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大和王朝的源頭,後世的學術界也存在著兩種歧說。一說即邪馬臺,或者曾經從屬於邪馬臺的某國,不管根據地在北九州還是在畿內;另一說跟邪馬臺完全兩回事倘若邪馬臺是在北九州,那麼大和王朝就是畿內土著;倘若邪馬臺在畿內,那麼就是北九州的勢力透過傳說中“神武東征”進據了本州島。
好吧,其實若按此劃分,說法應該算是四種才是……
是勳本人是傾向於大和王朝源於北九州一說的,一則北九州的文化曾經最為發達、繁盛,又容易得到大陸方面的物資輸入,二則“神武東征”雖是神話,但空穴來風,不為無因。如今既然確定了邪馬臺是北九州王國,那麼進一步揣測,大和王朝很可能是邪馬臺或其僕從國的後身。
是勳沒辦法派兵遠征去打日本,他所能夠想到的拖日本後腿的方法,只能是減緩其統一的過程。所以才打算派秦朗前去,詔列島各國都來朝魏,加大跟大陸的交流,或許可以不使北九州諸國專美於前吧。我把你們放在同一條起跑線上,最終誰能出線,多久出線,那就任憑天意了。
只有把歷史的源頭攪得面目全非,才能最大程度改變歷史的程序。
再者說了,秦朗出使一趟,倘若只拉回來一個朝貢?國,那投入和產出就太不成比例啦。若是真能召來諸國遣使朝覲,無論對秦朗還是舉薦他的自己,都算是大功一件。
完了是勳又對秦朗說。對於你的聰明、口才。我向來評價甚高。但你此去,我還有三件擔心之事,恐怕你會被蠻夷所欺。秦朗恭敬請問,先生您擔心哪三件事呢?
是勳道:“其一,語言不通,恐為誆騙。”所以我已經找來了多名懂得倭語的韓人,希望你能夠秘密地向他們學習韓語和倭語,到時候假裝語言不通。倭人就可能當著你面用倭語商議一些事情,方便你窺探他們的真意啦。反正已經入冬,氣候寒冷,不便出航,我給你小半年的時間,等明年開春了再乘坐水師的海船往使倭地。
再說了,你也可以利用學習語言的機會,多瞭解一些蠻夷們的想法“但識人心,說之易也。”
“其二,驕心既萌。恐遭不測。”我怕你仗著天朝使臣的身份,過於蔑視那些蠻夷。其一可能激怒他們,其二也可能導致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被他們的花言巧語給矇騙了。“要知皆為人也,蠻夷之心與中國人心略同,所別者止不識禮儀,唯力為視耳。當以己心度之彼心,毋驕橫,毋輕忽,治大國如烹小鮮,使小國亦同理也。”
老子所說的那句“治大國者若烹小鮮”,其實本意是“烹魚煩則碎,治民煩則散,知烹魚則知治民”,以言“無為而治”也。但是勳在註解經典的時候,特意把這句話給曲解了因為老莊那一套如今早就不時興了呀或者更準確點兒來說,是給引申了,要求治國以謹,須格外小心,不能疏忽大意。
所以他才告誡秦朗,說你千萬別覺得蠻夷之人好糊弄,好威嚇,就此放鬆警惕。我會命東海水師派一艘大船,及二三百精幹水兵給你,但入人之國,想僅僅靠這點點兒兵馬來衛護你周全,難度其實挺大的,關鍵得看你自己如何謀劃、決策。
“昔班定遠三十六人入於鄯善,鄯善雖小,帶甲數千,尚有匈奴使從百餘人,而定遠遂能一戰定之,雖賴其勇,實倚其謀也。元明當仿效之。”當然啦,我是要你仿效班超的籌謀和決斷,不是讓你也去玩兒斬首行動。
秦朗恭敬受教,又問:“其三事何?”
是勳表情詭異地瞟了秦朗一眼,問他:“元明得未娶妻耶?”秦朗聽了這話不禁一愣,心說老師的思路真飄忽,怎麼扯到我的家事上來了?“弟子已定親矣,未婚。”
是勳微微一笑,便說:“少年必慕少艾,吾恐倭人若以女呈獻,卿陷溫柔鄉中,不易自拔矣。”
秦朗面孔一紅,說老師你想多了:“彼蠻夷鄙婦,何得入中華士人之目耶?”
