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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景出現的剎那,兩人的視線就不約而同地交匯到一起,繼而相視一笑。
各自收回視線後,蘇桐與旁邊正拿著水槍給花草澆灌的園藝工人交流起來。
而樓上露臺,聞景也跟聞煜風搭了腔——
“是蘇小姐不願意結婚?”
“……”聞景面無表情地看向聞煜風。過了兩秒,他側回眸,看向樓下與園藝工人談笑的女孩兒。“她沒提過,我也沒提。”
“總有個理由吧?”聞煜風側過頭看聞景,薄唇微勾,“應該會有一個……蘇小姐不願說、小叔你就也不捨得她說的理由?”
聞景眼神平寂,措辭卻嘲弄。
“你是已經轉行做心理疏導了?”
“別誤會,我只是想還你當初讓喬安告訴甜甜事實的情分罷了。”
“……”
“所以那個理由是什麼?”聞煜風問。
聞景沒說話。
安靜持續到聞煜風準備換個話題的時候,他聽見聞景聲音沙啞地開了口。
“原生家庭不幸。”
聞煜風神色一頓,隨後他嘲諷地掃了一眼面前主樓後偌大的花園——
“活在聞家,我們的原生家庭哪裡幸了?”
聞景垂眼,“桐桐的……還要更不幸一些。”
聞煜風眼角微動了下。
“……家暴?”
他的聲音放的很輕。
但即便這樣,站在他旁邊的男人還是在聽見了這兩個字時,驀地收緊了手。
攥著雕欄邊沿的白皙指背上青筋暴起。
聞煜風幾乎懷疑他小叔要把這白玉石都掰下一塊來。
答案也已一目瞭然。
聞煜風嘆了口氣。
過了兩分鐘,等身旁人平靜下來了,他才又問,“那怎麼辦?一直拖著嗎?”
聞景的目光早就重落回女孩兒身上。
那個明媚的笑容安撫著他心底每一絲喧囂的戾意。
“無所謂。”他說,“有沒有那張紙的存在,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你這麼認為,不代表別人也這樣。”
聞煜風皺起眉,“而且小叔你應該知道,原生家庭不幸情況下,很多人在未來對婚姻有逃避心理——但不是因為厭惡和輕視婚姻,反而是因為對於婚姻的重視和近乎聖化。”
“你想說什麼?”
“蘇小姐始終不提結婚,你也會在心裡覺著她還沒有真正接受你吧?”
“……”
幾乎是聞煜風話音剛落,對面男人深藍的瞳子上就立時抹上了一層猙獰的情緒。
儘管稍瞬即逝,但聞煜風還是看得分明瞭。
他微撇了下唇,轉開目光。
話說到這兒已是盡頭了。
再多說下去……
他可不想在自己婚禮前一天看這個男人發瘋。
在這個問題上叔侄倆顯然達成了一致。
於是兩人都沒再繼續交談下去,而是將目光放到露臺外面。
卻見三房家兒媳正帶著上好藥的兒子走到樓下。
路過的一大一小望見坐在旁邊休息的蘇桐,三房家兒媳臉色微變了些。
而她手裡牽著的男孩兒左右看看沒見到別人,便掙脫了媽媽的手,朝著蘇桐跑過去。
正跟園藝工人談著最近幾株花的花期,蘇桐聽見有腳步聲,下意識地望過去。
然後她便見十幾分鍾前剛離開的男孩兒停到她面前,擺出一個有些惡意的鬼臉。
沒等蘇桐反應過來,那小男孩兒竟是直接抬腿,惡狠狠地踢了她兩腳。
“醜八怪!”
那男孩兒衝著蘇桐吐了口唾沫,轉身跑回了媽媽身邊。
即便是蘇桐的心性,此時臉色也沉下來了。
她站起身,不言不笑地看向三房家兒媳。
那女人眼底掠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去。
見蘇桐看來,她連忙遮掩了表情笑笑:“抱歉抱歉,蘇小姐,孩子還小,不懂事兒,您別跟他一般見識,我這就——”
沒等她說完,忽聽得腦後似乎有些動靜,而站在她對面不遠處的蘇桐受了一驚似的。
“聞景——”
女人循聲轉身,就看見從二樓露臺上,撐著雕欄的男人直接跳了下來!
向前翻滾受身動作,幾秒之後男人便在花園小路上站直了身。
而他腳步甚至停都沒停,起身後就直接大步走過來。
然後長腿一抬,沒等女人反應,他便一腳把男孩兒踹倒在地。
男孩兒被踹得往前一撲,再次趴在地上時還沒反應過來。
而那女人已經尖叫了一聲,連忙飛奔過去。一邊扶起男孩兒往懷裡抱,女人一邊歇斯底里——
“你瘋了他還是個孩子呢——你萬一傷了他——”
“我捧在手心都怕摔著的人,他還他媽敢踢?”男人聲音冷厲得駭人,“你要是再敢多一句話,我現在就廢了他——不信你試試。”
“你……”
那女人幾乎要瘋了,只是抬起頭甫一對上那雙眼瞳裡像是要吃人的兇狠目光,她心臟不由縮成了一團。
——
瞬間迴歸的理智告訴她,這個男人確實不是她能招惹的。
下一秒,她就聽見一個謔弄而微冷的笑聲在頭頂響起——
“小叔已經是腳下留情了,他要是真不留力……”
撐著圍欄俯下身的聞煜風笑意一寒——
“你現在立刻給你兒子叫救護車都來不及。”
“……”
三房家的兒媳被嚇得一哆嗦,二話沒再說抱起兒子就趕忙往回跑。
而那個已經回過神來的孩子這次更拼了命地哭嚎起來。
只是沒嚎上兩嗓子,他就見站在原地眼睛發紅的男人目光冰冷地看向他——
“你再哭一聲試試。”
“……!”
