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站在徐壽昌府門前談的興致勃勃,陸鴻雖然不可能現在就解決黑頭魚雷的這些問題,但是,他對於黑頭魚雷與豪威爾魚雷一些原理上的解釋,可謂是精闢至極,而且對這其中原因的分析也是絲絲入理,蔡廷幹早以放下了來時的架子,仔細請教起問題來了。
作為北洋水師左翼魚雷艇的指揮官,蔡廷幹對於那些個軍中的貓膩他自然深有了解,水師幾番迎接朝堂大員的打靶訓練,為確保成功,靶船都做好了手腳,為那些大員們看的就是靶船驚天動地的爆炸,事實上,那都是預先佈置的炸藥。
真正實戰起來,即便是那些個速射極快的哈乞開斯機關炮都能把木殼魚雷艇打的雞飛狗跳,而若是中了開花彈,原本噸位就不大的魚雷艇完全可能一下子就沉了,對此,他到是與陸鴻的觀點一致,這種格局下,魚雷艇要以打夜戰為主,夜色才是魚雷艇封喉一劍的最佳掩護,不過……這說起來容易,戰時絕對是困難的。
討論一番之後,湯文進顯然也是談興頗濃,拉著陸鴻準備去旁邊的酒樓邊座邊談……而就在他們離開之時,黃體芳、張佩綸二人正巧從府內出來,遠遠看到陸鴻和一群穿著五雲服的北洋水師軍官談的火熱,這讓張佩綸多少有些意外,在他看來,黃體芳可從來不和淮系這些個水師軍官能有任何交集……
倒是黃體芳自己替自己解釋了一句,“幼樵,這陸鴻遊學時,聽說也在泰西軍事學校學習過,所學甚雜,來的船上就和這些水師的軍官相談甚歡!”
這番話倒是讓張佩綸對這個年輕人似乎有多了幾分好奇,不過,他現在的當務之急顯然不是去關注陸鴻,當下的大清王朝,在他看來,能夠維繫盛世重任,也就僅有李中堂這幾位重臣了,既然出現了危機的苗頭,他必須要仔細考慮如何向中堂報告。
當天陸鴻直到入夜深才回到徐壽昌府上,卻在客房外碰到秉燭夜讀的吳盛熙,這位勤奮的舉子對於應酬之事想來沒有興趣,不過似乎擁有和叔叔吳達遒一樣對新政頗有興趣,這幾天裡一直都在研讀鄭觀應的《盛世危言》,而這書中多談及西方各種政治制度以及體制上的變革,而這一點上陸鴻可是個活字典。
吳盛熙可謂是標準的中國讀書人,拉著陸鴻尋根論據的討論那書上的種種論斷,甚至開始討論起中國施行西方體制的可能性,結果自然是陸鴻狠狠的潑了冷水……中國帝制下如何能開得了民主議會,那個國家又有過中國這幾千年延續的封建和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
對於陸鴻潑的冷水,吳盛熙倒是無以為然,仔細聽了陸鴻介紹的法國大革命歷史,那持續不斷的復辟與共和,讓他若有所思的告辭而去。
兩天後的中午,陸鴻從一輛馬車探頭出來,自己穿越百多年,終於看到了一個自己熟悉的地方,崇文門這邊標誌性的鎮海崇文鐵龜還是一如既往的趴在那裡,而熙熙攘攘進出京師的人流,竟然有幾分後世新中國繁盛的模樣,當然,他並不知曉,這崇文門乃是北京各門人流、貨運最繁忙的城門。
不過,在這副繁盛貿易的景象下,一幕幕並不和諧的畫面卻在崇文門前毫無顧忌展露著,這京師城門分為內九外七皇城四,七座外城門都由隸屬內務府的巡捕營負責戍衛,而這也成了這京畿八旗子弟的生財之道。
陸鴻一眼望去,凡是往來的貨車無一例外都受到特別的照顧,一群群軍服邋遢的八旗兵將辮子隨意的盤在頭上,手握著腰刀、長矛,逐一到城門口排隊的各式貨車邊吆三喝四的找麻煩,不過,很顯然這早已經是北京城的慣例,除了個別大概是外來貨車外,那些隨車的掌櫃、夥計都是一臉賠笑的將孝敬的錢銀塞進當官的手裡。
看到這一幕,一旁正捧書苦讀的吳盛熙頗有些感觸,嘴裡嘀咕了一句,“盛世之下,宵小為禍!”
