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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痴情鴻雁(1/2)

作者:賊道三痴
三十五、痴情鴻雁

二月十六日辰時,李堅代表皇帝李煜授予周宣門旗二面、龍虎旌一面、節一支、麾槍二支、豹尾二支,領二十名親兵還有二十名羽林衛出使北宋。

周宣從江州回京短短十日又要遠行,清樂公主、秦雀、林涵蘊她們雖有怨尤,但送別時都不會顯露出來,只殷殷囑咐夫君早日歸來。

小周後送給清樂公主的寶馬“照夜玉花驄”現在成了周宣的坐騎,林涵蘊的“雲中鶴”也借給四痴騎乘,三痴、藺寧的那一對棗紅大馬分別借給力虎和羊小顰。

楊宗保隨從八人,都是輕裝快馬,周宣這邊還帶了兩輛馬車,一行人在白鷺洲碼頭擺渡過江,當晚趕到永寧,歇息一夜,次日啟程朝滁州進發。

這日天氣晴好,周宣騎著雪白駿馬,與楊宗保、四痴等人並轡前行,周宣道:“若是不下雨,遠行就彷彿遊春,不覺得辛苦,只覺賞心悅目。”

楊宗保道:“是啊,三月的開封更是花木繁盛,蔚為可觀,周兄好遊玩,到時小弟陪周兄好好遊歷一番。”

周宣與楊宗保相約以兄弟相稱,不然的話周宣是一品國公,楊宗保只是六品的昭武校尉,平時稱呼起來地位懸殊,彆扭。

周宣忽然想到一事,趙光義御駕歸天,北宋是國喪啊,該不會禁止一切娛樂吧,那趕去開封豈不是無趣,哥們還給趙光義服喪哪!問:“楊兄弟,貴國太宗皇帝歸天,要舉國服喪吧?”

楊宗保知道周宣指的是什麼,答道:“除皇族至親服三年喪之外,庶民百姓只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內不許宴樂婚嫁,市井遊戲娛樂也一併禁止,過此期限則一切如舊,吾國先皇是正月十三歸天的,等到三月初周兄到了開封,禁令已經解除。”

周宣這才放心,見春光明媚,便去羊小顰馬車喚道:“小顰,不要悶在車裡,下車乘馬,讓我看看你騎術如何?”

馬車停下,羊小顰下了車,卻已換上紅緞馬褲,外面罩著六幅繡文百褶裙,那雙動人的眸子注視著周宣,盈盈欲語。

周宣跳下馬,說道:“你且騎我的照夜白,這馬又良馴又神駿。”說著,一手牽著馬韁,一手平伸——

羊小顰微一點頭,撐著周宣的手,踏鐙上馬,繡裙飄起又罩下,姿態曼妙,粉雕玉琢般的一個人,騎在著金鞍彩鞘、通體雪白的名馬,就彷彿仲春的麗色一起凝聚到羊小顰身上,說不出的明麗動人。

楊宗保平日只愛耍槍弄棒、打熬身體,對女色不甚在意,但羊小顰之美還是讓他瞬間失神,低聲問身邊的四痴道:“小尖兄,周國公府中到底收羅了多少美女,怎麼隨便出來一個就是絕色?”

四痴眼望山外青山,淡淡道:“主人就是這癖好。”

周宣騎上棗紅馬跟在羊小顰左側,看她控轡策馬的樣子就知道她的所謂會騎馬,僅僅是騎著不至於摔下來而已,騎術是一點也說不上,遠不如林涵蘊,當即耐心指點她一些手臂放鬆、大腿緊夾的粗淺騎術,反正周宣自己騎術就是平平,不過有“照夜玉花驄”,學起來也事半功倍。

一路無事,過滁州、定遠,來到唐國西北邊境的重鎮——壽州,過了壽州就是北宋地界了,看看一路順利,離三月初八之期尚遠,周宣等人便在壽州歇息了一日,秦博士夫婦還有一封書信要交給盧安,順便遊玩一番。

壽州又名壽陽,是唐國清準都護府駐地,是兩淮之地最大的城鎮,人口十餘萬,與江州相等,自商、周以來就是繁華鼎盛之地,又為兵家所必爭,當年東晉謝安大破前秦苻堅七十萬大軍的淝水之戰就發生在壽州西境。

唐國之所以面對強大的北宋而能保住兩淮,壽州城防可謂居功至偉,二十年前北宋八萬大軍壓境,圍困壽州三月不下,後因趙德芳出兵鳳州,北宋終於退兵,皇甫繼勳之父皇甫暉時任清淮節度使,便是在這場大戰中被流矢所傷,不治身亡的。

