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房長安的介入,宋玫宋棠姐妹倆的命運軌跡已經發生了轉向,但宋遠並沒有受到該有的懲罰,房長安為此一度覺得意難平,有過利用宋遠酗酒的惡習去隱晦推動一些事情的念頭,不過只是一閃便作罷了,一則為此冒險並不知道,尋求法律制裁才是正途,二則很可能會殃及無辜,得不償失。
然而即便想要尋求法律制裁,也有投鼠忌器之慮,這算是他重生之後少有的想做卻束手無策的事情。
結果沒有想到宋遠剛剛酒駕被處罰,被拘留、教育,才過了兩個月,駕照都還被扣著沒發還呢,居然無證駕駛,而且醉駕,真正應了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的話。
宋遠來學校那天是6月11號,而據沈誠立描述的資訊,宋遠是在13號的晚上從縣城返回市區的路上發生的車禍:兩車正面相撞,兩名當事人全部當場失去行動能力。2007-6-14
因為事故發生在晚上,又是在鄉村之間比較偏僻的地方,事故發生之後,直到第二天凌晨五點多鐘才有人經過,發現事故,並且及時的報警處理。
不過耽擱的時間已經太久,兩名當事人如何渡過了可能是人生中最漫長的六個小時無人知曉,宋遠在昏迷之中被送進了急救室,至今仍在搶救,另一位當事人則已經宣佈了死亡。
已亡這位車主的身份則讓房長安一度懷疑冥冥之中真有主宰者在推動這件事情,因為對方身上攜帶了證件,家屬很快趕到,接著警方也到了,證實此人在前日晚上違背婦女意願,並在昨日傍晚倉皇出逃。
從這個角度來說,宋遠似乎以生命為代價打出了一道正道之光,為懲惡揚善做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
當然,這畢竟是一場致人死亡的重大交通事故,宋遠作為主要責任方,肯定是要追究後續責任的,只是他如今正在急救室中進行搶救,追責還要等搶救結果出來。
宋遠的手機在事故中粉碎,手機卡倖存,不過上面並未存有聯絡人,好在交警隊有人還記得宋遠,隨後由沈誠立的一個熟人聯絡到了他,他又繞過了沈墨聯絡到了房長安。
房長安聽沈誠立講完事情經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覺得這件事情實在有點玄幻,宋遠不僅自己車禍,居然還“手刃”了一個同類……
掛掉電話之後,房長安並未有多少猶豫,選擇撥通了宋玫的電話,她最近這幾天借住在一個關係很好的同學家中,接到電話之後,聽房長安說了經過,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問道:“哪家醫院?”
房長安告知了醫院資訊,然後掛掉了電話。
宋棠這一天並未請假,照常上課、寫作業,只不過顯得有些心神不寧,課間還回復了好幾條簡訊。
晚自習可見,房長安叫了宋棠和程娟一同到操場散步,程娟、沈墨、王珂都在說暑假打工的事情,隨著暑假臨近,對“自力更生”“自由自在”的暑假工生活都有點迫不及待,宋棠話不多,期間又回覆了兩條簡訊。
回到教室之後,房長安收到了一條她的簡訊:“下半身不遂。”
房長安轉頭看看她,容顏純美的少女在默默地寫數學作業。
他打字回:“知道了。”
宋棠看了簡訊,未在回覆。
中文是世界上最優美的語言,沒有之一。它的美麗優雅、博大精深體現在很多方面,比如“下半身不遂”這個“遂”字就很有講究,它有三個意思,在這裡面毫無疑問取“順心、稱意”,大概可以理解為“下半身不聽話了”。
對於正常人來講,這種遭遇無疑是一件很值得同情的事情,而宋遠落得這個結果,房長安只覺得期待。
“下半身不遂”並不是對宋遠的懲罰,或者說並不是全部,這只是一個開始。
房長安對宋棠家庭瞭解不算很多,但通過幾次接觸,已經能夠模糊地勾勒出一個輪廓,宋遠是這個家的支柱,也是全部的經濟來源,宋母沒能生出男孩,又有慢性病,身體不好,好些年沒有工作,因此在宋遠面前並沒有什麼話語權,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有點卑微,逆來順受。
然而這件事情之後,宋遠失去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夫妻兩人之間的依存關係將發生根本上的翻轉,可以想象的是,由於慣性,短期內兩人大概還會維繫一段時間原本的相處模式,而長此以往,不知道多久,但早晚會,這對並看不出多少感情的夫妻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會隨著依存關係的變化而發生變化。
期間大機率是不會平和過度的,貧賤夫妻百事哀,何況是這樣情況的兩人?
