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問了每天都會出現在病房外的Todd。
“回國?”
得到了答案,蘇桐有些驚訝。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他是回A國了?”
“對。”
“可他不是還在被你們隊長追仇……回A國不會有事嗎?”
蘇桐奇怪地問。
Todd眼神古怪了一瞬,隨後他正色說:“具體並不清楚,也不歸我負責。
他是我的僱主,我完成他交代的任務——也就是保護蘇小姐你。”
蘇桐無奈地說:“但我已經痊癒,也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了,為什麼還不能離開醫院?”
Todd聳聳肩,“這是僱主交代的任務,我無權過問。
有什麼不滿的話,蘇小姐可以向聞先生進行詢問。”
“如果我能聯絡上他,那我就不會跟Todd先生要求了。”
Todd不受擾動,只低下頭去,一臉憨厚。
“抱歉。”
蘇桐:“……”
掙扎了許久,她只得妥協,“那我不離開醫院,下樓轉一轉總是可以的吧?”
Todd點頭,“當然可以。”
沒等蘇桐舒展神色,他又補充,“不過,還是請蘇小姐在我的陪同下離開病房。”
蘇桐:“……”
即便再不情願,蘇桐也分得清輕重緩急,更理解得了聞景讓Todd這樣寸步不離地守著自己的用意。
她沒再和Todd為難,點點頭,“那我去樓下花園轉轉吧?”
“可以,蘇小姐這邊請。”
“……”
蘇桐如今住著的這傢俬人醫院,論風景外觀方面,要比許多高階療養院都好上不少。
醫院樓下就是非露天的大片的綠植花叢,溫室環境裡一眾植物都開得奼紫嫣紅,美不勝收。
醫院裡人不算多,這片溫室花園更是隻有VIP病房的客人才能進入,所以下樓後一直走了好一段距離,除了醫護人員外,蘇桐都沒看見什麼其他病友。
“之前那家醫院有什麼問題嗎?”
蘇桐不禁問,“怎麼突然轉到這邊來了?”
Todd憨聲笑笑:“沒有問題,不過這邊環境好,人少,安全。”
蘇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過粉紫相間的三角梅花架子下面,細徑一轉,繞過游魚成群的方塘,就到了花園內的休息區。
休息區內也三三兩兩人不多。
蘇桐目光在幾條長椅間轉動,想尋個風景角度好的位置,只是目光這一轉,她就愣住了腳步。
剛觀察完四周情況的Todd一收回視線,就瞧見了看著某個方向陷入呆滯的蘇桐。
他順著她目光看了過去。
然後Todd臉色一變。
蘇桐恰好在此時轉回頭。
“——這人你認識嗎?”
不怪蘇桐突發此問,實在是坐在那條長椅上的、看起來二十出頭年紀的男生的長相……跟聞景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要不是那雙有點無神的黑瞳和剃成短寸的利落髮型,蘇桐幾乎要以為聞景不見這一週就是來這兒埋伏了。
對上蘇桐那疑惑的眼神,Todd噎了一下。
蘇桐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古怪起來,“他不會是……聞景的弟弟吧?”
Todd:“……”
“蘇小姐誤會了,這位……是聞景的侄子,聞煜風。”
蘇桐愣了下。
“這就是聞景那個侄子?”
她驚奇地看回之前的方向。
又觀察了須臾,她才遲疑地問,“他的眼睛是出現什麼問題了嗎?”
“暫時性失明。”
Todd點頭:“聞煜風之前在特種部隊受訓,訓練過程中因意外導致視網膜受損,現在正在醫院內療養恢復。”
蘇桐問:“嚴重嗎?”
Todd剛要繼續回答,一回頭就見女孩兒望著自己的眸子裡隱有暗光微微閃動。
Todd心裡一驚,連忙收住了幾乎要出口的話,改口說:“這都是僱主的私人事情,我也只是稍有聽聞,具體事情,蘇小姐還是去問聞先生吧。”
蘇桐遺憾地收回目光。
原本想套一套這人的話,只不過對方的警覺性顯然不尋常。
蘇桐沒再說什麼,直接抬腿走向那個方向。
Todd伸手想攔,猶豫了下又放下去,無奈地跟了上去。
這種大大方方不怕生又偏拿捏著最合適的度的女孩兒……實在是最叫人頭疼也沒辦法的任務物件了。
蘇桐走到那個青年的身邊,在他身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青年顯然早有察覺,幾乎在蘇桐落座的同時,他的身形就微調著轉向另一側。
俊美的五官間浮上幾分淡漠得近乎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情緒。
蘇桐怔了下,而後有些瞭然。
——看這張臉,多半也是平日就會不勝其擾的“禍害”。
這令蘇桐幾乎是立刻就聯想到了聞景。
由著這點,蘇桐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聞景的侄子,不禁生出點愛屋及烏的好感來。
“你好,我是蘇桐。”
她笑著開口。
見聞煜風毫無反應,神色漠然,蘇桐也未惱,“我是聞景的朋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就在你旁邊坐一會兒了。”
原本聽女孩兒又開口,聞煜風眉峰已經不耐地蹙了起來。
但聽得“聞景”的名字從對方口中說出,聞煜風身形一頓。
“朋友?
……哪種朋友?”
