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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拔刀

作者:平生未知寒
被大雪掩埋的陳朝很快破雪而出,只是當他破雪而出的時候,西陸已經出現在遠處。

陳朝沒有猶豫,隔空便一拳砸下,雄渾氣機激盪,一道巨大拳罡生於天地之間,然後便是急速下墜。

以西陸作為圓心的方圓數丈距離,此刻急速下壓,無數風雪瞬間被壓實,然後變成晶瑩剔透的冰塊。

但這種景象並沒有維持多久,冰塊很快碎裂,無數冰屑炸開,釘入四周。

不過身處這片旋渦中間的西陸只是微微一笑,腳尖在地面一點,便湧向高空,無視那道拳罡,直接落到半空中,然後懸停,彷彿天地在此刻又堆積出一片天地,她閒庭信步地走過,在半空如履平地。

然後這位妖族公主低頭看了一眼陳朝,笑了笑,“不拔刀,就不怕到時候連刀都拔不出來嗎?”

還不等陳朝回應,西陸重重一腳踏出,陳朝只覺得頭頂空間好似瞬間蕩然無存,此刻自己頭頂,好似有一座巨大的山峰,驟然下落。

周遭地面,在此刻紛紛下陷,一個以陳朝為中心的大坑,在此刻緩慢出現。

陳朝仰起頭,看向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子。

方圓數百里之外的風雪,此刻都已經匯聚而來。

女子微微點頭,然後雙手緩慢下壓。

原本在這天地威壓之下還能站立的陳朝,到了此刻,卻不得不低下頭去。

此刻的衣衫肩膀處,已經碎裂不少,到處都是缺口。

陳朝低著頭,笑了笑。

西陸藉著這天地大勢壓自己,想法不錯,但兩人此刻傷重幾乎相當,對方要是非要強行施展,那就絕對是一場拉鋸戰,最後誰能夠取勝,其實就看誰撐得更久。

陳朝並不是很擔心。

不過下一刻,上空女子的驟然下落,卻出乎他的意料。

西陸從天而降,一腳踏在陳朝肩膀上。

陳朝腳下一軟,好似下一刻便要跪下,不過在緊要關頭,他卻反倒是咬牙站起,挺直身軀。

隨即伸手去拉西陸的腳踝,不過西陸只是一腳踢出,重新落下,出現在陳朝面前,之後她一把抓住陳朝衣領,就此直接將陳朝朝著上方丟去,陳朝身形搖晃,在半空中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可眼前女子如影而至,出現在他面前,重重一拳,擊向陳朝小腹。

陳朝吃痛,但仍舊以一隻手按住西陸的另外一隻手,之後直接用頭向前撞去。

西陸歪過頭,不願意和陳朝在這裡玩這些小孩子把戲,不過這樣一來,兩人姿勢便顯得有些怪異,陳朝在剎那之間,甚至還聞到了一股怪異香味,不過下一刻,小腹吃疼,陳朝也只能往後倒去。

不過即便到了此刻,陳朝都沒有再握刀的打算,反倒是讓西陸生出一抹警惕。

她已經見識過陳朝的心機了,絕不是能以尋常年輕人來看待,若是真要這麼看,那麼自己只怕真的會死在他手裡。

西陸重重一擊將陳朝打入雪地之中,只是想著一鼓作氣打殺陳朝的時候,陳朝卻早就已經消失在雪地裡。

只是隨著西陸重重往下一踏,周遭風雪在剎那之間炸開,避無可避的陳朝也只好重新現身。

之後兩人相隔大概數十丈。

陳朝看著眼前西陸,有些無奈道:“都傷成這樣了,還這麼不管不顧,你是有多想殺了我?”

西陸之前弄出的陣仗很大,消耗自然不少,不過於是這般攻勢猛烈,等到了後面,也會越早陷入強弩之末裡。陳朝之前收刀,便是要為自己保留一分餘地,不過要是眼前女子還是這般不管不顧出手,那自己留下的這分餘地,也只能早早用出來了。

此刻的西陸宛如一場狂風挾持的大火,雖說火勢驚人,可等到風過之後,可燃的木柴徹底消耗殆盡,那麼西陸只怕也要就此墜入頹勢。

不過眼下局勢,陳朝能看明白,對面的西陸自然也能看明白。

“不過你想殺我,我不見得就那麼想死。”

陳朝吐出一口白霧,任由體內白霧遊動全身,微笑道:“西陸,我也想看看你的人身之外,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西陸冷笑道:“你覺得你有這個本事?”

陳朝笑道:“真不一定。”

西陸默不作聲,好似是覺得有些無趣,只是皺了皺眉。

陳朝緩慢拔刀,雲泥出鞘寸餘,天地之間,已有顫鳴之聲。

說起手中刀劍,世人只是流傳所謂劍修出手,一招一式之間風流至極,什麼劍身一動便有劍鳴聲不絕於耳,一劍遞出,更有一條劍氣長河牽動天地,這些好看又好用的招式大多都屬於劍修,像是陳朝這樣的武夫,不被加上粗鄙兩個字,便已經是了不得地稱讚了。

什麼風流出塵,和他們全部挨不上關係。

不過此刻陳朝拔刀,卻到底有了幾分風采,這位遠遠說不上出塵的年輕武夫心中默唸,拔刀之時,一頭黑髮被吹動,身上已經破碎的黑衫,此刻也是獵獵作響。

西陸好奇道:“怎麼?這會兒就要把壓箱底的東西拿出來了?想一舉斬殺我?”

