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西潘古主教,這些鐵匠的工具,通常有三套…除了冶鐵的熔爐一套外,還有鍛鐵的鍛爐一套,以及修馬驢蹄子的鞋盒一套…呃,對,就是修腳!不,不是人,是四足的跑的蹄子…”
“您看,鍛鐵的工具,包括底座錘打的鐵氈、各種大小的鐵錘、夾住鐵料的鐵鉗、鑿敲精修的鑿子、切割邊角的刀具,以及數量最多的、各種打鐵成形的鍛造模具!…哎,船上只有幾件兵器的模具。而好的鐵匠鋪,可是得有上百種各式的模具的!…”
“啊!您說現在鍛鐵?這…我…呃?…是,是!…”
太陽高高升起,照亮仍在冒煙的蜂窩冶爐,堆積的搭了一半的大鍛爐,已經建好的小鍛爐,各式各樣的鐵匠工具,還有堆積在角落的木炭與鐵料。這一處寬大的露天小院,已經粗粗有了個鐵匠鋪的雛形。
托馬特主祭在院中踱步,一邊細緻的觀察,一邊不停的發問。金鐵匠卡羅渾身是汗的跟在後面,努力的各種比劃,再加上各種擬聲詞的表演。紅髮武士們守衛著院中各處,投降的俘虜水手各個神情恭敬,還有好幾個王國鐵匠前來圍觀。
看了一圈後,托馬特就提出了鍛鐵的要求。卡羅呆了呆,看到紅髮茶波又握住的藤條,就趕緊連連點頭。
“是!主教大人!我這就…呃…打一把匕首給您!…不過需要些時間,還請您稍稍等待…”
很快,“叮叮噹噹”的捶打聲,就從小院中響起。卡羅先是用小鍛爐,燒紅了一段鐵料,然後用鐵鉗夾著放到石底鐵頂的小鐵氈上,開始用十字錘來“拉拔”。
這樣的捶打敲擊連續不斷,鐵料被越錘越薄,越拉越長,也越錘越韌,漸漸有了匕首的形狀。托馬特耐心的看了兩刻鐘,但估摸著還得不少時候,這才看向恭敬侍立的其他俘虜們。
“主神見證!茶波,這幾個就是你選出的俘虜?他們都會些什麼?…”
“尊敬的西紅柿薩滿!他們的長相鬍子拉碴的,看著很難分清…我就給他們每個人,都畫了代表本領的木牌,戴在胸前…”
紅髮茶波笑嘻嘻的,先拉過黃皮膚的水手長恰楚,指著牌子上的刀和纜繩道。
“這是阿狗!他是一群俘虜中最能打的,是個操帆駕船的好手,並且聰明的很!我讓他做我的副手和翻譯,看著這些俘虜們!…”
“讚美您!維齊洛波的主教!…”
阿狗恰楚跪在地上,兇悍的臉上此刻全是笑容,竟然還說了一句墨西加語的問候。隨後,他重重的磕了兩個頭,握著蜂鳥太陽的護符發誓道。
“尊貴的主教大人,我就是您和紅髮騎士的刀!…”
托馬特主祭沉吟片刻,看著“阿狗”的黃色皮膚,聽著問候的墨西加語,笑著點了點頭。
“不錯!茶波,讓他在鐵灣鎮安家,給他個獨門的茅屋小院,再尋個泰諾女人,讓他在鎮裡成婚。”
“是!…”
紅髮茶波點了點頭,在泥地上畫了個兩個小人一個茅屋,又揪著阿狗的耳朵,指著簡筆的圖畫喝道。
“這個,是你!…這個,是薩滿賞你的老婆!…這個,是你的窩!…明白了嗎?去給薩滿磕頭!…”
“啊?呃…我?另一個人?住?…”
阿狗恰楚怔了怔,但兩人的文盲水平相當,塗鴉水平也差不多,溝通毫無障礙。很快,阿狗就明白了過來。他面露喜色,又一把跪倒在地,“砰砰”磕了兩個響頭。
“讚美您!主祭大人!我是您最好用的刀,讓我殺誰就殺誰!…”
托馬特主祭笑吟吟的,但對阿狗的誓言,並不是很在意。他看向其他俘虜,茶波便也隨著他的視線,趕緊一個個的介紹。
