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山脈東段,又名博格達山,其高千仞,冰雪覆蓋,由此也滋養了山脈南北兩側的土地,形成一系列大小綠洲,多有村莊、田地。絲綢之路的南路和中路,便正夾博格達山而存在著。
兩路的起點,就是宜禾都尉城伊吾,在後世的新疆哈密市境內,其後北路經車師後部都城務塗谷向西而去,中路則指向車師前部都城交河。車師又稱姑師,大約在中原戰國爭雄之際立國,同時掌控博格達山南北,很快便發展成為西域東部一等一的大國。西漢宣帝時,漢軍曾長期與匈奴人在此地鏖戰,史稱“五爭車師”,最終漢軍取勝,並將車師拆分為前後也即南北二部。
逮王莽時,匈奴復盛,又來爭奪車師,前後部王盡皆遇難,車師遂從匈奴。東漢光武帝建武二十一年,出師前後部與鄯善等十八國一併遣子入仕,請求重建西域都護,驅逐匈奴勢力,但遭到了光武帝的婉拒。後漢之覆車師,是在明帝永平年間,此後與匈奴迭有勝負,直至桓帝時才終於將北匈奴徹底逐出西域然而後漢朝隨即便迎來了它的黃昏末日。
失去匈奴與強漢控制、制約的西域,開始了大規模兼併戰爭,車師後部亦乘時而起,很快便降服了包括前部在內的周邊國家,獨霸一方直到涼公呂布親率大軍進入西域。
對於呂布奉命重建西域都護一事,車師后王早就聽聞風聲,但對此不懼反喜。在他看來。涼公將會向他索取戊己校尉城高昌壁。或許還將索取宜禾都尉城伊吾和戊部侯城金滿。那些漢代留下來的屯堡早已殘破,就算有中**隊進入,也不可能派駐太多兵馬。按照漢代慣例,頂多數千人而已,並且自耕自食,也不似匈奴人那般須索無度。所以涼軍想來就來吧,不會動搖自家的統治,亦不會損害車師的經濟。
關鍵是。但凡有涼軍入駐,就等於憑空多出數千防守兵馬來,西南方向的大國焉耆將不敢再踏入車師境內半步。而且自己若與駐將搞好了關係,說不定還能請求涼軍協助,往徵焉耆,擴充套件疆土。
故此車師后王多次派遣使者前往涼州,向呂布表示支援他重建西域都護的願望,並獻上包括蒲桃酒在內的多種貢品。然而他料想不到,蔣幹已向呂布進獻了“異域為王”之策,呂布就藉口所貢蒲桃酒不良。使得自己飲後得病也說不定是下了毒啦竟然親率大軍沿著北路直進,轉瞬間便逼至務塗穀城下。
其實此任車師后王對待中原王朝的態度。以及對待呂布的態度,一貫恭順,並無失禮,但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誰叫你距離涼州最近呢?呂奉先第一個要踩的就是你啊。
西域地廣人稀,即便如今的車師國,戶口數也還不足十萬,勝兵萬餘。呂布所統西涼騎士不下七千,城下一戰,車師軍大潰,后王狼狽棄城而走,繞過山西,逃向前部。可是誰想到呂布早遣部將侯成自中路而前,率先攻下了交河城,后王走投無路,只得自縛請降。
按照呂布的脾氣,就打算把所有俘虜的貴族只要敢於抵禦涼軍,沒有望風而降的全都砍頭了事。還是蔣幹勸他:“大王初至西域,人心未附,若即殺其貴人,百姓必悚懼也,若有倡從,烽煙四起。平之雖易,卻恐絲路斷絕盍且舍之?”
