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準備下一場國戰吧
長安城,太極宮皇家內苑。巨大的皇家內苑,此時白雪茫茫。
李建成披著一身沉重的甲冑,拿著一柄冰冷的馬槊,揹著厚厚的行軍睡袋,腰間掛著水壺、包巾、還有乾糧袋子。
李建成一步一步踩著厚厚的積雪,走上了“陰山”,從山腳登上陰山頂,其實不過三百餘步,李建成微微感覺吃力。
李建成回頭衝望李安儼笑道:“朕才走了不到千步,都有點吃不消了,朕徵北征將士,人人如朕這般辛苦!”
李安儼苦笑道:“陛下,將士們會更辛苦一些!”
別看著李建成也是全副武裝,可是北征軍將士們要帶著兩雙靴子,兩套棉衣,實際負重遠超李建成,事實上超出了李建成負重的三分之二,將近八十斤的負重。
李建成站在狹小的坡頂,看著下面,白雪皚皚的起伏丘陵。
李安儼左右檢視,然後手指一處地方道:“陛下,那應該是白道。”
李建成點點頭。
李安儼轉身手指另一處道:“李靖現在駐軍定襄,按照兵部的訊息,定襄通往白道,有一條大路,頡利必定派重兵把守。”
李建成疑惑的道:“唐儉在頡利大營。”
李安儼愣了片刻,而後點點頭。
李建成道:“有機會收攏周圍被打散的部落,頡利不會立刻北撤。”
李安儼苦笑道:“就看李靖能不能抓住戰機了,再次擊潰突厥容易,可是想抓住頡利,太難了。”
李建成道:“還記得洛陽之戰的時候,李靖如何拿下南梁蕭銑麼?”
李安儼想了想道:“怎麼不記得,當時朝廷籌劃四路大軍南下討伐蕭銑,準備用三個月時間消滅他,結果李靖說服李孝恭,趁著長江漲水之際,率大軍衝出三峽,一個月不到,就攻克江陵,生擒蕭銑。”
李建成笑道:“蕭銑準備了逃跑用的船隊,可是他根本沒想到,李靖會這麼快衝到眼皮底下。那時候,李靖還只是李孝恭的副手。”
李安儼苦笑道:“頡利不是蕭銑,那是草原上的霸主,狡詐成性,睡著了都還睜著一隻眼的老狼,想要擒獲他,太難了……”
李建成嘆口氣道:“是啊,即使是朕親征漠北,也不敢拍胸脯說,必定擒獲頡利,能殲滅突厥大部力量,就足以對得起大唐這些年的隱忍。”
李安儼不覺動容的道:“陛下……”
李建成苦笑道:“安儼,朕是不是太貪心了?總想著,一戰就一勞永逸地解決漠北的大敵,那可是威脅中原幾百年的敵人。”
李安儼嘆口氣沒有回答。
君臣二人久久站在坡頂一動不動。
突然,李建成望著李安儼道:“兵部接到陳大將軍的最後一次訊息是幾日之前?”
李安儼仔細的想了想道:“陛下,應該是一個月前,李靖大軍剛剛出發之後的三天!”
李建成心中突然一動,目光在內苑到處巡視著。
李建成望著李安儼道:“你說,陳大將軍會在哪裡?”
“這……陳大將軍一個月前,率領靈州定遠軍以及靈武軍,突然北上,自此銷聲匿跡……”
李建成原本隱晦的臉上,浮現一抹久違的笑容:“朕,真是杞人憂天了!”
李安儼愕然。
李建成笑道:“有陳大將軍在漠北,頡利就算是屬耗子的,他也逃不了!”
李安儼狐疑的道:“陛下何以得知陳大將軍去追頡利可汗了?”
“陳應若是小心謹慎到等朕下了詔命再行用兵,他便不是威震西陲的陳大將軍了!他若用兵,不會捨近求遠繞道定襄,只會自統萬而向東北,越過黃河,抄襲頡利的後路。”
……
入夜,李建成睡得極為安穩。
然而,李治半夜啼哭,鄭觀音起身去檢視。
李建成也坐起身來。
鄭觀音安撫完李治回來,發現李建成坐在床上發呆。
鄭觀音小心翼翼的問道:“治兒吵著你了?”