“讚美主神!這個是木匠阿木,手很巧,會修船!…這個是水手阿巴,是第二能打的俘虜,會操帆,還會用雷霆的細管!…這個是水手阿貢,也會操帆和發雷…這個是養雞人阿雞,他會操帆和養什麼咩咩的四足獸,還說會養什麼喔喔的兩足雞…”
“對了!最後這個是水手阿拉,牌子上的是‘雷管與屎’…他不僅會用雷霆的細管,還懂得了不得的法術,能從人和鳥獸的屎尿裡,‘種出’雷霆的粉末!…”
“嗯?!種出雷霆的粉末?種硝石?…”
聞言,托馬特主祭面露驚訝。他銳利的目光,從木匠安東尼奧、水手長巴託洛梅、水手貢薩洛、水手小吉爾幾人身上依次移開,最後停留在警備長阿拉納討好的笑臉上,
“你叫阿拉?你居然會製作尿硝?…”
“啊?尊崇的主教大人,我會堆硝田!…我在自家的莊園裡,幹過堆硝的活計,和工匠們弄過火藥。實際上,這是我第一次上船出海,之前練的火槍,都是用自家的火藥。我還是騎士的侍從,是有貴族血脈的…咳!只要挖出地窖和坑洞,然後把糞便、尿液、麥秸、落葉、爛布…都一股腦的堆積到土坑,就能堆出發酵出硝的硝田…當然,堆硝聽著簡單,可幹起來想要成功,卻決不是那麼容易的!主教大人,我可是真正的好手,是真正的人才啊!…”
“啪!…別廢話!…”
紅髮茶波面無表情的抽出藤棍,狠狠的在空中揮出“音嘯”。阿拉納立刻渾身哆嗦,神情也明顯緊張起來。他結結巴巴的,努力用手比劃,但表達能力非常有限。而當茶波的藤條再次舉起,阿狗恰楚趕緊湊上前去,幫著一起比劃和畫畫。
“上主見證!那個什麼‘堆硝’的第一件事,就是選土選地!最好的土是富含硝石的、嘗著不大咸的土。最好的地是乾燥而不潮溼,千萬不能被雨淋太多。當然,也可以搭棚子,或者乾脆在洞穴里弄…”
“阿拉納說,他以前堆硝的時候,都是在加泰羅尼亞的莊園裡,那可真是晴朗少雨的家鄉啊!…Jorder!阿拉納你別廢話!老爺們都等著呢!…咳!他說,最好的堆硝田地,是溫暖的、通常晴朗乾燥的、固定時候會下雨或者淋溼的地!…”
“要保持溫暖,就是在坑裡放上石灰,撒點水發熱…要有陽光照,硝就產的多…如果沒有雨,每隔一週左右,就得澆一點水,只要潤了地就行,不能太多。哦,其實澆尿的效果最好…如果雨水太多,就必須支棚子了!因為老是下雨,硝就沒啦…地勢還得高些,要是有水流過來積了,硝就又會沒啦!…堆硝就是得注意,最怕的就是水多,可沒那麼簡單,必須得懂行的人做…”
“如果一切都順當,堆上十個月,硝田就成了!只有看到土裡浸出的白毛,嘗著又鹹又辣,就可以出硝了!哦,最好的硝,是特別發辣的!而硝田只要成了,就能每年都出硝,能出很多很多的,讓火槍一直砰砰砰…所以啊,他阿拉納他孃的可是個真正重要的人才,是千萬殺不得的呀!…該死!讓你廢話,讓你廢話!…”
鐵匠的院落中,卡羅“叮噹”的敲著匕首,恰楚“啪啪”的抽著阿拉納的臉,阿拉納則叫著討饒。三人都小心的瞧著茶波的藤棍,更瞧著面無表情、按捺下心中驚喜的托馬特主祭。好一會後,托馬特主祭才看似平靜的點了點頭,對阿狗恰楚吩咐道。
“主神庇佑!阿狗是吧?不要打了,他若是會制硝,就確實是個人才…”
“嗯,還有你,是叫阿拉?…”
