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號，夜。
在白天葉紫和葉影過來邀請趙長安和文燁一起乘船到景區大壩，然後坐車去市裡。
不過被兩人拒絕。
晚飯之後，趙長安和文燁洗了碗筷，清理了屋子，把暖瓶裡面燒滿開水，就和奶奶告別。
這一走，不出意外的話，文燁很有可能至少幾個月不回來，趙長安就算再早也得等到桃花湖的桃花盛開的時候。
“奶奶在這裡生活習慣了。”
文燁幽幽嘆氣。
這些天在文家村，趙長安和文燁一直想勸說老人到明珠或者姑蘇，再不濟就是到山城市裡面定居，也比在這裡讓他們放心。
不過老人根本就不願意離開文家村。
用她的話來說，之前之所以在城市撿破爛定居，只是為了文燁能有一個好的學習環境，別一輩子窩在山溝溝裡面，連個媳婦都找不到。
文燁奶奶一直都有著清醒的認識，知道指著自己家裡的條件，想要給孫子說一個媳婦簡直是難於登天，只有讓他發奮讀書，考上大學有了前途才能自己給自己找媳婦。
老文家幾代單傳，總不能到了文燁這一代要斷了，那麼文燁奶奶就是死了以後也沒臉去見文燁的爺爺，以及文燁的父母。
現在看著孫子出息了，她更願意生活在這個生活了幾十年的小山村裡面，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而且不遠的地方就是文家村的族墓群，她的丈夫，兒子兒媳婦，每年清明十一她還要給他們送錢。
“其實這也好，這裡的空氣水源都是非常的好，又安靜，不喧囂。雖然奶奶說你家從曾爺爺開始都是一代單傳，可曾爺爺再往上可就不是了，村子裡大部分都是不出五服的親戚，村裡人我看都比較質樸，沒有刁民。”
趙長安安慰著文燁：“你沒看村長村支書和他們的婆姨，把你家的力氣活兒和稍微複雜一點的活都包圓了。”
“呵呵~”
開車的文燁笑了笑，對照長安的評論不置可否。
然而又想了想，很隱晦的說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之所以看到一片祥和，而是因為你身處局外，而且站得高度讓他們仰望，在天空中翱翔的蒼鷹看不到地面上的螞蟻，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仕中叔的兒子兒媳婦在鐵東廠熱電分廠上煤料，活又苦又累掙的錢還少，還總被排擠；我給陸緘默說了，給他們換了一個工種，他兒子到過磅站，兒媳婦進了檔案室，一個肥差，一個清閒。升仁叔的姑娘在山裡村小當老師，都三十歲的大姑娘了，還高不成低不就，現在在你上的那個市重點小學當老師，聽說物件已經談好了，也是學校裡面一個男老師，五一就結婚。明白麼，質樸哥。這些在他們眼睛裡面難如登天，花錢求人都沒有路子辦不成的事情，在咱們這裡也就是輕飄飄一句話的事情。夏武越，喬三，莫孩兒，還有彭州三鼠，死得死判的判，你說說文家村哪個潑皮想死才會和自己找不自在？”
“還有這麼一說，我之前怎麼沒聽你提過？”
趙長安這才知道這裡面，居然還有這麼多的門門道道。
他都在想著這村長村支書熱情好客都不說了，畢竟都是場面上的人，可看著他們那兩個一看都不是什麼大方人的媳婦，怎麼也這麼熱情好客的誇張。
原來如此！
“都是一些小事情，你又何必知道。還有咱們這一百萬加上景區裡面的五十萬砸下去，一個村子都有活兒幹，有錢掙。村部的麵包車，摩托車，電視機，各種福利，你以為這些錢都是大風飄給他們的麼？”
這麼一說，趙長安是都明白了。
事實上他砸這一百萬也不是為了什麼掙旅遊產業的錢，只是為了修一條村子出山高規格的柏油路。
這樣他們進出也方便，而也不用在帶文燁奶奶到市裡面去的時候，需要考慮坑坑窪窪沿途顛簸崎嶇的山路，老年人坐車受不了。