循著蘇桐聲音的方向,聞煜風轉向她。
不同於蘇桐以為的,對方顯然並不因為身體狀況而有半點怯弱——或說正相反,青年面部的神色弧線都冷冽得近乎凌厲。
——這點跟聞景倒不盡相同。
蘇桐心想。
聞景在她的印象裡,多數時候都還算沒什麼攻擊性。
至於現在來看是真是假,就有待觀察了。
而對於聞煜風的問題,蘇桐遲疑了一會兒才慎重回答:
“想要成為互相的依靠……的關係。”
聞煜風聞言,眼角微動了下。
沉默很久之後,他懶洋洋地勾起唇。
“他也終於有這樣的慾望了?”
男生的語氣都帶著淡淡的嘲弄,“我還以為他一輩子都會那樣堅守信念……最後不還是沒逃過麼。”
“……?”
蘇桐有點茫然地看著對方。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聞煜風沉默了一瞬,而後他驀地一笑。
那雙失明的黑瞳都絲毫沒有減弱半點這一笑的風采。
“他可是一個心底最沒有情意這種東西的人。”
聞煜風說,“我見過很多愛慕他的女人,從沒見他為哪個停留過。”
蘇桐微愕。
然後她忍不住失笑出聲,“聞景說你是他唯一的親人,看來你並不是這樣以為吶。”
“……不。”
男生臉上的笑漸漸褪去。
“他確實已經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蘇桐張口欲言,只是還沒說出口,就有個醫院裡的護士順著他們的來路追到了休息區——
“蘇小姐,你今天的例行檢查該開始了,快跟我回去吧?”
蘇桐聞聲轉回頭,有點遺憾地應了一聲。
然後她轉向聞煜風,“看來我得先去‘受刑’了,明天見吧?”
“……嗯。”
聞煜風淡淡地應了一聲,“明天見。”
直到蘇桐的身影在這條鵝卵石小徑的盡頭消失,Todd才終於走到了聞煜風身邊。
他嘆了口氣:
“King可把這小姑娘看得比誰都重,沒意外這就是你未來的小嬸嬸了。
你這樣說他壞話,不怕他回來找你?”
“……”聞煜風懶洋洋一笑,語氣卻冷,“禮尚往來,應該的。”
Todd無奈。
“出去了幾年,怎麼養成這麼個記仇的性子?”
“天生的,沒辦法。”
“……King的身份,蘇小姐現在還不清楚。”
Todd低聲囑咐,“看這情況,蘇小姐在這兒住院的時候很可能還會跟你見面,你可千萬別說漏。”
聞煜風合上眼。
“說漏了會怎麼樣?”
“大概……分手?”
“那我不該樂見其成?”
“……你是想看King發瘋?”
……
“蘇小姐,你又來看他了呀?”
蘇桐一進病房外間,護士就熱情地跟她打起招呼來。
“嗯,”蘇桐笑笑,問,“他今天怎麼樣?”
“啊,今天的話……”護士放下手裡的東西,快步走過來,貼到蘇桐旁邊小聲說,“聞先生今天兇得很嘞,誰跟他說話都不理的。”
蘇桐問:“那今天的復健做了嗎?”
“沒有啊,”護士無奈地說,“聞先生根本不肯配合,主治醫生都不敢招惹他,我們就更沒法子說什麼了。”
“……”
蘇桐皺起眉往裡間病房看了一眼。
窗簾並沒拉,能見著乾淨整潔的病房裡,一個穿著病號服也難掩身形修長的男生正背對著窗戶坐在床邊。
從背影姿勢來看,似乎正低著頭出神。
觀察了一會兒,蘇桐拉住旁邊就準備離開的護士。
“他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
你進去的時候注意到了嗎?”
護士想了想,繼而恍然,表情也變得有點古怪。
“聞先生是真的性格有點古怪的——之前他剛入院的時候,問什麼要求都沒有,只唯獨要我們把他放在軍裝口袋裡的一張二十元紙幣拿來,那之後就一直貼身放著,之前因為一個保潔阿姨不小心把錢掃到了床縫裡沒找到,他發了好大的火——我們護士站裡的同事都被嚇哭了好幾個呢!”
她猶豫了下,踮著腳往裡看了眼,然後才落回視線來:“今天就更——好像我今早來的時候就見他拿著那張紙幣發呆了。”
蘇桐眼神一閃:“我能問下,你們是從哪個口袋給他拿的那張紙幣?”
“這個我記得,軍裝當時送到了護士站,是外裝上衣左手邊那個口袋。”
“……貼著心口的那個?”
“對。”
“好,我知道了。”
蘇桐回神,彎下眉眼輕笑,“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去忙吧。”
“這有什麼,應該的。”
護士猶豫了下,臨走前才小聲說:“其實我也是看他挺可憐的,年紀輕輕才二十四歲,眼睛也不知道好不好得了……住院這麼久了,除了蘇小姐你以外,我還沒見別人來看過他呢!”
蘇桐一愣:“一個朋友也沒有來過嗎?”
“沒有。”
“……好,我知道了。”
“那蘇小姐我就先出去了,有情況您按鈴喊我就行。”
“嗯。”
等護士離開後,蘇桐思索了會兒,才敲敲門然後進了裡間的病房。
“早上好啊,小煜。”
“……”
房間裡的青年沉默了下,沒做回應。
……看來今天是真的有些特殊啊!
蘇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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