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毛不拔鐵公雞
徐刺史見商湛源從中作梗拒絕讓周宣列名甲類棋士,很是惱火,大聲道:“本官作證,周公子之棋的確略勝古老先生一籌,莫非商先生連本官說的話也不信?”
商湛源見刺史大人發話,便陪笑道:“在下怎敢不信徐大人所言,不過在下想看看古先生與這位周公子的對局棋譜。”
要看對局譜,這明擺著還是不信徐刺史的話嘛!
徐刺史氣得手直髮抖,對一邊的舒州長史厲聲道:“這就是你們舒州選送來的目無尊長的狂徒嗎!”
舒州長史趕緊對商湛源說:“商先生,快快向徐大人陪禮道歉。”
在當時,唐國、宋國和南漢的棋風都是極盛,下得一手好棋的棋士很受人尊重,而十八大棋士更是各國王公貴族、高官巨僚重金禮聘的物件,商湛源雖然排名較末,但這次舒州刺史請他參加三州棋戰也出了白銀一千兩,而且禮敬有加,這時被刺史屬官長史逼令道歉,不由得怒上心頭,傲氣發作,大聲道:“棋戰有棋戰的規矩,若都不依規矩那還下什麼棋,既然江州一力要將一個無名之輩列入甲類,那好,商某人退出,不參加了,可以吧。”
舒州來得另兩位棋士也齊聲說:“我們也退出。”
舒州長史大急,趕緊挽留商湛源,一邊眼望範判官:“範大人,你看這如何是好啊?”
範判官全權負責此次三州棋戰,見鬧了糾紛,心裡為難,他當然是傾向周宣的,但如果舒州棋士退出,那三州棋戰也就難以為繼,這沒法向都護大人交待呀。
古六泉說:“商先生,老朽與周公子並不曾對局,但老朽看過周公子與遊俠三痴的一局棋,周公子的棋力讓老朽甘拜下風,商先生如不信,老朽可將那局棋擺給你看。”
商湛源冷笑道:“古先生這樣說,是不是有損十八大棋士的名聲呀,還沒對過局就甘拜下風了,這與望風而逃有何區別?”
古六泉老臉通紅,爭辯說:“商先生看過棋譜便知老朽所言不虛。”
不料商湛源說道:“誰知棋譜是真是假,棋名是長期積累得來的,不是一張棋譜能證明的。”
徐刺史大怒:“那依你說應該怎樣?”
商湛源說:“周宣就是不能作為甲類棋士參賽,乙類也就罷了。”
範判官說道:“這樣吧,商先生先與周公子對弈一局,如果棋力相當,那周公子就作為甲類棋士參賽,如何?”
範判官已經夠客氣了,商湛源卻是軟硬不吃,一口拒絕:“不行,我乃十八大棋士之一,與無名之輩對弈那是降了我的棋格。”
棋譜也不看,試探棋也不下,把徐刺史氣得手足冰涼。
一直沒說話的周宣這時微笑道:“商大棋士果然有傲骨,小生敬佩,小生想送點銀子給商大棋士,還望大棋士笑納。”
商湛源一愣,心想:“怎麼回事,想讓我放過你,讓你作為甲類棋士參戰?看你態度還不錯,可你不能當面說送我銀子啊!”八字眉往下一耷拉,清高地說:“在下追求的是棋道的精深奧妙,豈能因為錢財——”
周宣不等他說完,伸出一根手指:“一千兩。”
“一千兩!”商湛源一下子閉了嘴,不再大談棋道的奧妙境界了,盯著周宣看了一會,問:“周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周宣說:“別無他意,就是想送一千兩銀子給你花。”
商湛源想了想,問:“你想拜我為師?”
周宣真想對著那苦瓜臉給他一耳光,忍著道:“那倒不是,就是想以一千兩銀子作彩頭向商大棋士請教三局,商大棋士棋力高強,肯定輕鬆贏取這一千兩,所以在下這銀子等於是白送。”
商湛源還在考慮。
範判官說道:“這一千兩彩頭就由都護府出,看誰能贏取。”
另一位舒州棋士眼紅這銀子,挺身而出說:“商先生自重身份不肯對弈,不如讓在下來和周公子下這三局,在下也是舒州名手。”
商湛源一聽有人要搶銀子,趕緊道:“且慢,周公子指名要與我對弈,我若不應戰,豈不是被人認為是怯弱,自降棋格是指三州棋戰,賭棋則無妨。”
周宣心裡冷笑,說道:“在下還有一個小小的提議——”周宣每次開賭總有提議,“單單一千兩銀子還不夠有趣,對於清高的商大棋士來說僅僅為銀子下棋就太俗,在下提議,如果商大棋士萬一不慎輸給在下,那以後就不能再自稱十八大棋士之一了,就讓在下頂替你的位置吧。”
商湛源怒道:“你做夢!”
