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墨鴉勒住了韁繩，警惕的看著四周，拉車的駑馬也是不安的踢著馬蹄。
墨鴉摸著駑馬脖子，讓它安靜下來，看著四周出現的毒蛇，尋找著敵人的位置。
無塵子和少司命三人也離開馬車，看著四周匯聚的毒蛇，少司命一揮手，震散了合圍搶來的毒蛇。
“是天澤！”墨鴉說道，他認得出這些毒蛇身後人的氣息。
無塵子點了點頭，天澤突然出現在了新鄭，所以現在出現在這裡他也不意外。
“見過無塵子掌門！”天澤從樹林中走了出來，驅散了毒蛇群，學著中原的禮儀抱拳行禮。
無塵子皺了皺眉，他已經猜到了天澤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是他也沒想好怎麼去處理百越的事。
“你是為百越而來？”無塵子開口問道，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天澤點了點頭說道：“這段時間，我回了百越，然後去了齊國，去了魏國，見到了很多，所以我更加亂了。”
無塵子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那你都看到了什麼，又都想了什麼？”
“開阡陌，事農桑，敬癢序之教，還有自信。”天澤說道。
無塵子點了點頭，然後想了想說道：“你有想過是什麼讓你們缺少了自信麼？”
天澤點了點頭，但是他想不出來是缺少了什麼才會這樣。這也是他會來這裡等的原因。
“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又是一個很小的問題。”無塵子說道。
“請先生教我！”天澤學著儒禮鞠了一躬說道。
墨鴉和弄玉都是愣住了，他們印象裡天澤都是那種無法無天，唯恐天下不亂的狂傲之人，可是現在卻在無塵子面前溫順得如同綿羊一般。
“解決一個人的溫飽，一個家的溫飽，你們都很容易做到，甚至讓一個人讀書，你們也能做到。但是，如果讓一個國的人溫飽，一個國的人讀書，這就是極為困難的，即便是秦國也做不到。”無塵子緩緩開口說道。
天澤聽著無塵子說的，送一個人甚至幾十個人入中原學習他都可以做到，但是真正讓百越都能入中原學習，他做不到。
“同樣，比如秦國修建鄭國渠，一個人，一個郡都做不到，但是用了十年，耗費了整個秦國所有的精力，他們做到了，現在鄭國渠反過來開始哺育著整個秦國關中。”無塵子繼續說道。
“見過無塵子師叔！”伏念也突然出現了，帶著小聖賢莊的弟子，看了一眼天澤，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麼。
“坐吧！”無塵子說道，沒有問伏念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坐！”伏念看向自己的弟子們說道，他也是第一次聽無塵子講道，本來他們只是路過看到有毒蛇匯聚所以過來看一眼，卻發現居然是無塵子一行。
小聖賢莊弟子也都是盤膝分坐。天澤看著儒家弟子的坐姿，也學著盤膝坐下，雖然彆扭，但是所有儒家弟子都是報之點頭一笑，教他怎麼坐。
伏念看著天澤也是點了點頭，願意學習中原文化的，他們也不會有太大的敵意。
“對於一個國，對於天下來說，任何一件大事，其實都是小事。同樣的百姓家中的任何一件小事，放大到一個國，放到天下來說，都是一件大事。”無塵子繼續說道。
伏念等人都是皺眉，去沉思，去思考。
“所以，永遠不要以為民生是小事，也不要以為國事都是大事。”無塵子說道。
“你們以後出師，或許會是一郡一縣之尊，但是你們要記住，任何的大事，放到幾千幾萬人身上，都不是大事。同樣的，任何的小事，聚在幾千幾萬人身上，都是大事。孟子曰，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就是這個道理。聚沙成塔，是如此，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同樣是如此。”無塵子說道。
“民本無小事，家國無大事！伏念，謹受教。”伏念站了起來行了一禮說道。
“學生受教！”儒家弟子也都是跟著行禮，天澤也是跟著儒家弟子行禮，他似乎懂了，但又好像不懂。
“你說百越的百姓缺少一種自信，其實是不正確的，真正來說，他們不是缺少自信，而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無塵子說道。
天澤皺了皺眉，看向無塵子，希望他能解釋得更清晰一些。
無塵子點了點頭，看向伏念身邊的弟子，道：“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叫，子夜對吧？”
子夜站了起來行禮道：“學生子夜，見過小師叔祖。”
“你看他有自信麼？”無塵子看著天澤問道。
天澤看向子夜，子夜也是立即轉向他行了一禮，天澤立刻拘束起來，匆忙的回了一個不標準的禮。
