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省委正式下文,並且派了一名組織部副部長到彭城宣佈了何韻之和郭文丁的任命,同時又任命了一名副市長。
考慮到郭文丁剛剛被任命,李睿沒有馬上去打擾。臉上的紅腫消的差不多了,李睿在休息了四天後正常上班。在此期間高潔沒有打電話過來,李睿也沒有主動打過去。發生那種尷尬的事情,最好有一段緩衝的時間,同時也是為了保持一定的距離。
由於郭文丁升任市委常委、組織部長,李睿上班後就發現周圍的同事和領導對他的態度或多或少都發生了變化,主動打招呼套近乎的人多了。就連以前一直看他不順眼的分管副主任梁永秋也專門找他談了一次話,話裡話外也都是勉勵的意思。
李睿既然已經決定要走了,一改以前的孤傲,和同事們相處都融洽,即便聽到一些不和諧的酸話,他也沒計較。
到了週末,李睿感覺差不多了,便主動打了個電話給郭文丁。說實在話之前的李睿還怎麼把郭文丁放在眼裡。除非有事,不然很少打他的話,倒是郭文丁沒事經常打個電話過來問問情況。上次和薛峰發生衝突的事,李睿還沒來得及向郭文丁道謝。雖然這次郭文丁沒有打電話過來,不過還是讓他的秘書姚磊透過電話詢問了一些事發以後的情況。
在電話中李睿聽得出來郭文丁的心情很不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聽到李睿要求上門道賀,郭文丁稍稍考慮了一下,便熱情地邀請他週日上午過去,順便大家一起吃頓便飯。
既然上門道賀總不能空著手去吧?菸酒這類的太俗氣,再說郭文丁也不缺這東西。想來想去,李睿決定拿了一個年前在燕京潘家園請的一尊德化白瓷的自在觀音像。
李睿的外公喜歡收藏,自小耳鬢廝磨,李睿對此還很感興趣,宿舍小客廳裡擺著的那個大箱子就是他這些年來收藏的各類東西。
這尊自在觀音像高二十釐米左右,胎體厚重,潔白堅實,外表施白釉,釉面純淨瑩潤,呈象牙白色,;內壁半釉,座底露胎,胎內堅細,背部鈐方形陰文篆書“林希宗印”四字印。
林希宗是明代晚期僅次於何朝宗的白瓷雕刻大家,他雕刻的這尊觀音以德化瓷細膩的質地和獨特的象牙白展示其靜美柔曼的風韻,樸素典雅、衣紋流暢、表情傳神、形象逼真。
當時請的時候也算撿了個漏,只花了一萬多塊錢。不過九十年初期德化白瓷遠沒有象十幾二十後那樣受人追捧,何朝宗的作品動輒幾百萬,林希宗的也要幾十上百萬。如果郭文丁識貨,好好儲存的話,將來還能發筆小財。
郭文丁的家並不在李睿所住的市政府家屬院內,李睿住的這個家屬院還是特殊時期時期建造的,已經比較陳舊。後來隨著人員不斷的增多,八十年代末期在彭水江邊又建了十幾棟板樓,作為新的家屬院。不過老家屬的後面有二十棟蘇式的小洋房,市委常委級的領導大部分還是住在這裡。
郭文丁的家就在底樓,三室一廳的格局,九十多平米,別看面積不大,但在當時來說這樣的房型已經相當不錯。
李睿還是第一次上郭文丁的家,郭文丁的愛人吳巧珍雖然沒見過李睿,但也知道李睿是張家老三的兒子,而且這次郭文丁能升官,靠的就是張家的提攜。吳巧珍表現的相當熱情,把李睿當做了自家的子侄,拉著他的手噓長問短,看到李睿手裡還拿著一個盒子,嗔道:“你這孩子要麼不來,來還拿什麼東西呀!”
“吳姨,就是一座白瓷觀音,我看品相不錯就帶來了,恭賀郭叔叔升官發財。”李睿笑呵呵道,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
“發財還是免了,這可是犯錯誤的。”吳巧珍也挺高興,之前雖然也聽說不少關於李睿的風言風語,但對眼前這個風趣又有禮貌的青年第一印象很好。
“李睿來了。”
書房的門開啟,郭文丁走出來,後面還跟著一個四十出頭樣子的中年人。
李睿在來的時候,還在想郭文丁剛剛升官,又是手握重權的組織部長,家裡一定高朋滿座,沒想到居然這麼冷清,看來郭文丁在這方面倒是挺注意的。不過眼前這個中年人極有可能就是郭文丁的心腹。
“這是南橋縣常務副縣長蘇志強。志強,這是市計委工業處副處長李睿。”郭文丁介紹兩人相互認識。
李睿一聽眼睛頓時一亮,他正謀劃想調到南橋去工作,連忙握住蘇志強的手,彬彬有禮道:“蘇縣長,你好。”
“李處長。”蘇志強也是非常友好的微笑點頭。
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郭文丁指了指李睿放在桌上的盒子道:“志強拿來的禮物被我擋在門外,你這是破壞我的規矩嘍。”
這時吳巧珍端著泡好的茶走過來:“我剛才也在說,這孩子要麼不來,這難得來一次居然還帶著東西。”
李睿則笑嘻嘻地開啟盒子,揭開裹著的黃布,把那樽白瓷觀音直接擺放在客廳的裝飾櫃裡,“郭叔叔新官上任,我能不盡點孝心嘛。”
“你啊!”郭文丁指著李睿呵呵笑道,心裡卻在納悶,這小子怎麼變的這麼會說話?
