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年六月,曹操的第二份辭表遞至許都,與此同時,是勳帶著周不疑等人關靖留在安邑,繼續為他蒐集和管理情報工作並攜帶十多車的貴重聘禮,前抵涼州,前去與呂布商議曹、呂聯姻之事。
是勳是曹操派出去的使者,聯姻若成,他就是大媒人。為了對外表示這只是普通的官僚之間的聯姻,而非政治手段,曹操並未再給是勳加以魏官,他純粹算以個人身份前往頂多也就是男方的長輩、親眷而已。然而其名本著,腦袋上也仍然冠著漢侍中的頭銜,故此所到之處,各郡、縣守、令及地方豪門,紛紛迎候、款待,倒是無限的風光。
於是出得關來,經漢陽、隴西而抵金城,閻行閻彥明奉了金城太守楊阜之命,率軍迎候於境上。閻行說了,麴演之亂尚未平定,如今就連涼國都城令居附近都不怎麼安全,故此他才領兵前來,好護衛是勳去往見呂布。
是勳詢問涼州動亂的情況,閻行詳細地解說了一番。作反的勢力共有五股,一是張掖張進,二是酒泉黃華,三是武威顏俊,四是金城麴演,還有武威郡內的三種胡部。要說亂兵數量其實也不是很多,各都不足三千,就算擰成一股繩,亦不到滿萬,豈是百戰涼軍對手?問題這些傢伙都是地頭蛇,每得地方顯姓援助和遮護,在廣袤的西涼平原上跟涼軍打起了游擊戰,所以才一拖好幾個月,都未能徹底平定。
呂布分派各將,其中張遼順利屠滅了三種胡。高順設伏殺死了顏俊,可是隨即和鸞率顏俊餘部又起。至於魏續剿黃華、侯成剿麴演,目前都尚無捷報傳來。
要說楊阜、姜敘等,雖亦涼州大族,但他們的根據地是在南方的漢陽、隴西等地。於涼州北方各郡影響力相當有限,故此在平亂中也派不上多大用場。
是勳就問了:“呂將軍見在何處?”
閻行回答說,呂布此前率軍北上,想要透過敦煌去平西域,可是才剛走到地方,各郡便即亂起。而且等於切斷了他與國都令居的聯絡。呂布一開始只當是癬疥之禍,也懶得再動彈,便分遣諸將平亂,所以嘛目前他還在敦煌。
我靠,是勳心說我這趟跑得可夠遠啊。估計等我見到呂布,曹操那邊兒都該準備好受禪臺了……
沒有辦法,只得先跟隨閻行前往令居,並且經過姜敘的引見,拜訪了呂布之妻魏氏。魏氏隔著屏風與是勳相見,是勳道明來意,魏氏說:“若得魏王公子為婿,不負我女。然我終婦人也。還當涼公決斷。”於是是勳就在令居城內歇了兩日,與姜敘等人密談一番,姜敘明確表示。只要呂布離開涼州,魏王遣使上隴,便可順利接收他們手中的土地起碼非涼國所有的北地、安定、漢陽、隴西四郡,可傳檄而定也。
是勳隨即動身,繼續北上,在閻行三百騎兵的衛護下前往敦煌。途中也曾遭遇亂軍。好在閻彥明治軍得法,用兵得力。都僅僅有驚無險而已。十數日後抵達武威郡治姑臧,守將高順出城相迎。自稱已將和鸞團團圍困在蒼松縣北,不日即可盡數剿滅。
呂布麾下諸將,大多是些蠻勇之夫,史書上的記載也很少,傳說中的評價也不高,只有張遼、高順二人與眾不同。張文遠不必說了,在原本歷史上降曹為大將,逍遙津一戰名震江淮;至於高順,史書上記載說:“順為人清白有威嚴,不飲酒,不受饋遺。所將七百餘兵,號為千人,鎧甲鬥具皆精練齊整,每所攻擊無不破者,名為陷陣營……布知其忠,然不能用……以魏續有外內之親,悉奪順所將兵以與續。及當攻戰,故令順將續所領兵,順亦終無恨意。”
就是說,這人不但是一員悍將,而且忠誠勤勉,即便受了委屈也毫無怨言,徹底是個大好人啊。是勳其實挺垂涎這張、高二將的,不過張遼還則罷了,根據史書上的描寫,估計以高順的性格是拉攏不過來的即便呂布死了,他也有九成九會殉死。
離開武威以後,轉道西北,不日抵達張掖郡治觻得,張遼迎入。據張遼所言,因為魏續征剿酒泉黃華不利,呂布親自領兵離開敦煌,東歸酒泉,目前正駐軍在酒泉、張掖交界處的表氏縣中是侍中您運氣不錯,從令居出發往見我家涼公,可以少走三分之一的路程。
是勳辭別了張遼,匆匆上路,翌日即行至兩郡交界之處,忽見十餘騎飛馳而來,為首一人高呼道:“來者得無是令君耶?”是勳正好坐車坐累了,換馬來騎,瞧對面打出的是涼國旗號,便即招呼道:“吾是勳也,然已卸職,無可‘令君’稱之。”
看看馳近,那人止住部眾,跳下馬來朝是勳行禮:“末將龐淯,拜見是……公。”是勳也跳下馬,聞言雙眉一軒:“得非表氏龐子異耶?”
