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關係了。”
“……”
蘇桐目瞪口呆地扭頭看了這個不要臉的男人一眼。
兩人步速不慢,幾秒後就已經快要走到老人面前。
蘇桐自覺收斂了臉上和眼底的笑意,稍稍正色,然後向著那老人走去。
初春的正午,陽光已經明媚得有些刺眼了。
逆著那光,蘇桐幾乎能看得清老人臉上每一條溝壑一樣深的皺紋,像是這一生全部的貧窮和苦難都藏在這皺紋裡。
蘇桐心裡近乎本能地抽痛了下。
她放輕了腳步,走了過去。
到老人身旁的時候,蘇桐蹲下身。
她儘可能地讓自己的聲音柔和親近一些,“阿姨,我能問問,您家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老人疲憊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裡帶著戒備。
蘇桐側身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了自己的記者證。
“我是電視臺的記者,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您可以跟我講的——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但我一定會盡自己最大努力。”
看見那張記者證,老人渾濁的眼睛似乎亮了起來:“真的?”
“嗯。”
蘇桐用力地點了點頭。
老人的眼裡湧上淚花,“我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個肯為我們說理的人了。”
蘇桐扶起老人,“這裡太曬了,我讓朋友給您買瓶水,我們去車上說。”
說著,她看了聞景一眼。
聞景會意,自覺地轉身去買水了。
……
半個小時後,坐在車裡,蘇桐收起了自己的錄音筆和本子。
“所以,總結起來,就是您的兒子原本不需要開刀,可以進行藥物治療,但他的主治醫生卻選擇了開刀,致使作為家裡主力的兒子臥病在床不能下地,全家人都沒了經濟來源——我說的有什麼問題嗎?”
老人臉上帶著淚,連連搖頭。
“沒有……沒有……小姑娘你不知道,我家裡現在鍋都快揭不開了……老頭子本來就一直重病,家裡全靠兒子一個人支撐,結果現在……”
說著,老人的眼淚又一次湧了出來。
蘇桐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樣的事實總也最叫人無能為力。
她微微抬起身。
只是手剛伸出去,始終安靜得跟不存在一樣的聞景就突然轉身,同時遞過來前座的那盒紙巾。
甚至還沒給對方眼神示意的蘇桐微愣地看向聞景。
過了幾秒,她眼神柔軟下來。
接過了紙巾盒,蘇桐從裡面抽出了一張,伸到了老人面前。
“阿姨,您擦擦淚。”
蘇桐瞥了一眼自己的筆記,然後抬起頭來,“您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調查到底的。”
“謝謝你、謝謝你啊小姑娘……”
老人抓著蘇桐的手,泣不成聲,“我家裡的希望就都寄託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幫我兒子把這家黑心醫院坑我們的救命錢找回來啊……不然我那兒子……他還那麼年輕,他以後可怎麼辦啊……”
眼看老人哭得幾乎要昏過去,蘇桐眉心皺得更緊,幾乎擰起個疙瘩來。
但此時顯然任何言語上的安慰都是無力而虛浮的,她所能做的,只有透過調查來還原真相,給老人一個說法。
“阿姨,我們先送您回家吧,這件事交給我,您回去等我訊息,好嗎?”
“……”
老人含淚點了點頭,握著蘇桐的手又緊了些。
老人叫賀桂蘭,住在T市最外圍的一個小村莊裡。
蘇桐不是沒去過農村,但這麼窮的人家,她卻真是第一次見——那低矮的石頭堆起來的房子、昏暗的一根線吊著的燈泡、房間裡坑窪不平的泥土地——眼前的一切,都讓她從踏進門的那一刻有了種穿越的虛幻感。
她實在無法想象,很多人在城市裡享受最現代的科技成果的時代裡,農村的一隅竟然還藏著這樣蟻窩一樣狹小黑暗而又簡陋的住處。
老人顯然已經習慣了眼前的一切。
她走在昏暗的房間裡,熟門熟路地領著兩人繞過處處的障礙,最後掀開了味道陳舊的布簾,進了裡間。
進裡間有道不高不矮的門檻,因著這家裡為了節省電而沒開燈,還沒適應這昏暗的蘇桐猝不及防地被絆了一下。
卻是走在前面的聞景像是後背長了眼,直接返身把女孩兒從空中撈了起來。
“——沒事吧?”
定下身形,聞景低聲關切地問道。
蘇桐倉促間回過神,立馬擺了擺手站直了身。
“謝謝……我還真沒注意。”
此間,老人回頭看向兩人,蘇桐連忙拉著聞景跟上去。
昏暗的房間裡,她看見了土炕上靠裡面的位置,一個模糊的鼓起來的被子團。
“我兒子開刀之後就總有點發燒……”
老人哀哀地嘆了口氣,“去醫院問,那幫沒良心的就說是手術後的正常現象,刀口可能有點炎症——還讓我們住院——我們家裡的錢早就被他們掏光了,哪還有多餘的錢給他住院啊……”
“……”
老人的兒子並沒有醒,似乎正在昏睡當中,蘇桐和聞景也沒敢多打擾。
兩人又稍微呆了一會兒,就直接離開了。
出門後上了車,聞景把SUV發動起來。
開出了一段距離,坐在副駕駛上的蘇桐突然開了口——
“不回家了,回醫院吧。”
副駕駛座上,蘇桐開口說。
聞景:“……又不是之前一直要求出院的那個你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啊……”蘇桐看著窗外後視鏡裡逐漸遠去的塌坯的老房,“我得先回醫院做基本調查。
如果確定那位阿姨的兒子在這傢俬人醫院裡就診且有過違背家屬意願的治療行為的話,那就要向臺裡或者我師父那兒提交調查初稿了。”
“離過年還剩三天,你以為別人都跟你這麼敬業似的,連年假都不給自己放嗎?”