哭嚎的動靜嗖的一下收住了。
這次直到女人抱著男孩兒跑出視野,他們都再沒聽見那熊孩子哭一聲。
聞景臉色陰沉大步走到蘇桐面前。
他蹲下身去,一字不發地看著女孩兒白皙腳踝處微微顯露的紅印。
此時此刻,在場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男人幾乎要爆發出來的怒火。
連老管家都收起了笑,有些神色微緊地盯著聞景。
聞景剋制著怒氣抬起女孩兒的右腿小腿。
他伸手想去蹭掉那紅印上的髒痕,又怕碰疼了蘇桐。
薄薄的唇於是更幾乎要抿成一條鋒銳的刀刃了。
過了兩秒他才啞了嗓音問:“疼不疼?”
蘇桐猶豫了下,沒說話。
剛剛那熊孩子看著年紀不大,力氣卻不小,也是發了狠踹了她兩腳——那腳上的名牌鞋鞋尖十足硬得很——最初的麻木勁兒一過,此時倒真是非常疼的。
然而這實話她卻不能說。
儘管還沒見過男人真的發大火,但只瞧見剛剛這人直接跳下來的一幕,和把男孩兒都差點踹飛出去的一腳,蘇桐也不敢開口。
——她要是真說疼,保不齊聞景得把聞家掀個底朝天才行。
明天還是聞煜風和秦晴的婚禮,不考慮旁人如何,她也不能放任聞景把兩人的喜事鬧黃了。
這樣想著,蘇桐搖搖頭。
“不疼。”
“……”
男人抿緊了唇看她,顯然是不肯信的。
深藍的瞳子都快沉成了墨水的顏色。
蘇桐卻笑著彎下眉眼來。
想了想,她伸出手去,在蹲著的男人頭頂揉了揉。
聞景被她摸得一愣。
旁邊園藝工人嚇得差點從人字梯上摔下來。老管家都被自己口水嗆了一下,趕忙移開眼,然後正撞見半圓形露臺上,撐著圍欄望著這兒的聞煜風都有些眼神發怔。
唯獨蘇桐對於自己之前所作所為似乎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她笑著重複了遍。
“真的不疼。”
“……”
聞景剛剛被她揉亂了頭髮,連心裡的火氣都好像被揉沒了。
他眼睫一壓,看著女孩兒腿上的紅痕,緊抿著薄唇不知道在思量什麼。
過了兩秒,聞景眼神冰冷地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這次沒笑,表情嚴肅。
“我會跟老爺子——”
“從這一秒開始,”聞景幾乎是一字一句,聲音和眼神里都像凍了冰碴子,“那母子兩個人不準在聞家出現。”
老管家一愣。
“這……”
“我不管老頭兒怎麼說——包括年節在內,他們家兩個人誰敢上門,我敲斷誰的腿。”
這可不是個小事情,老管家正頭疼著,回溯過聞景的話卻是突然腦內靈光一閃。
“小少爺的意思是之後要回聞家來?”
管家的語氣不自知地激動起來。
聞景冷眼。
“什麼時候回是我的事情——但只要我碰見一次,剛剛的話,我說到做到。”
聽出了這裡面的預設含義,老管家眼睛都亮了,他重重點下頭——
“小少爺的意思我一定會告訴老爺子的。”
“還有——”
聞景要再說什麼,卻突然被躬下身的蘇桐環了個正著。
他話音本能地停住了,連眼底的冰冷都在這一瞬間散了七八。
“我想去散步。”
女孩兒貼著他的頸項,軟著聲哄人。
一邊哄她一邊給老管家使眼色。
老管家領會了,微微躬身做了禮,轉身順著長徑往回走去了。
聞景雖然被抱上來的蘇桐攔住了目光,卻聽得到老管家離開的腳步聲。
他皺起眉就要張口,跟著又被蘇桐用話堵了回來。
“我說,我想去散步。”
“……”知道女孩兒是起了維護的心,聞景按捺下情緒,“待會兒我陪你,但現在我還有事要交代給管家。”
“不行。”蘇桐毫不猶豫地拒絕。
她不用想都知道聽聞景肯鬆口回聞家,聞老爺子會有多縱容他。
任聞景提條件,單剛剛那一個就足夠聞家鬧個雞犬不寧的了。
蘇桐轉轉眼睛,計上心來:
“你揹我。”
“嗯?”
“腿疼,你揹我去散步吧?”
“……”
男人沒說話,但果真背過身去,拉著女孩趴到自己的背上。
然後他起身,揹著女孩兒順著鋪滿了夕陽餘暉的蹊徑往前走。
走了一段,聞景突然感覺到,原本揚著腦袋的女孩兒趴到了他頸側。
微癢的笑聲悶悶地傳到他耳中:
“剛剛突然發現……”
“我真的很喜歡你啊,聞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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