陳朝默不作聲,只是隨著他拔刀動作,身後風雪之中,早有令人牙酸的聲音傳出,許多細微風雪在臨近陳朝的時候,已經被藏在風雪裡的細微氣息割開,變成兩半。

若是目力足夠,此刻定然能夠看到那些雪花被切開之處,切口極為平整。

西陸面無表情,只是片刻後,喃喃自語,“倒有些劍氣的意思。”

陳朝沒有理會她,只是仍舊緩慢拔刀。

之前聽劍仙柳半壁講劍道,知曉劍修要有一口氣在心中,但他當時對劍道一竅不通,哪裡有半點明白其中奧妙,可等到上了劍氣山,修刀鑄劍,他隱約從鑄劍之道上參悟了一些關於劍氣的事情,這才後知後覺,其實所謂一口氣的說法,不見得只是劍修,也不見得只是能用在刀鞘中養刀。

世間修士,其實不論派別,都該有這麼一口氣。

陳朝如今便是要憑藉這口氣,和眼前的妖族公主開啟第二戰。

第一戰裡,他處處受挫,被動挨打,可這第二戰,他不願意如此了。

天下間的武夫,哪裡有人樂意始終被動挨打的。

即便是困於局勢,也只是隱忍蟄伏,等待時機罷了,世間武夫,從來都該一往無前,至於後果什麼,全然不必考慮。

陳朝不願意再去等時機,想要任性一次。

這實際上和他一貫的行事準則並不相通,但或許是見過了小山宗那座震撼京觀之後,此刻的陳朝對於眼前的妖族公主,不願意再忍讓。

“拔刀?我不讓你拔刀,你又怎麼拔得出來?!”

天地之間,一聲炸雷驟然在陳朝耳畔響起,西陸不知道何時已經穿過風雪,來到陳朝身前,這位妖族公主臉色微白,手裡還提著一柄雪劍,來到陳朝身前之後,沒有任何猶豫,一掌拍向陳朝的手腕。

當初第一次見面,西陸不讓陳朝拔刀,那陳朝便拔不出刀來,如今難道又要上演當初景象?

此刻雲泥已經出鞘一般,雪白刀鋒早就已經出現在天地之間。

西陸這一掌拍出,卻尚未往前幾分,手腕之處,便已經莫名出現幾道細微血絲,西陸微微蹙眉,眼眸再次泛白,這才看到了肉眼很難看到的一幕。

眼前陳朝四周,無數刀光猶如實質,拖拽而成一條條醒目白線,橫亙在天地之間。

那種鋒利意味,不比一般劍修的劍氣差。

陳朝皺眉抬頭。

眼眸中的刀意生滅,瞬間已經有無數刀朝著前面斬去。

西陸提著雪劍,毫不留情地斬向前方,和那些看不見的刀光交手。

一時間,周遭雷聲不絕於耳,無數道風雪呼嘯而起。

陳朝仍舊在拔刀。

西陸出劍同時,手臂搭在陳朝拔刀手腕之上。

強大妖氣洶湧而出,壓得陳朝出鞘一半的雲泥再度下沉,不過很快便止住頹勢,陳朝面無表情地看了西陸一眼。

後者眼眸裡早就沒了所謂瞳孔,只是一片雪白。

兩道屬於各自的強大氣息一時間都湧向雲泥,一人想要拔刀,另外一人,則是不管如何都不讓另外一人拔刀。

不過此刻不是當初,兩人境界早就沒有之前差距的那般大。

陳朝咬牙之後,手臂青筋畢露,蘊藏著體內的無數氣息,此刻匯聚手臂,驟然上提,雲泥已經出鞘三分之二。

西陸皺眉。

於是風雪更甚。

只是最終還是沒能攔住陳朝直刀出鞘。

一道刀罡順勢出現在天地之間。

西陸手中雪劍並未後掠,而是藉著這個勢頭,一劍洞穿陳朝小腹。

只是雪劍尚未拔出,一條刀罡已經化作長龍在風雪中呼嘯而出。

西陸避無可避,身軀最開始後退數步,繼而變得踉蹌,再之後,更是被逼著倒退數十丈。

被那道刀罡頂住,一直往後倒飛出去。

地面早有一條溝壑出現,不斷往前蔓延。

噼裡啪啦的聲響不絕於耳。

陳朝在溝壑上不斷往前撞去,刀尖直指西陸。

西陸則是面無表情,即便此刻身形不受控制,好似也沒有任何慌亂之色出現在她的臉上。

本就是貨真價實的妖族年輕一代第一人,她對於世間任何同是年輕人的修士,沒有任何在意的。

不過這一刀拔出來之後的陳朝有些舒暢地吐出一口濁氣,雖然知道這一刀註定不能借此取勝,但總覺得心裡舒坦不少。

從天青縣而至神都,甚至更早一些,從神都而至天青縣開始,他便一直有些不舒服,那種東西說不清道不明,或許是對這個世道的不滿,也或許只是對自己命運的不滿,但不管如何,那種不舒服早就藏在心中許多年了。

如今強行拔刀,雖說對於此刻戰局來說,不見得是個明智決定,但陳朝無比清楚,自己只要活著離開戰場,那麼忘憂便只在眼前,沒有太多阻攔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雖說走的是武道一途,可切切實實都一直不算一個純粹武夫?

陳朝笑了笑,管他呢。

人生在世,求一個自在而已。

或許一世自在很難,那麼求一時呢?

陳朝覺得大有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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