這話卻立刻遭到了旁邊秦天民的反駁,“吳公子,你恐怕就不知道了,我可聽說了,這崇文門跑酒車、西直門跑水車、朝陽門跑糧車、宣武門出囚車,這些可都是戍衛京師的八旗軍謀生之法,就是替著皇城太后送西山清泉的水車,那也得照舊付著買路錢!”
這話聽得陸鴻也是直翻白眼,後世萬夫指的西宮老妖后,竟然也允許下面人收自己水車的買路錢,可見滿清整個寄生體制已經是這個腐朽帝國的根本,無人可以撼動……這最終決定了,唯有改天闢地才是唯一的選擇,而自己此番進京,卻也是前途未卜,畢竟能否成功,即便自己作了充分的準備,但畢竟這決定權不在自己之手!
就在他沉思之餘,那一隊八旗子弟笑容滿面的從馬車前走過,很顯然是收穫不小,而領頭的那個八旗軍官一口黃斑牙、顴骨高高的凸起,雖然這會兒看起來精神勁十足,不過顯然是個大煙鬼,而其他那些旗軍,都是一副流氓作派,除了那身邋遢的軍服外,竟然再無一絲軍隊的模樣……
黃體芳此番調入都察院右督察御史,這可是朝堂上文職官員中頗有權勢的位置,掌握著朝廷的一部分喉舌,這也是清流大佬翁同龢和李鴻藻為加強清流一派朝堂上話語權大手筆,不過剛進北京,顯然黃體芳也忙著到吏部交割,而陸鴻他們幾個則被安排進了黃家在朝陽門的老宅。
安頓好之後,吳盛熙卻跑來招呼陸鴻,“陸兄,我已經預定了馬車去琉璃廠,你是否同去?”
琉璃廠……陸鴻聽了也是直翻白眼,聽著名詞,應該就是北京的玻璃廠吧,不過,貌似這時代的玻璃也就做做瓶子、罐子的作用,難道這廝要去買這些玩意……不過,他立刻發現,旁邊的秦天民似乎興趣十足,立刻意識到自己可能搞錯了什麼!
而當天吳盛熙、秦天民兩人扯著陸鴻跑了一趟附近的北京琉璃廠書肆一條街,卻讓陸鴻著實領略了一番科舉在北京的影響力,整條琉璃廠的街道兩側,清一色都是各色會館、書肆,這時代,進京趕考的舉子,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會住進這些書香味十足的地方會館,而這琉璃廠周邊就有廣州會館、山西會館、湖廣會館等等不下四五十處。
而吳盛熙這廝毫不猶豫就鑽進了山西會館,然後在裡面和一夥山西讀書人開始談經論道起來,倒是秦天民這廝只有個廩生的功名,畢竟進京趕考那得現有舉人的功名,相形之下,倒是沒好意思去山東人的會館,便陪著陸鴻到處轉轉。
一番轉悠下來,陸鴻倒是大有收穫,在這邊書肆裡,他輕易就找到了不少上海那邊翻譯社翻譯的國外基礎教育的書籍,比如《代微積拾級》、《重學》、《談天》、《數論》等重要的學術書籍……這倒是可見洋務三十年間,國人在學習西方科學上的進步。
而轉悠到山西會館東面,一家叫“賢文書閣”的書肆時,除了琳琅滿目的書籍外,桌案上一角凌亂擺放的幾個長條盒子引起了陸鴻的注意,因為在開啟的盒子裡面,他看到幾支疑似鋼筆的東西……而那個盒子卻顯然頗具中國古風,這未免有些個不合時宜。
一旁的夥計早盯著進來的客人,看到陸鴻在打量那幾個盒子,馬上就上來搭話了,“這位爺,這是從洋行那邊弄來的硬筆,做工精良的很,據說歐羅巴的名人都用這東西寫字……不過咱中國人都玩書法來的,掌櫃進了幾件,硬是沒賣出去!”
陸鴻從夥計手裡接過這所謂的歐羅巴硬筆,結果發現,這玩意的整體模樣幾乎就是一支後世的鋼筆,唯一的問題是,這支鋼筆用來蓄墨水的部分是一塊類似海綿狀的東西,夥計介紹,寫了一陣後,就要以特製的滴管加墨水!
充分考慮到自己用毛筆繪圖的痛苦,他毫不猶豫的買下了幾支這種法國產的沃迪曼鋼筆,而後,夥計顯然發現了商機,又向他推銷了一紮鉛筆,這些東西到手後,讓陸鴻終於感受到一點點回到現代的氣息。
晚上,正當陸鴻拿著鉛筆仔細繪製在蒙陰已經試製的幾型初等機械圖紙時,外面傳來秦天民和黃體芳的說話聲音,片刻之後,黃體芳一臉嚴肅的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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