蘇桐放低了聲,“你可是我的線人,別人能放假,你得跟著我工作。”
“……”聞景有點意外地看了蘇桐一眼。
他確實沒想到女孩兒能主動說出這樣的話。
蘇桐裝作沒看見,避開了男人的眼神,望向窗外。
看了會兒沿途的景,蘇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扭回頭來問:“那傢俬立醫院跟你……或者聞家,有什麼關係嗎?”
聞景說:“沒有。
之前之所以會轉院來這兒,只是因為這家位置偏遠,佔地小,人少安全。”
“……”蘇桐面無表情,“你和Todd是不是提前串過詞?
上次我問他他也這樣跟我說的。”
聞景莞爾,“那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想查的話,這家醫院你可以放手去查——聞家和我絕不會成為你的阻礙。”
“……”
半個小時後,蘇桐和聞景又回到了這傢俬立醫院的VIP區。
因著外貌出眾的原因,護士站的人都對這一對眼熟得很。
正在值班的一位護士一見兩人身影,愣了下之後停了手裡的活計,奇道:“聞先生,蘇小姐,你們怎麼回來了?”
蘇桐挽上聞景的手臂,笑笑說:“能有什麼原因——還不是這傢伙唸叨了我一路,我實在沒法,只能回醫院裡多住幾天來換他的安心了。”
聞景無奈又縱容地看著挽著自己手臂面不改色扯謊的女孩兒:“……”
那個護士欽羨地看著兩人:“你們未婚夫妻倆的感情可真好啊!”
這次輪到蘇桐笑容一僵:“……未婚夫妻?”
護士對她的反應不解,奇怪地看向聞景,“之前聞先生來的時候,確實是這樣介紹自己的啊!難道你們不是……?”
旁邊聞景薄唇一勾。
“我們前幾天剛領了證,所以她沒反應過來。”
蘇桐:“——?
!”
——她什麼時候和這個男人領了證,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
然而護士已經笑開了。
“啊,原來是這樣,我說呢!不過雖然離開沒多久,但療養區的房間已經收拾出來了,所以還是得勞煩蘇小姐重新辦一下手續。”
“應該的,”蘇桐恢復表情,“倒是我們進進出出的,實在麻煩你們了。”
“這是我們的工作嘛!”
“……”
聞景陪著蘇桐辦好了手續,就帶著剛拎出去的幾個揹包回了之前蘇桐住著的那間VIP包房。
他放下東西,轉頭就見女孩兒愁眉苦臉地坐到了床邊。
“怎麼了?”
男人走過去,坐到對面沙發上。
他十指交叉握起來,微微躬身,目不轉睛地看著蘇桐。
“我只是剛剛跟護士打招呼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蘇桐嘆了口氣,“最近這段時間,我們兩個人——尤其你,在醫院裡已經混了個九成九的眼熟了,那之後的調查還怎麼進行?”
“你想查哪方面?”
聞景問。
“先從那位阿姨兒子的入院情況著手調查吧,”蘇桐邊思索著邊開了口,“最好是能從他當時同間病房的病友身上著手——只是這方面訊息雜而零碎,耗時耗力,而以我們兩個之前在醫院裡露面的頻繁程度來說,顯然不適合了啊!”
聞景直起腰身,倚進沙發裡。
“我能找到人。”
“……?”
蘇桐看向他。
聞景沉默了須臾,開口,“我和人合夥開了一間安保公司,裡面都是選的樣貌普通、身手矯健的,稍加訓練,要多少人手都可以抽調給你用。”
“安保公司?”
蘇桐眼神一閃,“我還以為當初你跟我回國,是真的走投無路。”
聞景沉默,藍瞳裡情緒微熠。
“一定程度上,確實是最無奈的選擇。”
見聞景眼神晦暗,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很是負面的事情,蘇桐猶豫了下,還是沒有繼續追問。
“那你這麼做的話,合夥人不會介意嗎?”
想想剛被自己“發配”過去的乖侄子,聞景唇角一勾。
“放心,他不會有任何異議的。”
“……”
有“專業”團隊幫忙,暗訪調查的效率確實顯著地高了起來。
連兩天都沒用上,已經有十份偽裝病患的個例報告送到了蘇桐面前。
除此之外,賀桂蘭的兒子劉峰的入院、就診、治療等記錄也一併調查出一份。
蘇桐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呆了一下午,終於把所有檔案整理了個八九不離十。
十份個例檔案裡,有三份出現高價藥情況——醫院方面直接採取電子病歷,開處方時主治醫生沒有主動向患者介紹過用藥情況,都是直接安排對方去繳費取藥。
為此,蘇桐專門拿著病歷和處方詢問了自己的醫生朋友——
“只是普通的流感引發的咳嗽的話,不需要用你說的那幾種藥——前提是你確定過肺部CT無陰影狀況。”
“那用什麼藥合適?”
蘇桐問道。
醫生開口給蘇桐說了一種藥名。
“這藥名怎麼這麼陌生,我感覺從來沒聽說過?”
蘇桐問,“而且效果真的好的話,之前在醫院裡面,怎麼也完全沒聽醫生提起啊?”
那位醫生朋友在電話對面樂了。
“你覺著陌生很正常,醫院裡別說主動去給你開這種藥——即便你專門問,他們庫存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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