不慢的語調,“急什麼嘛?
難得補個年假,多給自己放鬆兩天,做個馬殺雞什麼的呀……”
“不了師父,”蘇桐這一年早就見慣了孫仁不著調的德性,也知道這人的真性情,她在電話這邊微微一笑,就給人堵了回去,“我有兩份稿件還沒收好尾,不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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