“啊!尊…尊敬的西潘古主教,我是加泰羅尼亞的騎士侍從,阿拉納…我願…願意為您效忠,為您制硝!…”
“嗯…阿拉,我給你十個泰諾丁壯,允許你收集整個鎮子的尿液與糞便,在鎮子的東南丘陵修一處你說的,什麼‘種硝的田’…”
“呃?主教大人在說啥?他是同意了嗎?是不殺我了嗎?…啊,謝過大人!…”
“主神見證!我給你十個月的時間,來在田裡種硝。十個月後,我要看到成果…”
托馬特主祭神情幽幽,從微笑變成冷漠,施加著操縱人心的壓力。
“阿拉,如果你失敗了,沒種出來,或者是欺騙主神…我就會在十個月後,在神廟中,親手把你獻祭給神!…”
“薩滿說,你種不出硝…就咔咔咔咔咔!…”
紅髮茶波一臉冷漠,在泥土上用藤條畫了個小人。然後,他藤條輕劃五下,伴隨著口中的恐嚇,小人就瞬間變成了六段,頭和四肢都徹底分離。最後,他指了指泥土上小人,又指了指一臉驚恐的阿拉納。
“不好好做,這就是下場!明白了嗎?…”
“啊這!我一定好好做,好好堆硝…”
阿拉納緊張的嚥了口唾沫,眼神忍不住的往泥土上的小人看去。他雖然聽不大懂,但莫名的感覺到可怕的威脅,就像這並不是簡單的塗鴉,而是真切的死亡一樣!
“仁慈的上主啊!這泥巴上的畫,究竟是什麼意思?…”
“嗯?你看不懂嗎?這就是獻祭!…算了,也不用跟你解釋。很快,你就會親眼看到的!嘻嘻!…”
紅髮茶波嘻嘻笑了笑,笑容中卻滿是滿不在乎的殺意。隨後,他湊到托馬特主祭面前,低頭回稟到。
“尊敬的西紅柿薩滿,我選出的有手藝的俘虜,就是這七個了!...”
“很好!除去投降的那個邪魔頭人,那月底的主神祭典,就正好是十個祭品!十個從未有過的白膚邪魔,主神一定會高興的!…”
托馬特主祭滿意點頭,向捧著新打的匕首、小心站在旁邊的金鐵匠卡羅招了招手。卡羅就屁顛屁顛的走了過來,把手中的鐵匕首高高舉起。
“尊敬的主教大人!您的匕首,小的打好啦!…”
“不錯!確實是個好手藝的鐵匠!…”
托馬特主祭看了看鐵匕首的刀鋒,又看了看院落中的熔爐鍛爐與各種工具。最後,他親切的笑了笑,第一次拍了拍卡羅的肩膀,對茶波吩咐道。
“主神見證!茶波,讓這個鐵匠也在鎮中安家,賜他一個大些的院落,讓他儘快成婚,安定下來!…”
“是!薩滿!”
“再從王國長船壓艙的貨物裡,拿出兩三斤銀石來,賞給他!這些海外的白膚部族,最喜歡無用的金銀了!…”
“是!…”
“喔!真是一把鋒利的好刀啊!…”
托馬特主祭舉起匕首,對著正午的陽光,笑吟吟的看了會寒光的刀刃。然後,他神情溫和,對一臉茫然、聽不懂墨西加語的卡羅笑道。
“讚美主神!月底的主神大祭,我就用你打造出來的匕首吧!…把最珍貴的祭品,那個邪魔的祭司,親手獻祭給主神!…而你,是個有功的助手,會分到最神聖的血酒!…”
“啊?喝的?酒?…這是…在表揚我嗎?…”
金鐵匠卡羅怔了怔,趕緊擠出恭敬的笑容,再次跪下行禮。
“是!主教大人!讚美維齊洛波的上主,我願為您效勞,為您造出最快的刀!”
“好!喝了血酒,你就是真正可靠的信徒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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