房長安對這個過程與結果都很期待,可惜的是沒有辦法親眼看到。
這固然大快人心,不過接下來顯然也有後患,那就是這個家庭將會失去所有經濟來源:宋遠或許有一定繼續,但他這次事故判定為主責,又是無證醉駕,保險肯定不會賠付。
賠償加醫藥費可能會家底掏空,而之後一家人除了生活成本之外,還有夫妻倆的後續醫藥費,以及姐妹兩人的讀書費用。
這都是擺在眼前的非常現實而又務實的問題。
宋棠雖然一直沒有走出過校門,但顯然也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17號週日傍晚房長安從家裡回來,向她說了股票那邊的情況。
上個月房長安說了可以幫她們倆買股票之後,當天晚上宋棠就交給了房長安三千塊錢,這應該是姐妹倆能拿出的所有錢,房長安一度擔心她倆會餓肚子,不過並未說什麼,她們能拿出來,肯定是衡量過的。
他在第二天給沈誠言打了電話,因為股票一直都是沈誠言在操作的,多買了三千塊錢的茅臺股票,當時價格是每股九十六塊,而到了上週五,收盤價格已經漲到了一百二十五。
也就是說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姐妹倆的那三千塊已經變成了三千九。
巨大的增幅令宋棠驚得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小聲問他:“買股票一直都這麼賺錢嗎?”
“事實上大多數人買股票都是虧的,不然你以為賺的錢從哪裡來的?”
房長安怕她走上“歧途”,趕緊給她斷了這個想法,“我怕也不大懂這個,都是沈墨的叔叔在弄,他玩股票已經好多年了,懂一點,而且還有沈墨的爸爸幫忙掌舵,加上今年形勢比較好,所以才能賺這麼多。”
宋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房長安又問:“你們還有錢嗎?要不要給你們取出來一點?”
宋棠搖了搖頭,純淨如水的眸子望著他,似乎想要問什麼,房長安遞過來一個疑問的眼神,她猶豫了一下,才趴在桌子上小聲地問道:“我能不能問一下,你有多少錢啊?”
“你是指股票嗎?”
宋棠用力點點頭。
房長安露出一個燦爛笑臉:“不告訴你。”
兩人同桌已近一年,但其實關係並沒有多麼親近,因此這次的事情才有了更深一層的交集,這種玩笑還是首次,宋棠因此怔了一下,然後抿了抿唇,也就不問了。
“沒有幽默感。”
房長安撇了撇嘴,繼續道:“其實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六位數總有的……別瞪這麼大的眼睛,我把我家幾套房子全部都抵押了借的錢,然後投進了股票裡面,所以這其實不是我的錢,我爸媽辛苦了一輩子,就這些家底了。”
他說完之後,又跟著在心裡面默默的吐槽:“雖然我爸大半輩子都在喝酒打牌混日子,但嚴格說起來,我也是爸媽辛苦努力的成果,所以這番話完全沒有問題……”
宋棠點了點頭,但看起來仍然有點受到衝擊的樣子,房長安又笑了笑道:“一般人我真不告訴她這種事情的,我們倆認識時間不長,你有程娟,我有沈墨、王珂,但這一年來,咱倆也算朋友了,如果真有不方便的時候,不要不好意思,儘管開口,六位數以下我給你免息,當然你如果覺得不好意思,可以多請我吃幾次飯。”
他說到後面,仍是玩笑的語氣,宋棠抿住嘴唇,表情嚴肅而認真地緩緩點了下頭,隨即又露出了一個兩個月前那樣常有的純淨美好的笑容:“謝謝你。”
“不客氣,以後有事沒事在沈墨和王珂面前多說說我的好話。”
宋棠好看的眉毛微微蹙了蹙,望著他小聲問:“兩個都要說嗎?”
“我開個玩笑。”
房長安笑了笑,“你還是別說了,不然她倆以為你暗戀我那就麻煩了。”
宋棠沒想到他開這種玩笑,臉蛋紅了紅,沒有接話,轉過身繼續寫作業,隨後晚自習課間又一塊到操場散步,她也並未履行要幫房長安說好話的“約定”,不過話倒是比以往多了一些。
網上已經有完整的高考答案可以查詢,散步的過程中程娟問起宋玫有沒有估分,路邊路燈照射過來的微弱光芒裡,宋棠臉上原本微微的笑意黯了黯,小聲說道:“我姐姐還沒去看……她……”
她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她不想上大學……我跟媽媽正在勸……”
“為什麼啊?”
宋玫雖然並未考上市一中,但成績並不差,程娟與沈墨、王珂都並不知道宋遠車禍的訊息,驟然聽到這個訊息都很吃驚。
“我……我爸前幾天出了車禍……癱瘓……”
宋棠猶豫了一下,她這些天並未主動與程娟、沈墨、王珂說起這件事情,並非有意隱瞞這件事情,而是實在不願意提起宋遠,但現在她們問起來,也就沒有隱瞞,如實說了這件事情。
三個女孩一起愣住,然後沈墨和王珂不約而同地看向房長安,夜風徐徐,吹拂起兩個女孩兒鬢邊的髮絲,路燈微弱光芒之中,倆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中都似乎閃耀著“濟困扶危哪家強,長安哥哥來幫忙”的廣告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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