所以最後按照西域流行的規矩,要求包括后王在內的各級貴族全都掏出財貨來贖身,並且發誓效忠,涼公才準其暫歸居處。隨即呂布便修復並且擴建了高昌壁,改名高昌城,作為自己進入西域後的第一處首府。
呂布準備了很久,這才作雷霆一擊。而且他佯出玉門,實際卻以粟特商隊為導,在冥澤以西越荒漠而北,直指宜禾都尉城伊吾。冥澤在敦煌郡東部的淵泉縣境內,是由南方祁連山上流下的冥水匯注而成,後世已湮滅無跡,光留下冥水迤邐向西是為疏勒河。
透過冥澤西岸北上,可以直抵博格達山東麓,這條道路是粟特商隊秘密開闢出來的,為的就是躲避玉門的關卡,方便逃稅。但在呂布入駐酒泉、敦煌二郡後,很快便發現了商人們的詭計,於是挾為嚮導,突出不意,前後還不到一個半月,便即覆滅了龐大的車師國。隨即他寬放那些粟特商人西去,要他們沿途宣揚,涼人已入車師,清剿盜賊,保障商路,並且減輕商稅,要西方的商人不必擔心害怕,可以放心前來貿易。
粟特商人是走了,卻又有大群中國商人跟在呂布屁股後面抵達了車師。其中規模最大的乃是家的商隊,是勳既以絲路通商之利來誘惑呂布,自然要率先垂範,以吸引更多的中國商人西去。規模第二大的,乃是夏侯家的商隊,由帝婿夏侯楙親自在長安組建,派遣得力部下率領。不過就目前而言,中國商隊的目的地還只到高昌,在此處卸下貨物,換購車師特產便即返回再往西,好遙遠,好可怕,咱就不過去啦。
故此呂布統治下的車師,其繁盛更勝往昔,高昌城也因此很快便修築完畢,其雄偉、峻拔,為西域之最當然啦,若放在中原大地,也就略大一點兒的縣城規模罷了。
曹魏延康四年三月,也就是文聘、黃忠、陸議等克復廣州,挺進交州之時,又一支中國商隊風塵僕僕地沿著冥澤西岸之路,抵達了新修建的高昌城。守軍即於城下攔住,檢查人眾、貨物,並且核算關稅一行連腳伕在內總共一百三十二人,其中一個挺詭異,素衣、麻鞋,頭髮、鬍子全都剃得精光。
這時候的西域各國大多信奉佛教,所以涼國小兵是認得和尚的可是他們胡僧見得多了,漢僧則還是頭一回瞧見,不禁圍上前去詢問。那和尚雙掌合什,自我介紹說:“吾乃洛陽白馬寺僧玄荼,奉魏太子之命,欲經西域前往天竺求取真經釋典者也。”
涼兵們聽聞此語,議論紛紛:“嘗聞太子佞佛,果然也。”再問那和尚:“千里迢迢,艱險不測,汝獨不懼埋骨荒漠否?”玄荼和尚語氣堅定地說道:“但為大德而捨身,吾之願也,何懼之有?”
涼兵們商議道:“吾等止奉命盤查商旅,不管僧尼。然長官有命,但中國來人,必引入相府,候國相與之語也。”於是要求商隊隊長和僧人玄荼整頓衣冠,前往相府報到。
所謂“國相”,就是指的蔣幹蔣子翼不過他這個涼國相只是僭稱,魏朝真正承認的涼國相為楊阜楊義山,正名義上為呂布其實為曹操鎮守著半個涼州和令居城。呂布原本只任命蔣幹做參謀,等到拿下車師,立城高昌,他一高興,就說:“子翼可為孤相也。孤聞前世有大將、亞將之別,陳丞相(陳平)曾為之,今乃以義山為大相,子翼為亞相。”反正他涼州官屬跟魏朝不同,多從漢制,也隨心所欲地增添了不少新名目出來,由此就定下來,蔣幹算是亞相了。
然而“大相”不在西域,蔣幹又甚得呂布寵信,所以眾人乾脆就直稱其為“國相”多帶出那個“亞”字來,萬一蔣幹不高興了,給我小鞋穿可怎麼好?
蔣幹在高昌城內修建了“相府”也特意省了那個“亞”字他關照過了,但凡有從中原來的人,全都要先帶到相府,交給他訊問,目的是蒐集和掌握東方的情報。於是商隊隊長和僧人玄荼便被帶入相府,一等就是小半天,直到蔣子翼跟涼公呂布議事歸來,小吏才往稟報,蔣幹一聽啥?竟然有個取經的和尚打咱這兒過?這事兒新鮮嘿“先命彼玄荼入見。”
玄荼進入正堂,也不跪拜,只是合什為禮。蔣幹就問啦:“法師自洛陽來耶?”玄荼點頭說是。蔣幹又問:“傳言奉太子命西行,可有憑據否?”玄菟說有太子親筆手書一封,可以呈上國相瞻看。蔣幹說不必了,我又不認識魏太子的筆跡,甚至也從來沒有見過魏太子的印璽,是真是假,瞧了也分辨不出來呀。
玄荼淡淡一笑:“國相得無疑在下為假冒者乎?”
蔣子翼不接他的話茬,又問:“法師貴鄉何處?”玄荼說我是南陽人。蔣幹點點頭:“確有南陽口音,然又不全。”玄荼說了,自己少年時遭逢天下大亂,因此去鄉遨遊,走了很多地方,所以口音也變得南腔北調啦其實我覺得自己洛陽話挺標準的呀。
蔣幹上下打量了玄荼好一會兒,又沉吟半晌,開口再問:“法師既至高昌,可欲面謁吾主否?”玄荼說既然來了,當然希望能夠拜見涼公,也希望涼公能為我西行提供資助和便利。蔣幹微微一哂:“太子,吾主之婿也,既使法師西來,可有書信傳於吾主否?”
玄荼聞言,微微一愣,隨即也笑了起來:“一時疏忽,未曾準備。”
蔣幹一拍几案,“哈哈”大笑,便喚從人:“冀州智謀士至,安得無座?”隨即將手一揚:“逄兄,請坐敘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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