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山崗上,數十名黑衣黑甲的騎士圍著一個臉色蒼白在向遠處眺望,數十里外,一股巨在的塵柱如長龍般直衝雲宵,正向前席捲而去,彷彿大漠中聚然而起的龍捲風一股。
“呼哧,呼哧。”這些騎士的坐騎傳來不安的嘶鳴,這股煙塵實在太大了,大到數十里之外的戰馬都感到了其中的威勢。
天空中的塵柱驟然一分,由一股變成了兩股,一股向東,一股向北。
“主子,偽明軍隊分兵了。”蘇克薩哈語氣中說出來的欣喜。
“嗯。”多爾]的臉色依然是蒼白中帶有一絲紅暈,他點了點頭,明軍分兵是必然的,他們不可能留著京城不收復而全軍追擊,也不可能等到攻下京城後再追擊,區別在於明軍怎樣分兵,他們又該對哪一路明軍發起突擊。
蘇克薩哈說完,這支隊伍又陷入了寂靜當中,直到前面兩股塵柱完全分開,蘇克薩哈忍不住失望的道:“主子,看來明軍將兩股軍隊平分。”
黃得功、閻應元、李成棟、李本深等人一共領著十二萬人馬追擊滿人,而王福身邊雖然只有一萬羽林衛和五千騎兵,可是加上八萬多綠營兵和數萬民夫,論規模比追擊的三路兵馬還要多上一萬人左右,單從塵柱的規模來看,兩者幾乎不分上下。
這會給人很大的迷惑,讓人認為兩支軍隊實力不相上下,事實上要論實力,十二萬比一萬五,實力對比是八比一,即使是加上八萬綠營軍,皇帝身邊的實力也遠遠不如。
如果清軍實力與明軍實力相差不大,明軍兩股平分最好不過,清軍可以發揮出騎兵的機動優勢,各個擊破,可是如今清軍實力大損,即使是面對已經分兵的明軍,依然沒有把握。
到底該先攻擊哪股明軍?羅洛宏、勒爾錦、英俄爾、遏必隆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多爾袞,等待多爾袞的決斷,多爾袞撥轉馬頭:“走。”卻沒有說出來,眾人連忙跟在多爾袞身後,不久數十個黑點就消失在遠方,山崗上恢復了平靜,只有沙沙的風吹樹葉發出的聲音。
山西平陽府,這天清晨照樣天剛矇矇亮城門就開始開啟,城門剛開,正在城門外等待的鄉民們就窩湧著向城中擠去,這些進城的鄉民多數是挑著各種菜蔬魚肉地小販,他們越早進城,就越有可能賣到一個好價錢,自然是爭先恐後。
平陽府是山西五府之一,除了省府太原外,平陽與汾州、潞安、大同三府平起平坐,大順軍與清軍在山西交戰數年,死傷十數萬人,最終才佔據一府之地,其餘四府依然在吳三桂手中。
整個平怕府人口高達二十多萬人,加上又駐紮了數萬大順兵馬,每天所需要的蔬菜,魚肉都是一個巨大的數目,可想而知,想搶在第一時間進城的小販們又有多少。
“退後,退後。”謝大寶大聲嚷道,不時啪啪的揮著一根竹條,將擠到自己身邊的小販推開,偶爾還抽上兩下,被打的小販呲牙咧嘴,只能自嘆倒黴。
謝大寶不得不如此,否則連自己站崗地地方也會給這些菜販子擠沒,雖然眼下太平無事,只是卻不能不防有奸細混進城中,當然,要想在數千名菜販中找到什麼奸細根本不可能,更多是做做樣子或者體驗一下自己的官威。
謝大寶是大順軍的一名普通軍官,他正是土生土長的山西人,跟隨闖王到底有八年還是九年,他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當年山西,河南兩省都是大旱,到處是餓浮遍地,闖王從山中出來,義旗一舉,山西,河南兩省百姓從者如雲,眨眼間就聚起了百萬兵馬,謝大寶正是在當年隨同村地二十多名年輕人步行數百里一起加入到闖王麾下。
當時謝大寶和同村二十多人一起加入闖軍的原因很簡單,不願意餓死,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接下來地局勢讓人眼花繚亂,短短數年,闖王竟然成了氣候,一直打到了北京城,連大明皇帝也在煤山上吊而死,眼看著闖王就要坐穩天下,他們這些當年的賊寇搖身一變,成為官軍。
可惜好景不長,吳三桂引清兵入關,大順軍在一片石大敗,血流成河,謝大寶和同村之人也參加了那場戰事,當時一起投軍的二十多人本來還有十九人,在那一役中,卻僅有謝大寶一人逃得了性命。
對於吳三桂,對於韃子,謝大寶有著刻骨的仇恨,這種仇恨遠勝於對官軍,不僅是讓他死了十八個同村的兄弟,更是因為吳三桂讓大家由官軍差點又成為流寇。
