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六章好心的陳璘
“混賬東西,大過年的就來折騰,要不是我家大帥寬宏,轅門直接斬了你!”
在廣州城白鵝潭岸邊的水師提督官署外面,幾名官兵罵罵咧咧的推搡一個年輕人,那年輕人穿著一身褐色短襟,一邊踉踉蹌蹌的被推動,一邊回頭苦苦哀求說道:
“幾位副爺,求各位讓小民去見見大帥吧,呂宋那邊幾萬人啊,幾萬人都被番人殺光了,朝廷不能不能管,不能看著幾萬大明百姓就這麼被番人殺了啊!”
說了幾句,這年輕人就已經帶了哭腔,好在是水師提督官署前,算是軍機要地,尋常人不敢靠近,要不然這正月裡憑著廣州的熱鬧,還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上。
聽到這幾萬人,推著年輕人的幾位官兵也都是放慢了動作,一個老成些的兵卒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這位兄弟,這邊不過是廣東水師提督,管不到呂宋的事情,再說了,和外族的勾當,就算是肇慶的總督大人都管不到啊,走吧,走吧,你不過年,也讓我們幾個過年。”
話都說到了這般,那年輕人渾身一下子洩了氣,也不掙扎了,跌跌撞撞的離開,口中喃喃的說道:
“天啊天啊”
水師提督說起來也是總兵銜了,按照以往的規矩,廣東水師提督的衙門都是設在城中,一切方便快活。
自從陳璘到了這個位置之後,為了和水師駐地連線方便,就將官署放在了城外,雖說這白鵝潭也是繁華之地,畢竟是在營中,倒是得了個勤勉的名聲。
不過也有人暗地裡說陳璘聰明,白鵝潭都是海上從珠江來廣州做生意的商人所在,繁華比起城內毫不遜色,陳璘得了名聲,也沒虧什麼裡子,搞不好還能坐地發財,真是聰明。
陳璘還真不是這個時代常見的那種官員,他對水師的確是有愛好,而且一門心思撲在上面,自從他做到了這個位置上,剋扣軍餉也少了很多,船隻都是儘可能的翻新,士卒們的操練也也走上了正軌。
這一點兩廣總督、廣東巡撫和布政使一干人都是交口稱讚,廣東地面富庶,他們也捨得下撥銀子,剋扣的都比別處少,不管怎麼講,兵練得好,大家都是臉上有光。
戚繼光做廣東總兵的時候,對陳璘也是頗多支援,臨走的時候更是向朝廷舉薦,讓陳璘做總兵,專管水師做一省總兵的,陳璘還真是特例。
按照外人想來,陳璘步步高昇,又做的是自家喜歡的營生,活得肯定是快活,不過跟著陳璘的親兵們卻知道,自家將主不是這樣。
陳璘的內宅中有很多從澳門帶來的圖冊,甚至還定期派人過去臨摹刻畫,畫的都是西洋人的船隻,那種高几層、帆纜繁複、幾十門炮的大船則是主要的內容,總是在看,然後看自家水師船隊的時候,則是愁眉不展。
最近這一年倒是高興了不少,因為在天津衛的麥遊擊已經替廣東水師在三江船廠訂做了三艘炮船,說是萬曆十八年就能造好,因為造船的木料要到萬曆十七年年中才能備齊。
白日裡有人到水師提督官署這邊告狀,這個在明白人看來就是個笑話,告狀求助只能去文官那邊,在這裡有什麼用,兵卒們把人攆走了,稟報都不用稟報,但陳璘這邊規矩大,也是少有的仔細,兵丁們把人攆走時候,他這邊就知道了。
天黑之後,外面還有鞭炮的聲音,廣東富庶,這年還沒過完呢,陳璘倒是沒有去快活,他在自己的書房中看著那幾艘西洋船的模型,這可是讓人在澳門那邊買回來的,陳璘當真是愛不釋手。
正在擺弄間,卻聽到外面有人通報,一名穿著便裝的親兵走了進來,施禮之後恭敬的說道:
“大帥,已經打聽清楚了。”
陳璘點點頭,坐在了座位上,親兵上前一步開口說道:
“小的套過話了,這人確實姓白,自稱叫白五的,也的確是從呂宋那邊回來的,他家早去了呂宋,在那裡三十多年也有了份家業,他也娶妻生子,這人回大明來採買,躲過了呂宋那場大禍,他傾盡家財找了艘船回去,也是看到了家裡的慘狀。”
聽到這裡,陳璘也是忍不住嘆了口氣,的確是人間慘劇,那親兵又是說道:
“這人看了呂宋幾萬漢人被殺,一門心思的想要報仇,他家在大明的時候小門小戶沒個見識,就知道大帥這裡是管兵的衙門,過來求助,真是”
過來求助的人就是白五,他這糊里糊塗的莽撞行為,水師提督府上下的人沒覺得是笑話,反倒覺得可憐,自家父母妻兒全都死於非命,走時還是歡笑相送,回去的時候卻是陰陽陌路,而且大家都知道,在呂宋的那些漢人死的太慘。
“你覺得咱們水師的船能過去嗎?”
