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二十六章、往徵不難

作者:赤軍
日本人最早跟中國交通,是在東漢初年,史載:“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國奉貢朝賀,使人自稱大夫,光武賜以印綬。≥,”後來這枚金印還真從地下挖出來了,就此存放在日本福岡市博物館內,上刻明明白白的五個篆字:“漢委奴國王。”

“委”就是“倭”,意為短小,據說這名字還是光武帝給取的,因為瞧著對方比侏儒也高不了多少,故予賜名。這倒並非劉秀不厚道,而是當時中原士大夫的通病,好字眼兒不能隨便賞賜給蠻夷。

倭人自稱的發音是“yamato”,跟“邪馬臺”一樣,後來就以“倭”這個漢字來表注此音,要隔許多年以後,就跟亞當、夏娃吃了蘋果似的,他們才終於發掘出羞恥感來,從而改用比較高大上的“大和”二字替換了“倭”字。所以說,倭就是邪馬臺,也就是大和至於“日本”之名,又得好多年以後,到中國隋唐之際才始確定。

關於東漢初期日本列島的情況,以及那方金印印文含義,學術界向來爭論不休。就是勳本人的看法,應該斷為“漢、委、奴國王”,也就是漢朝所屬的倭地的奴國之王。當時倭地有一百多個小國,相互攻伐、兼併,其中有奴國據牛利都所言,奴國如今也還存在並不一定跟如今邪馬臺似的最大,或者稱霸,只是運氣比較好而已,得渡海峽,並且得以覲見漢朝天子,就此混到了一個國王的名號。

此後倭人亦屢次與中國交通。但大多數都只走到朝鮮半島北部而已。沒得著機會入朝覲見。一直要到原本歷史上的曹魏景初二年。邪馬臺女王卑彌乎的使者難升米才終於抵達洛陽,再度得到中國天子的冊封。這回下賜的金印後世尚未發現,但是印文傳下去了,寫做“親魏倭王”,等於承認卑彌乎女王及其繼承人為全倭之主。

但是關於這個邪馬臺國究竟在日本列島的什麼地方,學術界仍然爭論不休,難下定論。主要分兩派,一派認為處於北九州。因為這裡是列島最早的文明起源地;另一派認為是在本州中部的大和盆地,因為大和就是邪馬臺嘛,這裡是日本王國的都畿所在。

關鍵那時候日本並沒有文字,無論地下挖出多少遺蹟來,你都無法確定那就是邪馬臺,而不是別的部族比方說奴國、狗奴國等等所有就好比普遍認為二里頭文化代表了夏朝,問題找不到一個“夏”字,那就難下定論。所以相關日本古史,還得從中國古籍中去尋找,最重要的記載就在《三國志.魏書.東夷列傳》裡《後漢書》成書比《三國志》要晚。價值必然不及。根據書中所述,按查方位。本州中部說根本合不上,可是要按照所計里程計算,那就只能是本州中部啊,北九州說又站不住腳了。

所以是勳也一直很感興趣,這個千古謎題的答案究竟是什麼呢?只是他心中本就有傾向和猜測,所以這回就特意取出事先畫好的列島地圖來,交給牛利都指認。

是勳前一世對日本古代史也頗有興趣,說不上專家,起碼律令制下的官位、分國,都能背出一多半兒來,從飛鳥、奈良的古代王政到平安朝攝關政治,再到鎌倉、室町、江戶三代幕府,基本歷史脈絡也還能捋得清。所以他對日本列島的輪廓是有大概印象的,根據記憶所勾勒出來的海岸線,相信哪怕再過幾百年,真正的日本人都不可能畫得比他更象了。

可是他特意把本州島、四國島和北海道全都給折了起來,光露出一個九州島來給牛利都指認你不是說倭地南北長、東西短嗎?那必然不包括那三個大島啊,只可能是九州哪。

所以說,基本可以肯定邪馬臺北九州說是正確的。

隨即是勳偽作大怒,喝令把牛利都拖出去打。牛利都慌了,連連告饒,旁邊兒柳毅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只好幫著說情:“臣愚鈍,未知倭使何以誆騙是公?且明宣其罪,然後責罰不遲。”

是勳冷笑一聲,厲聲喝道:“據汝所言,倭方數千裡,大過中國一州,相隔三韓亦數千裡。十七國戶口不下二十萬,亦一州之數也。然否?”

牛利都說我不知道中國的一州究竟有多大,二十萬戶算多算少,我只是據實稟告哪。柳毅也不明白啊:“乃無誇大其辭耶?”

是勳轉向柳毅,說據我所知,他倒還真沒有誇大,倭之大是朝鮮半島的兩倍,戶口二十萬大概還少算了。然而問題是說著話展開地圖摺頁:“如此,方是倭也!”

