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鎮又傳捷報,斬八百餘!”
在京師錦衣衛都指揮使司衙門之中,王通的值房中,有錦衣衛兵卒正在和一名文士稟報,屋中還有幾人在內。
儘管那文士沒有什麼品級,可兵卒畢恭畢敬,畢竟此人是王通的幕僚,大家都議論,這名文士當年是申閣老家裡出來的人物,有舉人的功名,在王大人身邊效命,據說是王大人的謀主,王大人要想抬舉,你就算是個舉人也能給你安排個肥缺來做,這文士這樣還被留在身邊,可見他的重要。
屋子裡這幾個人,管著治安司的李千戶那不必說了,順天府的呂府丞也不是簡單人物啊,這位孟公公也是宮中的當紅人物,是御馬監鄒太監的義子,將來前途無量的,據說剛去給王通傳旨回來。
這樣的人物,對那文士都客氣對待,可見那文士的地位,而且王通去往山西前,留下這楊思塵在衙門裡,和各司都關照過,凡是和王通相關的差事都要在楊思塵那邊報備,很多小事,這楊思塵可以提前做主。
“好,這邊知道了,你先下去!”
讓衙門裡的錦衣衛差役兵卒心服的是,這楊思塵儘管清貴,但待人接物,即便是對最下面的兵卒校尉,也都是客氣溫和,從不拿什麼架子,還經常在中午讓周圍的酒樓飯莊送席面過來,請大家吃好的。
所以在王通那邊局勢未明,京師傳言紛紛的時候,錦衣衛兵卒反倒是有不少給楊思塵通風報信,傳遞訊息的。
楊思塵笑著說了句,等那兵卒躬身退了出去關上門,楊思塵才站起開口說道:“各位大人,遼鎮那邊功夫可比老爺那裡做的足,自從出征之後,訊息就從遼鎮和薊鎮的口子裡源源不斷的送來,反正全是捷報,而且昨日戲院幾個班主找過來,說是遼鎮有人花錢請他們演新戲,演那些稱頌遼鎮李總兵滿門忠烈的戲文。”
一說完這個,呂萬才、李文遠和孟鐸幾人都是笑了,呂萬才搖著摺扇說道:“王大人立下這樣的大功,李成梁也要做出表率方能顯出自家來,不過他心思轉的也快,居然知道用這個戲院。”
“遼鎮在京師有不下二十家生意,從酒樓茶肆到青樓,行行都有,就是為了給李成梁打探訊息,他對京師這邊的知曉,有時候甚至比京師土著還要詳細。”
邊上的孟鐸湊趣說道,遼鎮總兵李成梁交結京師***勳貴,在京師也是耳目眾多,這個事情天下人都是知道。
楊思塵點點頭,整理了下桌子上的文卷,又開口說道:“老爺那邊是大明第一強軍,又有火炮火銃那等神器,又有陛下的庇佑,這才有那樣的大勝,李成梁在遼鎮坐享太平幾十年,恐怕是虛名吧,老爺領軍北征,他領軍西征,現在看捷報聲聲,誰知道接下來會如何?”
他口氣中頗多不屑,李文遠搖搖頭,有些嚴肅的開口說道:“我在薊鎮時候,經常聽戚大人說起遼鎮,說大明兵丁之強莫過於遼鎮李家的家兵,但這李成梁算計太過,想自家的榮華富貴多過大明的江山社稷,他那些家兵家將本有橫掃草原能力,可惜要和李成梁一起老死在太平之中了,這次李成梁麾下精銳幾乎是傾巢而出,大勝應該是問題不大。”
李文遠當年戚繼光做過親兵,這些年又有歷練,分析和看待士兵自然比楊思塵這等紙上談兵的不同,聽他這麼說,楊思塵很是驚訝,李文遠笑著解釋說道:“李家馬多,騎兵多,在遼鎮經營的久了,草原上的部落也有不少他們控制,這次去往草原,勝算應該是很大。”
楊思塵聽得搖頭,李文元也是搖頭,感慨說道:“沒想到大人去往歸化城打這一仗,居然還有這樣的用處,逼得這李成梁也要去打一次,若是祖宗庇佑,這一仗也打贏了,恐怕大明北疆能打出一百年的太平。”
呂萬才在邊上摺扇一合,笑著說道:“遼鎮孫守廉那邊在去年就仿造咱們天津衛的大車,後來求到了大人那邊,大人派工匠過去幫忙,據說遼鎮現在這大車越來越多,這次出征也應該能用的上,大明九邊之地要真能和李兄弟說的那般有百年的太平,咱們大人是功啊!”