蘇志強不知道李睿和郭文丁是什麼關係,但從他們夫婦二人對他親熱的態度,而且對送的禮物沒有拒絕的意思,猜想這個李睿可能是他們的晚輩,而且和他們的關係十分密切,不然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計委的副處長了。
“李處長真是年輕有為。”蘇志強笑著客氣道。
李睿一方面也是有意在蘇志強的面前表現出和郭文丁一家的親熱,笑道:“蘇縣長,你可千萬別這麼客氣,我這個副處長不過是個科級幹部,你才是真正的副處。”
“你們聊,我去廚房做飯。”吳巧珍招呼了一聲。李睿注意到他這樽觀音拿出來之後,吳巧珍一直在盯著看,只不過礙於有客人在,沒有拿到手裡仔細看。看來還是有人識貨的。
李睿同時也暗中觀察了郭文丁和蘇志強的反應,他們好像都沒怎麼在意,想想九十年代初期的基層領導幹部對於送禮估計還僅限於菸酒現金,對於古董這種高階貨還沒什麼見識。
三人坐在客廳裡閒聊一些話題,李睿不太清楚郭文丁和蘇志強之前的關係,郭文丁在給兩人介紹時只簡單說明了工作單位和職務,至於雙方相互的關係,認識的程度都說的挺含糊,這也許就是身居高位者的說話藝術吧。
李睿說的很少,坐在那裡聽郭文丁和蘇志強閒扯,倒是蘇志強主動把話題引到李睿的身上:“聽說今天下半年省預算內資金一部分暫停發放了?”
稽核和監督中央和省預算內資金專案是計委的主要職責之一,蘇志強引出這個話題也是屬於沒話找話,不至於冷落一旁的李睿。
不過蘇志強的嗅覺還算靈敏,中央就在上個月底剛剛出臺了《關於當前經濟情況和加強宏觀調控的意見》一共有十六條,主要是收緊銀根,控制產能過剩,防止經濟過熱。對在建專案進行重新稽核,嚴格控制新建專案,這就影響到了中央和省級財政原來預算內資金的發放。
“目前我們計委正在組織學習,具體到專案還沒有定,不過預算內資金部分暫停發放這是肯定的。”李睿道。
“中央方面對下半年的預算內專項資金專案已經採取了重新稽核的措施,不過省裡還沒有定論,你怎麼能這麼肯定?”郭文丁皺著眉頭道。他現在雖然是組織部長但幾天前畢竟還是副市長,對這些情況都相當瞭解。一般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地方上要維持經濟增長,有時也不得不打些擦邊球。
李睿心中暗暗冷笑:今年的這次宏觀調控的主要操作者是新上任的國務院常務副總理洪泰,以洪泰的強硬風格絕不可能允許地方上陽奉陰違,打打擦邊球這種小手段。這次宏觀調控的規模是空前的,不但親自兼任央行行長,嚴控貨幣發放,而且還清理了一大批有名無實、重複建設的專案和開發區,從而大大抑制住了經濟過熱。
李睿道:“我看這次中央是下了決心的,估計下一步就要派工作組下來督促各項宏觀調控的政策實施。”
這句話從李睿的嘴裡說出來,郭文丁不得不引起重視,他的大伯張建新就是國家計委的副主任,提前知道這種訊息不是不可能的。他心裡有些納悶,不過隨即釋然,雖然李睿是棄子,但也不能排除他從其他家庭成員的口中得到這種訊息。
郭文丁稍稍沉吟道:“李睿的話有道理。志強,你也要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你們縣的幾個專案估計也會受到影響。”
蘇志強訝然,不過還是連連點頭道:“我回去後就針對這方面做一些準備,省的到時候措手不及。”他看了看李睿,有心想恭維兩句,但想到郭文丁之前提出的異議,便閉緊了嘴巴,免得得罪領導。
李睿則趁機道:“郭叔叔,我想調到下面縣裡去工作。”
“為什麼?”郭文丁詫異道,“是不是工作上有什麼不順心的地方?還是有其他因素?”
李睿知道郭文丁說的那個其他因素是指前幾天和薛峰發生的衝突,搖了搖,有意流出一副感激又有些慚愧道:“我調到彭城這段時間,受到郭叔叔您的照顧,也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我也發現自己有不少地方很欠缺,脾氣有些急躁,做事也有些衝動。到基層去鍛鍊鍛鍊,磨礪一下自己是很有好處的。”
李睿今天帶給郭文丁的意外太多,他的腦子裡也在快速的轉動著,這小子居然想到基層去工作,如果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那可能真的是有心想在仕途上發展。聯想到崔濟安的態度,不由對李睿有些惋惜。
“你想到哪個縣去工作?”郭文丁並沒有馬上給出答案,這小子既然有這方面的打算,也必然有選好的地方。
李睿看了看蘇志強笑道:“我想去南橋縣工作,那裡畢竟也是我的老家,各方面的情況也算熟悉一點。”
“噢,我差點忘了你外公李院長就是南橋人,你也算是。”郭文丁呵呵笑道,“不過這事你讓我考慮一下。”
李睿知道郭文丁還要徵求一下他小姑的意見,李睿並不擔心小姑會反對,因為他又把握說服小姑。
“蘇縣長,過段時間說不定我就要到你手下當差了,到時候還要請你多加關照。”李睿對蘇志強笑呵呵道。
蘇志強雖然有些搞不清狀況,但還是滿臉笑容道:“李處長如果能充實到我們南橋的幹部隊伍中,一定會促進我們南橋的工作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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