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姐妹同船,賈寶玉嫌棄水裡破荷葉可恨,怎麼沒叫人把掉,寶釵說都沒空沒注意到,黛玉卻說‘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喜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寶玉於是很不要臉地又誇詩好,以後都要留著殘荷。”
他說了一堆,然後問:“提問,李義山是誰?”
沈墨嘴角抽了抽,王珂翻了個白眼,都懶得理他。
房長安也不覺得尷尬,繼續道:“好吧,提問,林黛玉為什麼不喜歡李商隱的詩,又為什麼喜歡那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原句好像是‘枯荷’,不過沒區別。”
倆小姑娘蹙眉想了想,然後相視,見對方似乎也想不出緣故,於是又都轉頭看房長安,王珂問:“為什麼?”
房長安笑道:“很多人沒看過《紅樓夢》,憑著其他人說的,或者哪裡看的隻言片語,都覺得林黛玉小氣、愛哭,實際上林黛玉是一個很樂觀、活潑的人,就剛剛提到的劉姥姥進大觀園裡面,幾句玩笑把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王熙鳳有什麼事情也都是找她,而不是親戚關係更近的薛寶釵,就連大觀園裡面的丫鬟有事也是找她……當然,這些跟問題都沒什麼關係。”
倆姑娘的白眼之中,房長安笑了笑道:“林黛玉其實是一個積極樂觀的人,我之所以這樣說,很大原因就是她討厭李商隱的詩,你看看李商隱寫的都是什麼,‘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這麼好的夕陽,誇就誇了,非得來句‘只是近黃昏’,這麼好的春光,他非得寫‘一寸相思一寸灰’,總之怎麼讓你難受怎麼寫,怎麼讓人絕望怎麼寫……他骨子裡就是一個悲觀主義者,所以看著再好的景色,他寫的都是悲觀,用語文老師的說法,就是‘以樂景寫哀情’。”
“就這句‘留得殘荷聽雨聲’,殘荷是不好的,但是留著聽雨聲,就是發掘出殘荷的積極意義了,李商隱的詩裡面應該就這一句正能量了,所以林黛玉喜歡,合了她的心意。”
說話間已經來到了照相館門前,三人卻都沒急著進去,房長安說完,兩個小姑娘互相看了一眼,覺得好像有點道理,互相看著,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然後又看向房長安,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房長安邁步走進照相館,笑道:“連林妹妹都是一個積極向上的樂觀主義者,咱們生活在千年未有的美好時代裡面,沒道理輸給林妹妹吧?”
倆姑娘鼓了鼓腮幫,都沒說話,進去之後,房長安先拍證件照,沈墨與王珂則鑽進排大頭貼的機器裡面嘀嘀咕咕地擺姿勢,房長安拍完之後湊過去,很快被兩人一人一隻手給推了出來,然後契而不捨,到底還是鑽了進去,先瞎指揮著讓她倆擺成各種姿勢,隨即自己也跟著蹭了上去,在兩人中間蹭了幾張。
拍完大頭貼,房長安詢問了店主,又提議到樓上陽臺去拍照,反正都已經被蹭了好幾張照片,而且又沒有旁人,倆小姑娘都有些害羞,因此都不說話,沉默著跟他上了樓,以夕陽為背景拍下了人生中第一張三人合照。
拍完這張照片之後,三人的心情都似乎好了不少,房長安付了五十四塊錢,取了照片,偷偷咕噥了一句:“這能辦多少張結婚證啊!”
“什麼?”
很開心看照片的兩個小姑娘居然聽到了,同時回頭看過來,房長安疑惑地左右看了看,隨即茫然地問道:“什麼什麼?”
王珂疑惑地問:“你沒說話嗎?”
沈墨也盯著他眨了眨眼睛。
房長安失笑道:“你幻聽了吧?走了走了。”
兩個小姑娘也沒在意,各自拿了自己的那份照片出了照相館,王珂心情確實挺好,提議要跟沈墨一塊去拿照片,房長安斟酌了兩秒鐘,確認應該不會有危險,也表示一塊過去。
三個人依舊並肩往南,這次王珂換了在中間,期間兩個小姑娘一直在討論照片,哪一張好看啦,自己哪裡哪裡姿勢沒擺好啦,你更好啦之類。
到了小區門外,房長安原本想著跟王珂在這裡等一等,沈墨卻提議一塊上去,王珂表示了同意,房長安只得服從多數。
剛剛的話題被打斷,進了小區,走了兩步,沈墨忽然毫無預兆地說了聲:“可是最後林妹妹焚稿斷痴情,到死也沒有嫁給賈寶玉。”
王珂怔了一下,房長安倒是很快反應過來,很篤定地道:“那都是高鶚亂寫的,統治者當時把《紅樓夢》定義為反書,當然要篡改嘛,後四十回已經脫離了原作者的大綱和框架,最簡單的,前面八十回那麼疼愛林黛玉的賈母,會在後面四十回裡面那樣對她心肝寶貝一樣的外孫女嗎?”
沈墨與他對視了一眼,抿著嘴唇移開目光,輕輕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在表達什麼。
王珂卻又問:“那你覺得原本的結局應該是什麼?”
房長安失笑道:“那我怎麼知道?不過如果換了我來寫的話,肯定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那你寫的換選誰?”
“雙收啊,呃……我的意思是……”
房長安形勢大好之下有點忘形,在兩雙亮晶晶的眸子注視之下,後背冷汗都冒出來了,電光火石的瞬間,簡直覺得是兩世經歷中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我……”
“其實我覺得寶姐姐跟林妹妹在一起就挺好的,讓賈寶玉死一邊去……釵黛黨頭頂燕窩,聽過沒?”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