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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忙中得閒

作者:赤軍
諸葛亮和趙爽幾乎是同時向吏部打了招呼,想把馬德衡招致麾下,問題兩人間的身份有差。趙爽只是千石的司郎中而已,就品秩而論,如同大縣之令,諸葛亮卻是二千石的兵部侍郎,品秩等同於郡守,更別提他還是太尉是宏輔的門生,亦深得天子信重。所以吏部最終聽誰的不聽誰的,把馬鈞分配到哪個部門去,那絲毫也沒有懸念啊。

對應趙爽的“興師問罪”,諸葛亮親自在宅前迎迓,鞠躬致歉,並且擺下酒宴款待趙爽。他照搬了是宏輔的話來解釋自己的行為:“天下尚未底定,兵事不可延挨,故餘以為,與其用之度部,未如用之兵部也暫借而已,且待蜀賊平定,必當雙手奉還。”

趙爽說馬鈞只是我的弟子罷了,又不是私人財產,說什麼“暫借”、“奉還”?其實他也並沒有真的惱恨諸葛亮,二人之間的友情不至於因為這種小事而生嫌隙,再說了,關於馬德衡的分配問題,各施手段,其實並不能說孔明虧欠了自己。

然而他趁機提出,馬鈞在都中尚無居處,不如還讓他住在自己家裡,白天去兵部上班,晚上接受自己的指導。諸葛亮自然無不允可。

於是馬德衡就此墮入“煉獄”啦,除去吃飯、睡覺,幾乎無一刻得歇相比之下,馬齊被任命為平州昌黎郡賓徒縣禮文司簿掾,雖然被拋至千里之外,有如遠流,論工作卻絕對要比他清閒得多。

兵部武庫司共設郎中一員,佐郎二員。各級令史六名、雜吏十二名,馬鈞的職位是最低等的令史,秩二百石,可戴單梁冠,著皂袍。有印無綬。比諸後世,這是一個最低階的官職,大概為從七品,再往下八、九品都是吏員,官吏之間的身份差別有如鴻溝。不過漢承秦制,官吏一體斗食、百石的小吏未必敢自稱為“官”。但即便貴為三公,也是可以被稱作是“吏”的,斗食起家而至公侯,歷代不乏其人。魏之制度同然,是宏輔才不願意把官僚重臣和一線辦事員給徹底區隔開來。從而導致整個官僚體制虛浮腐朽哪。

馬鈞因為年歲輕、資歷淺,自入武庫司,便被分派了無窮的雜務,尤其他是透過明算科考上來的,故而所有相關武器裝備的研製、生產、貯藏、運輸,但凡牽扯到計算,活兒全都落在了他的頭上。他往往一整天撥拉算盤珠子(也包括晚上做趙爽所出的算題),竟致右手五指僵硬。難以屈伸。形勢逼人,馬鈞很快就被迫練成了左手撥算盤,甚至左手提筆寫字的本領兩手雙筆同時寫字還不行。但雙手各撥一具算盤,倒是學成在望……

原來做官竟然如此辛苦,若非此乃母親的殷切期望,而僅僅是馬鈞自己的想法,估計他早就撩挑子不幹啦我寧可回老家去看守一座小小的磨坊,強過在洛陽為同僚做牛做馬……

好在趙爽對馬鈞照顧有加。馬鈞雖領職司。但吃住都在趙府,趙爽也沒讓他掏飯費。所有俸米幾乎全額儲存了下來,攢了兩個月以後。便僱人齎送回鄉,以改善母親的生活。武功馬氏邨早有書信傳來,為了馬齊、馬鈞二人考中得官,全村上下莫不歡欣雀躍,族長馬丁一向吝嗇,竟也掏出族內公錢來大宴了三日,以資慶賀不過也很可能,反正要遵照承諾把族長之位傳給馬弁了嘛,以後公錢不歸自己管了,臨交卸前奢侈一把,又有何妨?

馬弁上臺,馬母自然能得照顧,即便沒有馬鈞寄回俸祿,日常花用亦可躍升一個檔次。不過此乃孝道也,且馬德衡於京中也沒什麼開銷,自然應當把俸祿敬奉至親趙爽對他此舉亦頗為讚許。

可是諸葛亮雖然花力氣把馬鈞調至兵部,此後數月間卻幾乎是不聞不問,馬鈞只在向上官回事的時候見過這位諸葛侍郎幾面。趙爽亦未曾透露口風,故此馬鈞並不清楚得入兵部,靠的乃是孔明之力。

一晃眼即至延康三年的元旦,節前節後,官員例有將近半個月的假期。然而都城至武功雖不甚遠,以這年月的交通狀況來說,一來一往,起碼二十日(除非跨馬疾馳),所以馬鈞也不敢返鄉省親。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離開家鄉、離開母親過年,鄉愁頓生,難免鎮日間長吁短嘆。

兵部總需要留幾員官吏值班,馬鈞便主動挑起了這一重擔他想攢多了假期,好返鄉去與母親團聚呀,甚至還計算著要積攢多少俸錢,才夠在都中購置一所小宅,乾脆把母親接來同住。只是都中米貴,宅地更是天價,若然不能升官,估計沒有個*甚至十來年的,斷然難以達成心願……

