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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單刀赴會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第三百三十七章:單刀赴會

當日夜裡,與春兒合衣睡了,這幾日春兒的身體不好,因此沈傲不好打擾她,躺***便眯著眼故意裝睡。

第二日醒來,天空晴朗,萬里無雲,沈傲伸了懶腰,用過了早飯便去辦公。

這樣的生活有些枯燥,一直等到燈節到來,據說一大清早,熙春橋便已是人山人海,杭州戶籍本就多,再加上這幾日的鼓譟,又有許多人都買了杭州士子勝,賭博加上湊熱鬧,誰也不甘落後。

熙春橋下便是小河,名字有點兒古怪,不過這河雖取了個小字,卻一點都不小,兩岸是長提,一排排楊柳隨風輕撫,河水湍急,清澈見底,柳樹之後便是一排排閣樓、街鋪,酒旗、茶旗迎風招展。

熙春橋乃是杭州最著名的銷金窟,橋的左面是一排排酒肆、賭檔,過了橋便是勾欄青樓,今日青樓的姑娘們早早地醒了,推開正對熙春橋的窗兒,看到下面人頭攢動,不停地朝閣樓下拋著眉眼兒;這都是低階的青樓女,真正的藝妓、名妓是不屑拋頭露面的,不過也會在窗前隔上一層珠簾,透過珠簾瞧著熱鬧。

萬花樓並不在橋的右面,而是在小河下游的一處孤島上,那孤島其實是由河泥沙堆積而成,島中的萬花樓有五層高,下頭是巨石鋪就的岩石基座,雖只有五層,從兩岸的河堤看去,卻是高大極了。

要到萬花樓,需到河邊坐畫舫過去,只是今日這橋上,卻有一個扇著紙扇的公子哥帶著幾個壯漢把守,這公子哥生得倒是油頭粉面,眼見許多人向他注目,愈發顯得意氣風發,英秀挺拔,只是他臉上敷了粉,多少顯出點兒病態。

其實士人敷粉也算是江南的一種風尚,早在晉時便已流行,便是到了今日的北宋,許多詩詞中在描寫俊美少年時總是少不得粉面二字。

在河堤旁的酒肆裡,卻是格外的安靜,這裡已有不少廂軍、雜役把守,頂樓是一個視野開闊的廂房,從這裡往下望去,那無數的閣樓屋脊連成一片,有一種高處俯瞰的暢快之感。在座的人早已到齊了,來人還真是不少,上至安撫使李玟,其次是轉運使江炳,此外還有提刑使金少文,提舉使周文,這四人乃是兩浙路最大的頭面人物,坐的位置最好,臨著窗邊,便可以看到熙春橋的全貌。

再之後便是造作局、市舶司、杭州知府衙門、兩縣衙門的各級官員,琳琅滿目,或站或坐,好在這廂房足夠寬敞,否則只怕縣令這一級的官員連站的地都沒有。

所有人都屏息不動,出奇的沉默,各懷著心事,用喝茶去掩飾那種尷尬。

大宋設立四司衙門,統管一路,本就有分權的打算,各司的主官之間難免會有一些齷齪,因此這四位大人難得相聚一起,表面上其樂融融,其實在心底裡卻都有各自的如意算盤。

比如那轉運使江炳與安撫使李玟便早有齷齪,安撫使照理說應當是一路的主官,可是江炳是誰?乃是當今欽慈太后的侄子,是皇親國戚,又主掌蘇州應奉局、杭州造作局以及杭州市舶司,哪裡還需要去看李玟的眼色行事。再者說了,在皇帝眼裡,江炳乃是一等一的大紅人,那李玟又算得了什麼,其地位在整個江南也是超凡脫俗,就是入了朝,那些太宰、少宰們見了他,又誰敢給他擺臉子看?