李建成搖頭道;“剛才做了個夢,夢見頡利跑了。”
鄭觀音安撫的拍拍李建成的胳膊,笑道:“放心,夢都是反的,李靖肯定能抓住頡利。”
李建成此時毫無睡意,起身下床。
鄭觀音看著李建成身上衣著單薄,趕緊拿著一件皮袍,披在李建成身上。
李建成的目光幽深,彷彿要穿透天際,遙望著北疆。
……
陰山羊盤道上,數千上萬名唐軍將士,牽著馬,在風雪中艱難地,攀爬著陡峭的山坡。
不時有馬匹和士卒,摔落山崖。
然而,除了轟轟隆隆聲音,那些士兵與戰馬,皆沒有發出聲音。
李靖跟在隊伍中,踉蹌攀爬,臉上結滿了霜花。
如果仔細觀察,定會發現,唐軍將士也好,戰馬也罷,全部束馬銜枚。
所謂的束馬銜枚,就在古時候打戰,部隊騎馬,晚上去偷營襲擊敵人,為了不讓敵人發現,就將馬的蹄子上裹上布,在馬的嘴裡塞上東西,這樣馬跑起來就不響,嘴巴里有東西也不叫,然後再注意約束馬匹,就可以悄悄的接近敵人的營寨。這就叫束馬銜枚。
終於,艱難的通過了陰山羊盤道。
唐軍將士人馬,皆翻躍了陰山,距離山腳下的白道頡利牙帳還有數里之遙。
蕭諾滿臉凍得都是哈喇子,他走到李靖身邊躬身道:“啟稟大將軍,走失了一百七十名弟兄,另外還有……二十五名弟兄被凍傷。”
李靖點點頭,從嘴裡拿出小木棍,小木棍瞬間就被凍成冰棒。李靖將冰棒扔在地上,暖聲道:“大家辛苦,傳令,歇息一個時辰,然後,準備戰鬥。”
蕭諾抱拳行禮,然後跑出去傳令。
……
漠北白道,突厥人營地中。一頂不起眼的小帳外,幾個突厥士卒,透過帳篷縫隙,探查裡面的動靜。
小帳內,唐儉與幾名突厥貴族,圍坐在火爐旁,正有說有笑。
阿史那社爾走過來,踢踢士卒的屁股。
士卒慌忙回過身,向阿史那社爾行禮。
阿史那社爾用下巴點了點大帳。
士卒趕忙回道:“唐使在和長老們喝酒聊天。”
阿史那社爾冷笑一聲道:“讓他們慢慢聊,等咱們的人到齊,大可汗自然會一個個地算賬。”
阿史那社爾說完,得意洋洋的離開了小帳。
小帳內,唐儉傾聽著帳外的腳步聲,臉上浮現一抹自信的笑容。
一名突厥長老端著馬奶酒,用蹩腳的唐言小心翼翼的問道:“尊貴的唐使,我們突厥如果投降了大唐,我能不能去長安放養!”
唐儉彷彿聽到了一個笑話,哈哈大笑。
良久,唐儉這才止住笑聲,說道:“奧斯曼長老,長安城是沒有草的,即使有人在花園裡種些花草,那些花草無比珍貴,一盆花比一隻羊貴多了。”
奧斯曼長老問道:“不放羊,你們唐人吃什麼,喝什麼?”
“我們吃雪白松軟饅頭,白糯糯的大米,還有金燦燦的小米!”唐儉笑道:“大冬天,喝著小米粥,配上一盤鹹黃豆,那味道,甭提有多美了。”
奧斯曼又問道:“就算是一座金山,坐吃山空,也會有吃光的一天,沒錢了怎麼辦?”
唐儉並沒有直接回答奧斯曼長老的問題,而是轉而問道:“奧斯曼長老,你現在還有多少羊,多少馬匹,金錢幾何?”
奧斯曼聽到這話,臉上浮現得意的神色,他想了想道:“我有……”
說著,奧斯曼伸手出一把手,然後又伸出另外一隻手。
唐儉道:“一萬隻羊?”
奧斯曼長老搖搖頭道:“十五萬只羊,還有八千頭牛,一萬五千匹戰馬!”