眾人都是笑著點頭,閒話說了幾句,孟鐸起身開口說道:“各位,今日治安司也沒什麼要緊事,宮中也是喜氣洋洋的,咱家先回宮交代差事去了,幾位且辛苦。”
楊思塵幾人都是起身相送,等那孟鐸出門,值房門也是關上,關門前楊思塵探頭出去,吩咐門前聽差的差役再去燒水泡茶,把人打走了,轉身回屋,李文遠笑呵呵的說道:“昨日有人來給虎頭說親,被我回了回去,虎頭才多大,這個上面著什麼急。”
“怎麼不急,你家虎頭這次回來,做個總兵也是有的,弄不好還要封爵呢,這樣的年輕俊彥,我要是有姑娘也要跟你說親了!”
聽到呂萬才開玩笑,李文遠頗為高興的回答說道:“要咱們真能做個兒女親家感情好,說起這個,王大人這次回來應該跟那韓霞成親了吧,剛才那小孟說,宮中也有人在***心這個,也是,大人立了這麼大的功勳,婚事肯定要大半,御用監的韓太監肯定高興的很”
楊思塵沒有參與這個話題,只是笑著詢問道:“大人前日來信,說是如今已經快出山西了,這麼算,半月之後應該可以到京師了吧?”
說起這個,李文遠和呂萬才都是點頭,楊思塵沉吟了下,臉上笑意淡去,開口又說道:“方才這孟鐸詢問大人回程安排,宮裡還問大人入城獻捷儀式上有沒有什麼意見,這有些不對啊!”
“有何不對,陛下那般信任大人,加上大人又立下了這樣的大功,問問安排也是應該的。”
李文遠有些不在乎的說道,呂萬才臉上的笑容也是消去,摺扇在掌心一下下敲著,開口沉吟說道:“楊先生的意思是?”
“立下這樣的大功,這樣的功勞用個大字來說都是不夠,大明自開國至今,除卻太祖、成祖之外,誰有這樣的功勳,誰手中有這樣的強兵?”
李文遠也被他們說的沒了笑容,楊思塵又是開口說道:“功高震主,大人忠心耿耿,可立下這樣的大功,陛下這邊或許不會猜忌,但肯定會有人和陛下說這些話,近臣歸近臣,江山社稷歸江山社稷,這些事”
楊思塵越說聲音越低,呂萬才把摺扇展開合上,猛地站起走向門邊,這動作讓眾人都是一驚,卻看到呂萬才拉開了屋門,門外無人,呂萬才沒有關門,卻回身坐下,低聲說道:“聲音放低些,開門說話!”
這樣可以知道外面有沒有人,楊思塵說的這些話實在風險太大,要真是隔牆有耳,麻煩可就大了,呂萬才這可是小心謹慎的辦事方式,呂萬才坐在椅子上,眼睛看著外面,聲音卻放低了說道:“可眼下功勞已經是這般,能做的也就不要太過張揚,免得遭人嫉恨。”
李文遠用手拍了下把手,長吐了口氣沒有說話,楊思塵點頭贊同道:“呂大人這是老成的考慮,學生想請呂大人寫信給王大人,說明此事,大軍入城獻捷,城中閱兵,風光無限,可也就是這無限風光太過扎眼,就算心中平和的,恐怕也要有想法了,雖然憋氣,可不得不防啊!”
“你說的有理,我這就寫信,讓治安司信得過的人快馬加急送出去!!”
“你們這些讀書人,明明打贏了,卻弄得這般憋氣,實在是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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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閣老,王通去的時候,你們說他孟浪,斷定他必敗,大勝回來的時候,你又說不得不防,怎麼?為大明打個勝仗,難道是大罪嗎?”
在奉天門邊上的偏殿中,萬曆皇帝和申時行對坐,張誠在萬曆皇帝身後站立隨侍,萬曆皇帝臉色頗為陰沉,申時行從座位上站起來,躬身說道:“陛下,王通有大功,並無大罪,臣只是想要提醒陛下,王通手握大權,又有大軍,經此大勝之後,聲譽也是極高,社稷的體制,就是君在上,臣在下,王通以一臣子卻有這等功業,這等大權,外人看來,未免有些頭重腳輕,本末倒置了!”
萬曆皇帝深吸了口氣,冷聲質問道:“你是說王通有不軌之心?”
“臣不敢,臣也相信王通王大人的忠心耿耿,臣只是想要奏明陛下,王通這般,他不想,難免別人不想,他不做,難免別人不做,陛下信任王通,願給王通榮華富貴,臣這番話也是為了王大人的長遠考慮,也是怕萬一有事,王通身敗名裂,反倒辜負了陛下的這般信任和恩情。”
萬曆皇帝回頭瞥了眼張誠,張誠低頭一言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萬曆皇帝又是轉頭冷聲問道:“那你說王通如何做才算忠心?”
“王通應主動交出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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