現任清淮節度劉襄,乃唐國名將劉仁贍之子,劉仁贍多次與皇甫暉一道抗擊北宋前身周國柴榮的大軍,與皇甫暉之子皇甫繼勳不同的是,同為名將之後,皇甫繼勳仗著父輩功績貪於享樂厚自奉養,而劉襄則披甲守關,忠勇雙全,不墮乃父名聲,劉襄帶著節度副使與都護府判官和壽州刺史祖信一道前來迎接吳國公周宣和北宋使臣,周宣對劉襄也是極為相敬,有意結納。

此時秦雀的表兄盧安已升任壽州醫署博士,是九品小官,根本沒有見周宣的資格,所以當劉襄聽說吳國公夫人還有一位表兄在壽州為官,大為驚訝,從沒聽盧博士提起過啊,趕忙差人把盧安請來。

盧安並不知周宣到了壽州,見上官差人喚他,不知何事,以為是誰突然發病,趕忙叫了兩個醫署學生揹著醫匣子來到城南都護府廡廳,舉目看到眾官簇擁的周宣,大吃一驚,腳下一絆,差點栽倒在地。

周宣笑吟吟作揖問候:“盧表兄一向安好,上次在京為何匆匆別去?”

盧安侷促不安,言辭支吾,風度全無。

周宣命隨行親兵取來書信遞給盧安:“盧表兄,我岳父、岳母兩位大人二月初至京,我岳母對宣表兄甚是掛念,望宣表兄近日能赴京一晤——”轉頭對壽州刺史祖信笑道:“祖大人不會不允吧。”

祖信趕緊道:“下官知盧博士有個姑母,卻不知是國公的岳母,真是疏忽,盧博士要進京省親,下官豈有不允之理,即日起給假三個月,盧博士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

盧安心知祖刺史對他如此客氣全都是因為周宣的緣故,甚是羞愧,若說去年在京不辭而別時除了羞愧之外還是因為心有嫉恨,現在是完全不敢嫉恨了,周宣之名唐國老少皆知,垂髫小兒說起吳國公羽扇綸巾平定清源的功績都是眉飛色舞,崇敬不已,至於周宣娶公主、娶節度使之女,那更是佳話了。

盧安答應後日即啟程赴京拜見秦博士老倆口,請求姑父姑母原諒他前年鬼迷心竅的悖行,盧安雙親早逝,世上只有這一個嫡親的姑母,自心中有愧斷了往來之後,還是常常悔恨的,現在有這彌補的機會,再不珍惜就是自作孽了。

這日天色已晚,劉都護在府中大宴郡僚,為吳國公接風洗塵,次日,由都護府判官、祖刺史還有盧安陪同吳國公和楊使臣遊壽州名勝,遠望八公山的“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遊楚王鬥雞臺、吊淮南王墓、縱覽與都江堰齊名的芍陂,歸來則品嚐壽州酥梨酒、八公山豆腐、皖西白鵝和淮王魚,行萬里路、嘗各地名酒佳餚,此周宣之志也。

壽州報恩寺的香草也極有名,有清心除穢之功用,羊小顰特意向寺僧要了一些曬乾的香草,周宣問她做什麼用?羊小顰微笑不答。

二月二十三,周宣一行離開壽州,劉都護與祖刺史直送過淮河方回。

騎馬行走在淮北平原上,有天高地遠的感慨,金毛犬魯魯歡快地跑在前面,又踅回來在力虎馬前搖尾巴。

楊宗保聽四痴說起去年南漢之行,這金毛犬魯魯神奇的追蹤能力,不禁嘖嘖稱奇。

這幾日周宣都沒見羊小顰出來騎馬,以為她倦了,也沒強要她出來騎馬,羊小顰大腿嬌嫩,騎馬久了會磨傷吧,但整日悶在車廂裡也難受吧,又沒聽她擺弄樂器,馬車裡可是帶了不少小件樂器的。

周宣帶馬靠近羊小顰的馬車,喚了一聲:“顰兒——”

羊小顰“嗯”了一聲,撩開車簾,露出精緻無瑕的容顏,笑意淡淡,眸光如水,手裡似在做女紅活計。

“咦,你做什麼?”羊小顰每日與各種樂器打交道,周宣從沒見她做過女紅。

羊小顰妙目斜睨,雙手背在背後,不讓周宣看,那種婉孌嬌羞之態讓人怦然心動。

周宣笑道:“我上來看。”下馬登車,頓覺一股蘭麝芬芳撲面而來。

“什麼東西這麼香?”周宣問,這可不是羊小顰的體香,羊小顰是水仙的淡淡清香,沒有此香這麼濃冽。

羊小顰兩隻手還藏在背後,這種姿勢就顯得胸脯格外高聳,周宣笑眯眯伸手要往那高聳處按,問:“是不是藏在這裡面?”