沒想到陳璘居然問出這個話來,那親兵愣了下,他也是跟久了的,對水師什麼樣子自然有數,連連搖頭說道:
“將主,不是小的說洩氣話,咱們這船莫說去呂宋,去瓊州都是麻煩,怕是還沒到地方,先翻了不少,那呂宋的番人船大炮多,要是半路出海迎上來,那就更是大難了。”
陳璘點點頭,卻轉了目光看向擺在一旁的帆船模型,沉聲說道:
“管不了,也沒那個本事管,那幾萬人本就是自甘離鄉的棄民,也不是咱們大明兵馬護衛所在。”
說到這裡,那親信又是一愣,若是不想管,想來也不必安排他過去打探底細,不過還是低下頭,也不多說。
陳璘在那裡沉吟了許久,才緩聲說道:
“松江那邊正在開埠,用人僱工都是不少,這白五也算是有手藝的人,過去沒準還能求個生計。”
親信連忙答應了聲是,可還是有點糊塗,陳璘又是說道:
“你去賬房上支些銀子,再去找人安排下,讓他儘快去松江吧,總在廣州算是什麼事。”
“小的這就去!”
糊塗歸糊塗,這親兵不敢怠慢,連忙躬身,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被陳,陳璘叫住,陳璘似笑非笑的說道:
“如今遼國公正在松江府,他規矩大,做事又是嚴謹,這白五可憐又不知道規矩,你可要把該叮囑的都叮囑到了,免得出岔子,你明白了嗎?”
這位親兵先是迷惑,接下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連忙躬身到底,領命急忙出去了。
等人出去,陳璘這邊笑了兩聲,然後臉上笑意散去,還是嘆了口氣。
松江府碼頭和船廠的落成,當真是一件大事,幾次禁海,南直隸原有的船廠不是荒廢就是被燒掉,江南富庶一直或明或暗的有海上貿易,海上貿易就要有船,但沒了船廠,大家想要船就只能去台州那邊甚至要去福建,或者是找本地私下的船廠。
雖說用是一樣用,可總讓人覺得不爽利,也有種種的不方便,現在松江府有了船廠,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看看那些大船,自己買上一艘兩艘的一定不錯。
這邊還沒等開工,過來定做和談生意的人已經是不少,這松江府真是太多讓人意料不到的東西,剛剛過完年,居然就有這麼多的新鮮事。
上海縣令楊思塵上任的第一樁事就是清理衙門,從各房的小吏到下面的差人衙役,有一點小錯也是被說到十分,然後直接開革,王通的威風在這裡,大家也知道幹不長遠,心裡不甘,卻沒什麼人敢折騰,都是乖乖的聽命,直接被楊思塵換上了自己信用的人,都是在各處商號中的伶俐角色,這一干人雖然不懂什麼衙門的政務,可勝在聽話,而且學的也快,用起來放心。
天津衛到三月才會開海,王通的船隊差不多都在松江府這邊,這船隊也是松江府碼頭一景,且不說那些大福船和廣船,那十艘高大的洋船最吸引人的眼球,高大的船身,用厚布做的軟帆,還有在船上那幾十門火炮,都是讓人目眩神迷。
這些大船和火炮代表著王通的力量,除卻那六百護衛之外,這個力量更加的震駭人
在松江府的兩個千戶所在看到這些炮艦之後,都是乖乖的接受改編,不敢有什麼怨言,要不然一個外來的松江守備,想要整合他們還真是麻煩,當然了,這些本地衛所兵不知道,就是王通那六百護衛對付他們都是輕而易舉,殺豬宰羊一般的簡單。
衛所看到的是力量,卻有商人看到的是利潤,這些大船裝載的貨物多,而且不用擔心在海上遇到什麼海盜,也就是說跑一趟就是賺一趟的銀子,原本海運是是十成中四成的把握,有了這大船,怎麼也能到個七成。
自從正月過後,就開始有不少人找到王通這邊,想要用船運貨,給王通一個很高的分紅,這也是籠絡遼國公的一個手段。
比起這個船隊,這錢莊和保險行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江南富豪,兩淮鹽商,南京勳貴,誰家裡沒有大筆的現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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