不過,謝大寶對於現在的生活還是滿意的,每天守著城門,吃喝不愁,雖然軍餉極少,可是一個月還能撈上三五兩銀子的外快,比起明軍正規軍待遇也不遜多讓,當然,看門是個肥差,作為
王的老卒才能擔任守門地職責,大部分大順軍除了嘴,軍餉只有可憐巴巴的五錢銀子,勉強養活一家,這五錢銀子一月還是因為近三年才有,以前大順軍根本沒有軍餉之說。
直到快半個時辰後,進城的小販才稀疏下來,謝大寶也喊得口乾舌燥,連忙命令一名部下去端上一碗清水,咕嚕,咕嘟的喝了下來。
“潑剌!潑剌!”一陣激烈的馬蹄聲傳進了謝大寶的耳中,謝大寶連忙放下碗,抬頭向前面看去,只見前面兩騎象風一樣正向城門駛來。
謝大寶大為納悶,這樣一大清早怎麼就有騎兵要進城,他連忙示意部下準備拒馬,只是拒馬還沒有拿出來,前面的兩騎的喝聲已經傳來:“六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
謝大寶一驚,仔細一看,兩名騎士背後好象當真插著一面代表緊急軍情的小旗,連忙揮手:兩邊都讓開,讓開。”
剛剛疏通好了城門,兩騎已經來到城門,他們沒有絲毫停留,風一般衝進城,身後留下了無數的灰塵。
看到兩名騎士走遠,城門口頓時熱鬧起來,紛紛談論著剛才過去地兩名騎士,倒底會是什麼緊急軍情需要用到六百里加急?
“謝大哥,你說會不會老烏龜打來了?”一名部下忍不住問道。
老烏龜指的是吳三桂,這兩年,雙方戰事雖然平靜下來,只是仇恨卻沒有化解,謝大寶搖了搖頭:“你問我,我問誰?”
“我看不會,眼下大明皇帝御駕親征,老烏龜縮著不動,哪還敢來打我們?”另一名兵丁卻用肯定地語氣道,大明皇帝御駕親征之事何等矚目,他們雖然是小兵卻也知道,許多人還想著是不是趁機向吳三桂發動攻擊,將吳三桂打敗,只是沒有大順皇帝的旨意,眾人才不敢亂動。
“是啊,是啊,老烏龜肯定不敢亂動,要我說,會不會是皇上想對老烏龜動手了?”
“有可能,要打老烏龜,肯定算上我一個。”
“對,也算上我一個。”
眾人都興奮地談論起來,偶爾有不和諧的聲音,打仗是要死人地,不如維持現狀,不過,這樣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討伐吳三桂的討論中,謝大寶卻聽得心中憂慮,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雖然恨吳三桂,卻不太想打仗。
城中一府華麗的府第裡,高一功將緊急軍報開啟,匆匆看完了,臉色數變,向外喝道:“來人,召眾將議事。”
“是。”幾名親兵應了一聲,匆匆下去。
李自成無子,妻弟高一功和侄兒李過便是李自成最親近之人,李過已被立為大順太子,高一功受命鎮守平陽與吳三桂交戰,此時平陽府高達六萬兵馬,皆是這些年大順朝好不容易聚起來的精銳,可以說差不多佔了整個大順朝三分之一的軍力。
數盞茶之後,噠噠的馬蹄聲在高府門外響起,十數名大將先後走進了高府。其中制將軍劉希、威武將軍黨守素、果毅將軍谷可成、任維榮等不一而足。
“參見侯爺。”
“各位免禮。”高一功擺了擺手,道:“今天召各位前來,是因為本侯接到了軍情,前線明軍和韃子之間的戰事終於決出了勝負。”
“侯爺,到底是誰勝了?”
“是啊,誰勝了?”
各將一聽,紛紛迫不及待的向高一功詢問,這場大戰的勝負關係著大順軍今後的戰略走向,由不得他們不關心。
高一功臉上的神情說不出來的矛盾,即象是惋惜,又象是慶幸,平靜的道:“是明軍,韃子在天津城下倉惶而逃,十數萬漢軍盡成為明軍俘虜,如今大明軍隊已經兵分兩路,一路追擊逃走的滿人,一路正氣勢洶洶攻向北京。
“啊!”各個將領臉上的表情和高一功差不多,這個結果有點出乎大家意料,在座之人都吃過滿人的虧,與官軍更是打交道不知凡幾,雖然大明在數年前一舉殲滅了數萬滿人,可是在大家看來,大明軍隊多少有一點幸運的成份,明軍無能,這個看法在大家心中已根深蒂固。
在多數大順將領看來,如果雙方全力以赴的話,滿人贏面絕對要大上許多,正是因為這個看法,面對明軍與滿人的交戰,大順軍一直作壁上觀,如今竟然勝負已分,大順軍就不能再作壁上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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