而且這個旅遊合資公司，將會把這條路，以及整個文家村的山地資產計算在一起。
也就是說以後外面的人要是想要進入文家村投資，或者蓋房子別墅，就必須經過旅遊公司的同意。
只用了一百萬，就做成了一件遠期排他性的事情，鎖死了文家村，這在趙長安看來，當然是非常的划算。
奸商，奸商，不外如此！
——
在夜色裡車子駛出蜿蜒崎嶇的山路，進入107國道，眼前豁然開朗，南來北往的車流在長長的路上亮著車燈。
白色大奔匯入車流，再往北行駛三四里就是桃花江一橋，進入山城市西郊。
“這個葉平百究竟想幹啥？”
這個問題趙長安這幾天也一直在思索，不過卻不得要領。
“消除隔閡，共同進步。”
文燁回答。
“靠！”
趙長安對文燁這種回答感到很詫異：“雖然說老一輩的恩怨隨著那些人西去，總不能像伍子胥那樣極端，可事實就是事實。他們殺人放火炸船，不管這些年他們是怎麼死的，可在你們這裡他們還欠著十幾條人命！你別說你不知道你奶奶為什麼願意讓葉紫和葉影進你家的門。”
“那就用葉家全部男人的命來填吧。”
文燁咧嘴一笑，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在透過車前窗照射進來的月光裡，就像狼一樣的兇殘：“年輕漂亮的女人我嫌髒，都給你幫我復仇好了！”
“不講道理了？”
趙長安沒有想到文燁的格局居然這麼大，有點詫異。
“六十二年前的船上，誰給我們講道理！”
“行，我支援你。”
“廢話！”
“有啥具體的想法？”
“想法就是先放下仇恨，消除隔閡，求同存異，共同進步。”
“高明又深奧，太子你很有朝堂之爭的潛力。”
“鳥！”
“咱們對他能有這麼大的吸引力，還是說那艘沉船，仰或是你這牛比的金剛不軟的神功？”
趙長安雙手虎拳一握，指關節上面炸起一片‘咔咔啪啪’的脆響，顯示著所蘊含的驚人打擊力量。
文燁思考了一下說道：“葉平百是一個極其自私的人，而且他已經是君子不器的階段，你沒見他大半年沒見，身形又蜷縮了一絲。呵呵，聽說這種過程非常的痛苦，因為濃縮就是精華，濃縮就得經歷一系列陣痛。到最後他一米七八的個子，能變成一米五六，佝僂的腦袋能貼著褲襠。”
聽得趙長安直惡寒！
“別擔心，咱們至少還有四十年的時間，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我，還要相信科學。”
文燁安慰著趙長安。
“那葉平百都七八十了，看著還可以啊，咱們國內的人均壽命才七十出頭，他要是說不定今天晚上就掛了，不是打破了這個魔咒？”
“因為這幾十年以來，他一直都壓制著境界，還有禁慾。”
文燁給趙長安解釋：“就是賦予他超凡，他卻一直努力鎖死著超凡。有點像銀行貸款，你雖然有貸款的額度，可你要是一直不貸款，銀行總不好意思收取你莫須有的利息。”
“我靠！”
趙長安變色：“太子，我聽著怎麼感覺都是，這不是在說你，反著說我麼？”
“所以我說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我，相信未來的科學。你都二十歲了才半路出家，想要獲得超凡的力量，又想百戰不殆，總得可以為四十年以後還沒有確定的事情冒一點險吧。”
“有道理！”
趙長安明白了文燁的意思，說白了就是選擇。
雖然文燁在沒有告知的情況下替他做出了選擇，可事實上就讓他自己選，他也會這麼選擇。
金錢，權勢，力量，還有對異性致命的吸引力，永遠的鋼的本領，這些都是他深深渴望著的東西。
用四十年以後的未知來豪賭一把，他當然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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