羊小顰粉臉一紅,身子往後一縮,說道:“我是想做好後再給公子佩戴的。”

羊小顰終日難開一次口,能聽到她純淨優美的嗓音說話那真是祥瑞。

周宣道:“那我在邊上看著你做。”當即靠坐在一邊,嘴角含笑,目光炯炯。

羊小顰慢慢將手伸到前面,卻是兩個香囊,上面的圖案已經繡好,只待封口,濃冽的香氣就是從這香囊裡散發出來的。

“繡的是什麼?”周宣眼睛近視,看不清,湊近去看。

羊小顰將兩隻香囊舉到周宣眼前,卻見兩隻香囊上繡的都是一對鴻雁,脖頸不長,翅膀尖而長,羽毛是褐色的,腹部則是白羽——

再細看,左邊那隻香囊上的兩隻大雁交頸纏綿,右邊香囊上的兩隻大雁一前一後展翅飛翔,針腳細密,繡工精美,竟不遜於紉針。

周宣問:“這大雁是你繡的?”

羊小顰點頭。

周宣驚喜道:“我還不知道顰兒繡工也這麼好,這不比紉針差啊。”

羊小顰眼露羞澀,輕聲道:“是向針兒夫人學的。”

“學了多久了?”

“五個月了。”

周宣嘆道:“小顰真是聰慧過人,學什麼精什麼,這樣的繡工別人至少要學三年,難怪你樣樣樂器精通。”

羊小顰微微笑著,垂睫不語。

周宣道:“你且把香囊縫好——對了,哪個是我的?”

羊小顰將右手那隻香囊舉高,兩隻大雁一前一後相跟著飛翔。

周宣笑問:“為什麼繡大雁不繡鴛鴦?”

羊小顰將兩隻香囊擱在腿上,取下掛在車壁上的一具琵琶,錚錚淙淙彈奏起來。

周宣倚窗微笑,羊小顰彈的是詞牌《摸魚兒》的曲調,當即依著琵琶彈奏而輕聲吟唱道: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蕭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元好問的這闕詞周宣很喜歡,為表示對元好問的敬意,所以就提前幾百年給吟出來了,不用說是安在他周七叉的名下,填詞的起因呢,說是去年赴洪州,路上遇到一個捕雁者,捕雁者說:“今日射殺一雁,其脫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於地而死。”所以周宣就把那兩隻死雁買下,葬之江水之畔,累石為識,號曰雁丘。

羊小顰對周宣所言大雁是最痴情的禽類的說法銘記在心,得知周宣要帶她北上尋親,便開始繡這對香囊。

一曲奏罷,羊小顰將琵琶掛上,凝眸看了周宣一眼,開始縫合兩隻香囊,香囊裡裝的就是昨日在壽州報恩寺要來的香草,現已剪得細細碎碎,所以香氣格外濃郁。

小半個時辰後,兩隻香囊都縫合好了,簡直是渾然一體、天衣無縫,周宣都找不到縫口在哪裡,只有那鴻雁纏綿翩躚的羽影。

香囊上有掛耳,羊小顰用丁香絛將香囊系在周宣腰間,抬起頭,剪水雙瞳凝視周宣,說道:“願與公子不離不棄、永不分離。”

周宣在她櫻唇上吻了一下,應道:“不離不棄、永不分離。”

羊小顰靠過來,將腦袋擱在周宣左肩上,一動不動。

此時的周宣也昇華了,懷抱佳人卻無情慾,就想靜靜的抱一會。

道路漫長,馬車微微晃盪,兩個人相擁著默默地聽車輪碾過道路的聲音,好一會,周宣問:“顰兒,有沒有想過你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羊小顰坐直身子,搖了搖頭。

周宣道:“你父母一定不是碌碌的人,不是久居高位的顯貴,就是文采風流的雅士——這是我從你的絕佳氣質上推斷來的,你沉靜的性子是與生俱來的,又這麼聰明,學什麼精什麼,你的父母怎麼會是平庸之輩,而且從你的那隻純金足釧來看,就不是貧寒人家。”

羊小顰眼睛幽黑窅緲,盯著周宣,說了一聲:“其實我不想他們。”

周宣握著她柔軟纖美的手,說道:“小顰你不要怨恨你父母,我可以肯定,你流落到江南絕非你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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