是勳說你可別考慮得太過簡單“春秋之世,越亦蠻夷也,其俗椎髻文身,而遂有西施,為千古之美。焉知彼倭地無佳麗乎?但得蠻女,衣衫短狹,臂股皆裸,婉轉嬌啼,自薦枕蓆,元明必不動心耶?”我估計你這種小夥兒要擱後世,必然也是av愛好者,真要是有倭女脫光光在床上等著,肯定把持不住啊。
秦朗聽了老師的話,腦海中不禁湧現出了無窮的遐想……當下面孔更紅了,趕緊低下頭去,遮掩自己的表情,回覆道:“既得先生示警,弟子必不為其所惑。”
是勳說我也就是給你提個醒兒,具體還得看你自己“彼有以蜜裹鴆毒而進者,食之必死,不受恐彼懼,別有陰謀也,乃當剝蜜食之,以毒還之。”說白了,對付糖衣炮彈,那就要糖衣留下,炮彈打回去對方要是進獻倭女,你可以留下嘛,只是當心毋受其惑。
說到這裡,話題突然又是一轉,詢問秦朗:“元明知句麗之所來否?”秦朗說弟子知道,先生您曾經給我們講授過啊“為扶餘別種,前漢時立國,后王莽貶之為下句麗,後漢建武時受封為王。”
要說高句麗的名字在班固的《漢書》中便曾出現,但一是寫作“高句驪”,二則指代含混因為玄菟郡治也以此為名所以一般士人還真未必搞得明白高句麗的起源,以及何時立國。但對於這些知識,是勳是必然要講授給弟子們知道的。
於是是勳就說了:“夫餘於秦時在域外,逮漢武收朝鮮四郡,乃與之接。句麗旋立國也。今乃為朝廷之患。吾嘗言。中國非固大也,虞夏時止河東、河南地耳,殷不如周,周不如秦,秦亦莫如漢,今吾魏肇建,必將大過漢矣。昔日蠻荒,今成國家。昔日異域,今與國接,且為禍患。是以倭雖遠,焉知異日不為禍中國乎?”尤其是“吾今使柳毅服三韓,三韓定則與倭不過一海之隔,乘舟順風,三日可至。彼今雖窮弱,亦恐他日又一句麗也。”
所以我派你出使倭地,是要為將來考慮“執國之計,不在今日。而慮將來,防微杜漸。以為千年展布。”可倭地是終究遙遠,咱們不可能這就派兵去把它給平了,把倭人都殺絕,而禁止三韓不與交通,想靠封鎖來遲滯對方發展的腳步,也不大靠譜。那麼你以為,該當如何達成使命呢?
秦朗心說先生真是想得太深,也太遠啦,心裡多少有點兒不以為然,可是也不敢表露出來,只好恭敬詢問:“但請先生教誨。”是勳淡淡一笑,說:“元明當為三事。”
第一件事,就是要設法阻撓倭地的統一,比方說不使邪馬臺吞併狗奴國,也不讓他們遮蔽道路,阻止四國、本州的土著向魏朝進貢“分而易治,合則成禍。”所以我才派你去遊說倭地各國,要他們全都來向曹魏稱臣。
第二件事,是要仔細探查倭地的形勢,包括風俗民情,以及資源特產,所謂“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只有明瞭了對方的底細,朝廷才好據此來作出對應之策秦朗心說這倒是情理中事,我當儘可能地完成老師的囑託。
“其三,使其心向中國也。”是勳說了,倭人好巫,沉迷於鬼神之說,你可以利用中國先進的技術,裝裝神、弄弄鬼,讓他們明白:倭地八百萬諸神全都集合起來,也不是咱中國神靈的對手,所以倭地才如此狹窄、貧困,而中國才如此廣袤、富足“蠻夷畏威而不懷德,與其以德教之,不如以威懾之。”當然啦,你要把握好分寸,不要產生反效果。
就這樣他跟秦朗懇談竟日,這才讓他去找韓人先學習語言,等待自己的指令,好東渡前往倭地。秦朗出去以後,是勳不禁想道:自己這麼做,真的能夠徹底改變歷史程序,從而使倭人永不為禍嗎?
近現代咱保證不了,起碼在中世紀,別讓他們再動不動就騷擾中國沿海,從而在中國禁海、內斂的倒退政策上再新增砝碼吧。
要說韓、倭相距很近,而且就人種來說,或許也存在著親緣關係目前普遍認為,來自三韓的大量移民湧入,才使得日本從繩文文化進化到古墳文化,甚至某些學者還斷定大和王朝其實是渡來民所建立的但是朝鮮一直很弱,日本卻相當之強。究其根由,是勳認為是朝鮮半島始終被統合在中華文化圈內,而日本則遊離於外所致。
朝鮮半島近而日本列島遠,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到六世紀以後,中日之間的交流也日益頻繁。只是與“新羅—朝鮮”始終尊奉中國為宗主國,瀰漫著事大之風不同,日本卻自唐朝滅亡以後,就不再向中國稱臣了。其間只有足利義滿一度接受明朝冊封,但旋即遭到國內一致反對,到其子義教時代也就基本上斷絕了朝貢光留下貿易。
當然啦,所謂“東天皇敬白西皇帝”云云,只是後世的偽託,真正有唐一代,日本人還是甘心臣服的,只是由此也可得見後世日本國內的輿論了。尤其蒙古滅宋以後,日本人公然宣稱中國已亡,“華”之傳統已在日本。
之所以如此,就因為聯絡還不夠緊密,中華武力無以威懾之,所以日本該學的學,不該學的不學,作為旁聽生反倒取得了最好的成績。自己若然真能收取三韓之地,那就斷不容日本遊離於中華體系之外島國又怎麼了?琉球還不是既恭順又軟弱?
所以啊,究其根本,還是要強大中國,中國強則蠻夷自弱……而自己派秦朗出使日本,並且面授種種機宜,若無強大國力支撐,恐怕最終也是鏡花水月罷了……只是既然想到了,做總比不做要強吧!(未完待續……)
ps:對了,忘記說了,本書產生了第一位盟主,即“巡迴之徒”先生,請大家為他鼓掌,吾亦向其鞠躬致謝也。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