怒目以向牛利都,說你老實回答吧,究竟倭是指的四……三島(北海道要到很晚才被日本王國所統治),還是僅僅西部一島?倘若倭是三島,你說邪馬臺囊括了大半個倭國,那就是扯淡;倘若倭僅僅指的是九州島,那麼絕沒有“東西兩千裡,南北四千裡許”,戶口也到不了二十萬。說吧,你究竟在哪個問題上欺騙我了?

牛利都嚇得連連磕頭,說倭國實實在在就是指的一座大島,至於疆域大小,估計是兩國丈量尺度不同,傳譯直接把我國的小尺度給換算成天朝的大尺度了……是勳冷笑道:“如此說來,所謂二十萬戶,其二十萬眾之訛耶?”原來都是翻譯的錯啊,你本人並無欺瞞之意,是嗎?

牛利都不敢說是,也不甘心承認故意誇大其詞,只是磕頭,不發一語。是勳轉過頭去對柳毅說:“韓至對馬國,百餘里爾,至一支(即壹岐島)同然。若自邪狗韓以向邪馬臺,不過東牟以向朝鮮也。乃雲千里,是恐吾往徵之耶?”言下之意,距離並不太遠,若有東海水師相助,你完全可以率師往徵嘛!

邪馬臺九州說最大的問題,就是與《魏書》的記載距離合不上。是勳雖然沒能背出《東夷列傳》來,但還大致有個印象,知道剛才牛利都所言,其實跟書中所載差相彷彿具體文辭略有不同,比方說不叫“邪馬臺”,而叫“邪馬壹”,“一支國”也寫成“一大國”,或許是音譯問題,也或許是傳抄訛誤。所以書中所載里程根本就不可信嘛,從朝鮮半島南端前往對馬島,哪兒有千餘里啊,可能才五十多公里而已。一公里等於二十里?中國哪朝哪代有這麼小的裡距?

一數不準,那所有資料就都做不得準,估計是倭人故作大言,以欺曹魏天子要不然就那尺寸之地,怎麼可能混著顆國王金印?後世還有人分辯了,說魏使亦曾入倭,《魏書》所載應該是中國人所言,而不會是倭人自稱。可是你以為先後入倭的梯俊、張政都是些什麼貨色了?不過小小帶方郡吏而已,對於路程遠近、裡數長短,真會有明確的概念嗎?並且來回就跑那麼一趟,還不是倭人說多遠就多遠,繞幾個圈子你就當走直線了?

況且《東夷列傳》後面還有這樣的話:“女王國(即邪馬臺)東渡海千餘里,復有國,皆倭種。又有侏儒國在其南,人長三四尺,去女王四千餘里。又有裸國、黑齒國覆在其東南,船行一年可至。參問倭地,絕在海中洲島之上,或絕或連,周旋可五千餘里。”

既然這些國家都在“海中洲島”之上,那也就是說邪馬臺所在並不是全部的倭地,而還有別的大小島嶼。倘若里程數是接近正確的,邪馬臺確實在本州中部,那麼它東方渡海千餘里外之國,應該是指伊豆群島了,南方四千餘里外的侏儒國,大概是小笠原群島?東南須“船行一年”的裸國、黑齒國,難道是馬里亞納群島?問題後面兩個地方,這會兒有人居住嗎?!

若按北九州說,問題便好解多了。東渡之國,可能是指本州的出雲文化、大和文化,或者四國島;要麼東南方的裸國、黑齒國指四國;而南方侏儒國,是指南九州的熊襲.隼人族,或者指更南方的琉球人。

拉回來說,是勳對柳毅說:“是恐吾往徵之耶?”並沒有刻意避人,也沒有壓低聲音,所以那韓人傳譯當即便老老實實地翻譯給牛利都聽了他倒是也挺盡職,或許那不是柳毅的臨時指派,本來就是牛利都所帶來的傳譯吧。牛利都並不傻,也能聽出話外之意來,當時便驚得面無人色,趕緊求告:“吾國無罪,臣此來亦當覲見大魏天子,以申朝貢之意,請大人切勿往徵也。”

是勳冷笑一聲:“吾執節旄,代天而徵句麗,吾之所在,便如天子在也。汝今誆騙於吾,尚欲王師不徵耶?”

牛利都慌了,又伏下身來連磕三個響頭:“小人稟告不實,有罪,願受責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不是我國之錯啊,你想打就打我吧,千萬別去攻打我的國家!

是勳一撇嘴:“且先囚下。”當即就衝過來兩名部曲,把牛利都按翻在地,繩捆索綁地就給拖出去了。那名韓人傳譯也嚇得發抖,可是左右瞧瞧,沒人來逮自己,於是哆哆嗦嗦地,膝行倒退,主動爬出去了是勳等倒也並不在意,就好象那是個透明人似的……(未完待續……)
本章已完成!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