“所以，他是自信的，你卻是不自信的。即使你的修為，你的地位都在子夜之上，但是你不自信。”無塵子說道。
“自信從來都跟個人的修為，實力，地位沒有關係。我曾在鄭國河渠見過一個修渠工，他沒有你們的修為，沒有你們的學識，只有一身的力氣，但是他卻受的起我和秦王的一拜，因為他比我們所有人都自信。”無塵子說道。
儒家弟子都是皺了皺眉，士農工商，工在第三，還是一個只有力氣的修渠工有什麼資格受道家掌門和秦王的一拜。
“他們修的河堤其實早已經可以放水，但是他們卻因為水工司的一句，加固河堤可以多使用五十年，然後他們就繼續加固河堤，為的就是能讓後人再多使用這河堤養育一兩代人。你們認為他們是不是值得我們一拜？”無塵子問道。
儒家弟子都沉默，然後朝秦國方向一拜。
“所以，這就是他們的自信，他們相信自己的雙手能夠讓後人更好的生活。”無塵子說道。
“你們都是世家貴族子弟，你們不會知道最底層的百姓，想要供養一個讀書人有多艱難。那個修渠工，他修完河堤以後可以分到十畝上田，然後我告訴他，他家裡以後會出一個縣尊。你們相信麼？”無塵子看著儒家眾弟子問道。
伏念皺了皺眉，一縣之尊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即使是他們小聖賢莊弟子，如果不是特別優秀的弟子，出師以後也是很難擔任一縣之尊，更別說一個無權無勢的修渠工出身家庭的讀書人。
無塵子看著他們，然後說道：“你們都不信，因為你們自己都會懷疑自己出師以後能不能擔任一縣之尊，所以你們不會去相信。但是他信了，自信的跟著所有人說，以後他就是縣尊之家了。”
“子夜，我說你以後可以成為秦國的上卿，你相信麼？”無塵子看向子夜問道。
子夜一陣驚愕，然後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
無塵子笑了笑說道：“子夜一開始是錯愕，這是不信，但是思考以後卻又點了點頭，這就是自信。那麼子夜你來說說，你剛才是怎麼想的？”
子夜看著眾人，有些拘束，但是看到伏念和無塵子點頭，又自信的開口道：“小師叔祖一開始說的時候，我確實錯愕，不敢相信，因為我從沒想過能擔任一國上卿，尤其是秦國上卿，因為我想的是從小聖賢莊出師以後，回到呂城，做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員，再往上也就是做呂城的城守。”
所有儒家弟子都是一笑，這也是他們自己的想法。
“但是，小師叔祖告訴我我能做秦國上卿，我就去想，有小師叔祖的舉薦，加上我自己再努力，我有把握能夠成為秦國上卿。”子夜說道，然後向無塵子行了一禮。
無塵子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儒家弟子，最後看向天澤道：“所以你們知道什麼是自信了嗎？”
天澤和儒家眾弟子都是沉默思考，伏念也是皺了皺眉，唯有子夜似乎是明白了。
“自信其實是源於自身的，只有對自身的認可，加上一點希望，就可以做到。《易?象傳》，乾卦，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意思就是天道自然運轉剛健有力，君子也當如此，剛毅堅卓，發奮圖強。”無塵子說道。
伏念點了點頭，其實他不想讓弟子這麼早接觸易經，但是無塵子給弟子講解了，他也沒有再阻攔的意思。其實對於經籍不需要通讀全書，理解其中一句，就足以受用終身。
“你們都是儒家弟子中的精英，所以你們也都是最優秀的，所以你們也是有著自己的驕傲和自信。所以我送你們一句話。”無塵子說道。
“請小師叔祖賜言。”所有小聖賢莊弟子急忙行禮，躬身等無塵子賜話。
“腹有詩書氣自華。”無塵子說道。
“腹有詩書氣自華！”所有儒家弟子都是一怔，然後看向無塵子，又看向彼此同門，雖然不是很能理解，但是卻都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謝小師叔祖賜言！”所有小聖賢莊弟子都是起身行禮。
“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百越的太子，他們的王，百越百姓缺少自信，你們王室要承擔絕大部分的責任。”無塵子看著天澤說道。
天澤點了點頭，這個他必須承認，百越如今國破，他們王室必須承擔大部分責任。
“百越百姓缺少的不僅僅是自信，還有希望，雖然我沒去過百越，但是我能猜到，他們只能看著天道自然來盼望收成。沒有禮法的約束，他們還要躲避部落的征伐，所以他們不知道自己做的有什麼意義。他們連自己的溫飽和安全都沒有保證，又如何來的自信？”無塵子說道。
天澤沉默了，部落征伐，他一直知道，但是卻阻止不了。沒有禮法約束，是因為缺少儒家和法家去告訴他們什麼是禮和法，這些他一樣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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