這樣的局面,就讓李玟的地位頗有些尷尬了,兩浙路安撫使雖好,可是被這轉運使壓著,灰頭土臉,很不自在,有些齷齪也是難免的,這兩大衙門暗中較勁也是人盡皆知的事,雖說方才二人笑呵呵的見了禮,可是一落座,便各自都擺出了一副冷麵孔。

他們兩個不說話,其餘人哪裡敢說話,倒是那提舉周文有心活絡下氣氛,故意說了句玩笑,卻無人跟著笑,周文心中不樂,也就不再說話了。

至於那提刑使金少文,卻不知在打些什麼主意,似是在深思什麼,也無人去招惹他。

這一番沉默足足過了半個時辰,茶也喝了幾盞,樓下看熱鬧的百姓已是不耐煩了,鬧哄哄地紛紛道:“沈縣尉為什麼還不來?莫非是膽怯了?”

“什麼汴京才子,哼,只怕現在已經嚇破了膽子。”

眾說紛紜之際,卻聽到有人道:“人來了!來了!”

說話間,沈傲騎著一匹老馬,身後帶著一個童子,慢悠悠地過來;沿途人等盡皆給他讓出路來,熙春橋已經在沈傲的眼前。

沈傲今日穿著一件常服,頭上扎著儒絛帶子,含笑出場,他今日特意沐浴一番,衣服是冰藍的上好絲綢,繡著雅緻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和他頭上的羊脂玉髮簪交相輝映,巧妙地烘托出一位翩翩貴公子的非凡身影。

眼見這麼多人捧場,沈傲微微一笑,那笑容頗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下巴微微抬起,露出一絲傲慢之色。

哼,你們不是很狂嗎?哥們要比你們更狂!

至於他身後的童子,便是小和尚釋小虎,釋小虎如今已經蓄了發,臉蛋兒愈發可愛,只是那雙眉之間,有一種與年齡不相稱的氣質。

二人一前一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到了熙春橋下,隨即落了馬,上了橋,搖著紙扇的粉面秀才便將沈傲攔住,兩個壯漢抱拳在粉面秀才背後,作出一副閒人莫進的姿態。

粉面公子收攏扇子,朝沈傲行了個禮,正色道:“來人可是沈傲沈縣尉嗎?”

沈傲根本不去看他,彰顯出自己與他的身份差距,眼睛落在熙春橋後,淡淡道:“本大人就是。”

粉面公子見沈傲這般態度,又羞又怒,強壓住火氣,笑著道:“沈縣尉是否知道,要過這橋,卻有一個名堂,須知當年名妓薛芳芳便在這裡殉節,自此之後,每到今日便有墨客前來為她悼念,以此懷念這位剛烈的風塵女子,沈縣尉既然上了橋,又適逢其會,何不作詩一首,讓學生們開開眼界。”

沈傲微微一笑:“不知得以什麼為題?”

粉面公子正色道:“就以熙春橋為題如何?”

沈傲點了點頭,便陷入沉默;作這應景的詩,最需要的就是急智,這一點沈傲並不缺乏,他的智商本就不低,加上有後世的詩詞墊底,有時候也可以拿些好字句來挪用一二,而且讀了這麼久的書,作詩也總算是有了些心得,不必再抄襲後世的詩詞了。

眾人見他皺著眉,紛紛鬨笑,都道:“看來這第一關,就將縣尉難住了,哈哈,什麼汴京第一才子,還及不上我們杭州倒數第一才子呢。”

沈傲卻不理會他們的胡說,想了片刻,朗聲吟道:“熙春橋外水如天,五日爭看競渡船。蒲酒怏斟人半醉,釵頭紅粉貞義傳。”

這首詩前半部分是渲染熙春橋的景物,說的是熙春橋美不勝收和熱鬧的情景,第三句又道出了熙春橋的聲色犬馬,最後一句卻陡然一變,那釵頭紅粉所指的自是那剛烈自盡的名妓,一首四言短詩,將熙春橋的歷史、景物道盡。這首詩自然比不得那流傳千古的佳句。可是作為應景詩,已算是上乘。畢竟時間短促,這已是極為難得了,即便李白復生,也不一定能在短時間內作出詩來。

在質量上,沈傲的詩詞自然比不得那些著名詩人,可是論起快詩,卻也算是高手,思維靈敏本就是藝術大盜所具備的一樣潛質,更何況沈傲通曉古今,視野比之這個時代的人要開闊得多。