龐淯字子異,也是史書有傳之人。他曾經擔任過涼州從事,後任破羌長,武威太守張猛攻殺刺史邯鄲商之後,龐淯前往哭喪,並且懷揣匕首,欲圖刺殺張猛,張猛感其忠烈而不肯殺。其後為酒泉太守徐揖請為主簿,郡人黃昂(也不知道跟這會兒的黃華有什麼關係)叛亂,包圍郡城,龐淯潛出城外,向張掖、敦煌二郡求救,二郡太守尚且狐疑,不肯發兵,龐淯伏首劍上,才終於感動了對方。只可惜援軍來晚一步,城池還是被攻破了,徐揖遇害,於是龐淯收斂主公屍體,送歸本郡,並且為之守喪三年。
曹操聽聞此事,亦深為龐淯的忠誠所感動,即刻召為掾屬;曹丕稱帝后拜為駙馬都尉(這會兒的駙馬還跟公主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遷西海太守,最後官至中散大夫。
當然啦,在這條時間線上,張猛殺邯鄲商是在關中,涼州人龐淯就算聽聞此事,也來不及千里迢迢跑去奔喪和謀刺張猛。那麼他就沒有丟掉破羌長的官職,未入徐揖幕中,黃昂造反的時候,他也沒有出城求援,事後也不可能去為徐揖守喪……總而言之,歷史因為小蝴蝶翅膀的扇動而改變,龐淯避過了人生中的所有艱險,也幾乎喪失了所有成名的機會……
不過無所謂啊,是勳所以記住了龐淯此人,還真跟他在歷史上的履歷關係不大,而主要因為他有一個足夠強悍的老孃。根據《三國志》和皇甫謐《列女傳》記載,龐淯之母名叫趙娥親,乃酒泉郡治祿福縣趙君安(估計是以字行)之女。趙君安為同縣李壽所殺,三個兒子也都在不久後得病死了,李壽挺高興,說:“趙氏強壯已盡,唯有女弱,何足復憂!”誰料到趙娥親竟然“幃車袖劍,白日刺(趙)壽于都亭前”,生把父仇給報了。
漢代的輿論是鼓勵血親復仇的,所以趙娥親不但受到當地士人的援護(縣長尹嘉就寧可丟官也要放她走),而且事後還得到涼州刺史周洪、酒泉太守劉班等人的上表讚頌,刊石立碑,誇她是名烈女。
真是有什麼娘就有什麼兒子啊……
且說龐淯拜見是勳,是勳忙問:“得非表氏龐子異耶?”龐淯說我就是,今為涼公帳下將,奉命前來迎接是公。旁邊兒閻行聽著挺奇怪,就問:“是公曾與龐子異有舊乎?”沒錯,他娘是挺有名,起碼在這涼州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但這不代表龐淯也很有名哪,連我都只知道他最近挺得呂布看中而已,未見其人,更不曉其表字,怎麼你是勳才到酒泉,就能一口道破呢?
是勳“嘿嘿”一笑,低聲對閻行說:“龐子異,蔣子翼之友也。”
閻行本來就是曹家安插在涼州的間諜,所以對於同為間諜的蔣幹,雖然各自單向聯絡,秘密工作沒有交集,對於對方的真實身份還都是心裡有數的。因此上是勳這麼一說,閻行就明白了,哦,這是蔣幹新發展的下線;而龐淯聞言,瞟一眼閻行,也當即心下了然是自己人。
隨即是勳便又低聲詢問龐淯:“可能得見子翼否?”龐淯點點頭:“往來無礙。”是勳說好,我今日旅途勞累,不打算面見涼公了。說著話,悄悄伸手入懷,掏出一張事先寫好的字紙來遞給龐淯“可密傳於子翼,使先與涼公言之。”
對於能否說服呂布,他心裡還真沒什麼底,所以早就打算先透過蔣幹給呂布吹吹風蔣子翼不是在密書中多次吹噓,說呂布對他信任不疑,言聽計從嗎?由他先說,可能效果比我直接遊說要來得好一些吧。
龐淯會意,趕緊雙手接過,揣入懷內,隨即便引領著是勳、閻行等進入表氏城內,安排住下。他去稟報呂布,說人我已經接著了,然而是公說他旅途勞乏,風塵待洗,希望能夠先好好歇一晚,明日再來拜會涼公。呂布擺擺手,說我知道啦,你先下去吧。
龐淯去後不久,呂布正打算也洗洗睡了,門上來報:“蔣先生求見。”呂布便即端坐,延請蔣幹入內。蔣幹坐穩當以後,開門見山地問:“主公可知,是宏輔今來我國,所為何事?”
呂布說我聽說了,曹家想跟我聯姻“正待請問子翼,可允之否?”蔣幹擺一擺手:“不可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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