且說元月四日一早,馬德衡按例辭別趙爽,來至兵部值守說是值守,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可做,只備突發狀況而已,倒是難得地躲了一回清閒。他先填入朔州產的無煙煤,生起火爐,隨即在火上置一陶罐,煮些清水,再洗淨漆杯,撒上一小把趙爽贈與的茶葉,籠火而坐,等著水開。飲茶的習慣,始於是宏輔,據說可以消食去毒、安神靜心,近年來都中頗為流行。只是茶葉的來源主要是蜀地,江南各州才剛嘗試種植,產量很少,故而非富貴人家不得享用也。趙爽的茶葉還是是宏輔相贈的,新茶既得,舊茶乃陳,乾脆就送給弟子馬鈞啦。

馬鈞還聽說,豪富之家如諸曹、夏侯等,近來習慣將茶葉碾碎,和以北地酥酪,甚至五味調料,再以滾水衝之不過據趙爽轉述是宏輔的話:“此異端也,非飲茶之正道!”

近年來北邊相對安靖,正當朔、並的拓拔鮮卑歸附已久,其酋詰汾受拜為歸義侯;涼州的西部鮮卑式微;幽、平的東部鮮卑大人軻比能亦遣使納貢,受拜附義侯,另一名大人步度根則遁出塞外……中國與鮮卑、烏丸之間的互市貿易非常繁榮,洛陽市內經常可見來自胡地的各種特產酥酪亦在其中也,只是無論趙爽還是馬鈞,平素都吃不大起。

馬鈞燒開了水,泡得了茶,便以雙手籠著漆杯,坐在廳中發愣。既得閒暇,難免思念家人、故友,也不知道馬齊有否順利抵達平州,更不知道陳紵落選之後,此刻心境如何,有無刻苦攻讀,以期下科得中這年月通訊很不發達,馬氏邨內倒是曾有信來,卻並沒有提及陳紵半字,馬鈞哪裡知道陳茲免其實已然做了叛民,早遁出曹魏地界去了……

想到陳紵,又不禁念及那套《物理初言》可惜啊,未知何日才能復見,讀完後面那幾卷。其實趙爽的書齋中便藏有一套,因為趙君卿也是編撰者之一嘛,然而馬鈞當日閱讀前兩卷的時候,根本跳過了序言和正文之間滿滿兩頁的編者姓名是宏輔可不是呂不韋,不會光傳自家姓名,而把真正執筆者全都湮沒了若然知道趙爽也有參與,必然提出借閱啊。他倒是曾經探訪書肆,尋找此書,可惜毫無所獲。

是宏輔的著作,在這年月就算是暢銷書了,士人間無論瞧得懂瞧不懂的,只要購買得起,也購買得到,家中必要收藏一函,即便《物理初言》那般艱澀之書,也已經脫銷好幾個月啦。

馬鈞不禁慨嘆,好不容易得著一陣清閒,此刻偌大的兵部衙署就只有他和兩名斗食小吏留守,若能一手熱茶,一手《物理初言》,一口氣讀上一整天,可有多麼愜意。

欲待放鬆,卻又無聊這連忙了好幾個月,驟然清閒下來,他倒感覺渾身不自在了想想架閣中也有些書籍,雖然都是他不怎麼感興趣的兵法戰策,但閒著也是閒著,不妨取來一讀,消磨時光吧。

才剛起身,突然門外奔進一名小吏來,躬身稟報道:“諸葛侍郎遣人召喚馬令史。”馬鈞聞言,不禁一愣,心說諸葛亮雖然是自家恩師的好友,但跟自己可素無往來呀,而且職位也隔著十好幾級呢,他突然傳喚自己,究竟是為了何事?難道有賬算錯了,要叫自己去申斥嗎?還是說臨時有什麼急務,而值班的令史只有自己一人……

只得放下茶杯,拔腿就往正堂而去。小吏趕緊攔住瞭解釋:“非也,侍郎不在部內,特遣車來,召令史往城外去。”

馬鈞一頭霧水,迷迷糊糊地便跟隨著小吏出了門,登上前來迎接的馬車。馬車一路疾馳,出了洛陽西門,馬德衡瞧瞧這條道路似乎頗為熟悉,便即開口問道:“未、未知侍、侍……接吾何處、處去?”可是駕車人只管悶著頭抖動韁繩,根本就不理他。

果然,四周景物越來越熟,馬車最終馳入了一所莊院之中正乃馬鈞在科舉時曾經寄住過的是氏莊院。這一來馬德衡更迷糊了,心說諸葛亮找我,不在衙署,也不在他家,卻來了是太尉的別業,究竟是何意圖?啊呦,想當日陳茲免為了洩憤,在別院正堂的樑柱上刻了十六個字,雖然其後刪去姓名,別是終於被發現了吧?因為我跟陳紵是同鄉,所以召去查問?

想想陳紵對自己還算是不錯的,況且又是同村,自己又豈能出賣於他?可是再一想,既然召自己來,那肯定已經鎖定目標為陳紵啦,就算不招出他來,恐怕他亦難逃責懲也……可是既然如此,又召自己來做啥呢?僅僅同鄉可沒有連坐的道理啊!(未完待續)

ps:忘記說了,昨天那章,讀者“九月櫻飛”出場,扮演錢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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