沈傲作出了詩詞,那奚落之聲立即噤聲,倒是有稀稀落落的人開始叫起好來。

粉面公子咀嚼了一番沈傲的詩,沉默了片刻,先是一陣苦笑,隨即正容朝沈傲一禮道:“縣尉大才,學生班門弄斧,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恕罪,請大人過橋。”

說罷,粉面公子朝身後的兩個壯漢使了個眼色,那兩個壯漢立即分開,朝沈傲做了個請的姿勢。

沈傲大喇喇地踱步過了橋,便向一個道旁圍看的人道:“不知這萬花樓該怎麼去?”

沈傲畢竟是縣尉,那人雖然滿心想看沈傲的笑話,當著沈傲的面卻不敢放肆,連忙指了指河堤上一條簡易的棧橋道:“過了棧橋,登上畫舫,順水而下,便能在萬花樓登岸。”

沈傲走到棧橋旁,這棧橋簡陋得很,卻有一種破敗之美,入水的木樁處,已長滿了許多苔蘚,叫人看了,有一種別緻的詩意;棧橋的橋頭,果然停留著一艘畫舫,只是剛剛接近這裡,沈傲卻發現一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人約莫三十多歲,身穿著件黑色的長衫,長衫有些邋遢,頭髮也很油膩,他在棧橋邊的柳樹之下襬了一個小案,案上擺了黑白棋子,一雙眼睛落在棋局上,一動不動。

沈傲頓時明白了,這就是第二關了,踱步過去,道:“若是不和你對弈,是不是就不能過這棧橋了?”

那人恍然不動,等了片刻,才徐徐落下一枚黑子,隨即又搖頭,抬起眸來,看了沈傲一眼,那眼眸漆黑,古井無波,彷彿將沈傲當作了空氣,只頜首點了點頭,淡淡地道:“還請縣尉大人賜教。”

人群***現騷動,紛紛道:“連棋痴梁先生都驚動了,哈哈,梁先生出馬,這沈傲必然上不了棧橋。”

沈傲對圍棋,只是略懂,水平有限,聽到那些人為這叫梁先生的人讚歎,心裡就明白,只怕這個梁先生的棋藝很厲害吧!和他對弈必敗無疑,怎麼辦?

沈傲那雙烏亮的眼珠子飛快地一轉,隨即哈哈大笑道:“梁先生,本大人時間不多,就不陪你對弈了,不如這樣吧,我設一個棋局,讓你來破解,若是你破不了這棋局,便算輸,行不行?”

梁先生見他自高自大的模樣,正眼都不看自己,臉色卻是屹然不動,一點也不在意,漆黑的眼眸深看了沈傲一眼,徐徐地:“那麼,請大人賜教吧。”

沈傲呵呵一笑,隨即開始擺放棋子,片刻之後,一個玲瓏局便設成了,從腰間抽出扇子,好整以暇地道:“請梁先生破解吧。”

那梁先生先看這棋局,初時不以為意,可是隨即,又皺起了眉,想來覺得棋局並沒有這麼簡單,到了後來,竟是咦了一聲,像是失了魂一樣,眼眸中閃過一絲驚駭之色,全部身心都陷入這玲瓏局之中。

沈傲將扇子交給釋小虎,對釋小虎道:“來,給我扇扇風。”

釋小虎撅起嘴:“說好了我只做你的書童,怎麼還要煽風。”

沈傲怒視著他:“想不想吃冰糖葫蘆。”

釋小虎立即接過扇子,小心翼翼地在旁為沈傲打扇。

沈傲帶著笑容地翹著腿,看著這梁先生,臉上沒有半點的擔心之色;他擺出來的棋局,是後世根據古代棋書《發陽論》研究出來的棋局,局中“金雞獨立”、“老鼠偷油”等妙招環環相扣,史上最大的“倒脫靴”也設計了進去。這個棋局,就是在後世也是由許多高階棋手商討了幾天幾夜才好不容易攻破;這個時代的棋手就是再高明,沒有十天半個月,也絕不可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沈傲可以肯定,就是大宋第一棋手,也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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