唐儉不知道突厥人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麼長的,為什麼一雙手,十根手指頭會代表十五萬只羊,八千牛,一萬五千餘匹戰馬!不過,他還是認真的道:“在長安一隻羊差不多可以賣二百多錢,十五萬只就是三萬貫,一頭牛可以賣六貫,八千頭就是四萬八千貫,再加上戰馬,少說也要十萬貫,你把錢存在大唐通利錢莊裡,存三年期定息,每年可以獲得利息五百貫。你知道五百貫可以買多少糧食嗎?”
奧斯曼不解的問道:“多少?”
唐儉道:“足足五千石!”
奧斯曼驚叫出聲:“這麼多?”
唐儉接著道:“其實,你也不用走到長安,去太原,或者靈州,都有大唐通利錢莊的分部,到那裡把牛羊直接出手,拿著錢去長安享福吧!”
經過唐儉一頓忽悠。
眾長老們終於知道了大唐長安有一個叫錢莊的東西,哪怕不懂做生意,不懂放羊,只要把錢存進錢莊裡,他們就可以吃喝不愁了。
當然,唐儉並沒有告訴他們這些長老。
長安城一套不起眼的宅子也要上千貫起步,最普通的三進院落,有十幾間房屋,都要動則上萬貫。
比如奧斯曼長老的十萬貫,在長安城只能勉強在安化坊或曲江坊這樣偏遠的坊裡買一套佔地十幾畝的大宅子。
當然,也要以花幾千貫買一套更小的宅子。
但是,在長安可不光吃糧食,還有肉食可叫真貴。他們現在習慣吃的羊肉,二十多錢一斤,至於牛肉,需要一百多錢一斤。
十萬貫聽上去不少,認真花還真花不了多久。
唐儉感覺這些突厥長老能不能活到去長安還是未知之數,沒有必要告訴他們這麼多。
到了天快亮的時候,唐儉被外面震天的人喊馬嘶給驚醒,裹上裘皮,走到帳篷門口眺望。
唐儉問道:“出了什麼事?”
在門口張望的侍從一臉茫然道:“不知道,好像是咱們的人馬。”
唐儉目瞪口呆的道:“他們是怎麼過來的?頡利不是派了幾萬大軍,鎮守大道麼?”
侍從興奮地搖頭道:“唐公,咱們要不要點火,提醒咱們的人馬,別誤傷自家人。”
唐儉給了侍從一巴掌,怒吼道:“滾!”
侍從一臉委屈的捂著臉。
唐儉又道:“趕緊先躲起來,你想被突厥人砍成肉泥麼?”
侍從不知所措。
唐儉急忙鑽進帳內,然後又用力扒開火塘。
被火塘烤得土壤極為鬆軟,不一會兒,唐儉就挖出一個可以鑽兩個人的大坑。
接著,唐儉把一匹馬拖過來,然後一刀捅在戰馬的心臟位置,很快,戰馬就停止了掙扎。這匹倒斃的戰馬,屍體剛剛好蓋住挖好的洞口。
最後,在侍從錯愕的目光中,唐儉點燃了帳篷。帳篷燃燒發出灼熱的火光,唐儉和侍從就躲在剛剛挖好的小土坑中。
侍從用溼毛巾包裹著嘴,支支吾吾的問道:“我們會被燒死嗎?”
唐儉搖搖頭道:“聽天由命吧!”
漸漸的外面的動靜小了,直到殺喊聲停止,唐儉悄悄從地洞中爬出來。
這時,天已亮了,戰鬥已經結束了。燃燒的帳篷、輜重以及車輛,讓整個白道陷入一團白色的霧靄之中。
這場戰鬥,在突厥人最沒有想到的時候發起,而且大部分突厥人都是頡利收攏的潰兵,他們全無戰意,一遇到李靖的突襲軍隊,馬上器械投降。
這場突襲戰,極為順利。
唐軍在李靖的率領下,以不百人傷亡的代價,擊潰突厥兩萬餘人馬,俘虜其中一萬六千餘人馬,以及大量輜重和牛羊。
唐軍士卒將一名突厥長老帶過來。
唐儉看了看,搖搖頭。
李靖黑著臉,一語不發。
唐軍士卒又帶進一名突厥長老。
唐儉又搖搖頭。
杜伏威道:“唐公,你問問,看看他們誰知道頡利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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