周宣笑道:“是在做夢嘛,不是說了萬一嗎!”
商湛源怒問:“那你輸了,又該怎麼辦?”
周宣說:“我肯定是輸嘛,本來就是等於是白送你銀子的賭局,你還要怎麼樣?總不能樣樣和我這個無名之輩計較吧,大棋士風範何在啊?”
古六泉見周宣要商湛源增加賭碼,他自己卻是一毛不拔,不禁會心而笑,古六泉清楚周宣的棋力,與商湛源應該是旗鼓相當,但商湛源平白多出一個賭碼,一旦輸了,就是身敗名裂啊。
周宣見商湛源憤憤然不答話,就又說:“商大棋士若不肯應戰,這事傳揚出去,想必不會有人認為你是清高,只會認為商大棋士怯戰,生怕保不住十八大棋士的名聲,連送到手邊的一千兩銀子都不敢要,唉,謠言可畏啊。”
商湛源脾氣還比較怪,冷冷道:“休要激我,你越激我,我越不和你下。”
周宣點頭說:“原來是這樣,商大棋士果然高明,難怪能在十八大棋士之中站得穩穩的,不過呢,為商大棋士著想,在下建議商大棋士應該找個深山老林躲起來,誰也找不到你,誰也無法向你挑戰,那樣你就能永保大棋士的位置。”
徐刺史哈哈大笑起來。
商湛源脹紅了臉,青苦瓜變成了紅苦瓜,終於頂不住了,怒道:“那就來吧,讓我看看你姓周的有什麼本事!”
古六泉見商湛源沉不住氣答應了周宣的無理提議,暗暗搖頭,心中有預感,這商湛源要倒黴,倒不是說周宣的棋力一定強過商湛源,而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輸了什麼都不損失,一個輸了半世棋名付流水,棋未開戰,周宣已經穩佔上風,這才是攻心之術啊。
範判官說:“既然商先生答應對弈,那周公子與商先生的這三局就應該算是江州與舒州甲類棋士的對決,免得下了又下,徒費精力,諸位可有異議?”
商湛源點頭表示答應,驀然驚覺,繞了一圈,自己還是同意了周宣以甲類棋士參賽了,江州人下駟戰上駟之計還是得逞了!
商湛源看了一眼舒州長史,見他也無異議,心道:“你們都畏於江州刺史的y威不敢有異議,我又何苦要做惡人,反正你們以一千兩銀子請我來的條件是坐鎮甲類,戰勝江州和蘄州的兩位甲類棋士,等我勝了周宣,再勝蘄州的,二千兩銀子就入囊了。”
這樣一想,商湛源怨氣頓消,苦瓜臉露出了笑意,說:“那就開局吧。”
“忘憂堂”三樓,首先進行江州與舒州各三名棋士的盤上廝殺,古六泉的對局、傅延年的對局都少有人觀戰,眾人都來看周宣與商湛源這一局。
猜先,商湛源執白先行。
棋盤上落後三十餘子後,周宣對商湛源的棋風有了一定了解,此人酷愛實地,從佈局開始就猛撈空,拼命佔據地盤。
周宣就有意保留自己的棋風,基本上都是跟著白棋走,在中盤時開始發力,挑起一個大型戰鬥,幾番折衝下來,周宣有所收穫,但因為前面白棋佔據實空夠多,黑棋形勢依然落後。
商湛源這時已完全收起對周宣的輕視之心,心道:“這人棋力果然不弱啊,列為甲類棋士完全夠格,我得千萬小心,一定要戰而勝之,先前已經中了他奸計了,逼得我沒有了退路。”
這第一局下了兩個時辰,商湛源終以一子之優贏下這首局,抹了一把腦門的汗,心想:“好懸。”
周宣毫無頹態,笑呵呵起身去看另兩局,古六泉贏了,傅延年輸了,三番決戰的第一輪,江州算是敗了。
在徐府用罷午餐,周宣告辭回秦府,徐刺史送他出來,有點擔心地問:“周公子,明日你能贏嗎?”
周宣點頭說:“明天能贏。”心想:“今天商湛源先行,等於我讓他先,也才贏我一個子,如果按後世規則應該是我反贏他二子半,明天我先行,拿下他沒問題,就要看後天的重新猜先了,如果被他猜到白棋先行那就有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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