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安東都護府之內有兩千多人,很多人也想跟著淵蓋蘇文一起離開,可惜,再也沒有任何一人能被放行。
鏗鏘!
一陣整齊劃一的抽刀聲。
轟隆!
無數鐵甲戰士抬腳踏地。
下一刻,虎狼之兵衝入安東都護府,刀光森然之間,到處殺聲一片。
……
不遠處的長街上,顧天涯負手站在街角,淵蓋蘇文大踏步跟來,距離他三步左右站立。
兩人靜靜聽著身後的圍殺慘叫,然而面色全都古井無波,彷彿充耳不聞一般,誰也沒有去回頭看上一眼。
足足良久之後,淵蓋蘇文苦澀一聲,道:“兩千多人,今日死也。”
“你錯了,是120多萬!”
顧天涯轉過身來,面色嚴肅的提醒他,沉聲道:“並且全都是強壯之輩,是可以養家餬口的一家脊樑。倘若他們沒有去做叛軍,而是乖乖在家中種田,那麼可以養活多少妻兒老小?又可以讓高句麗少受多少悲傷?”
淵蓋蘇文面色漸漸發白,語氣漸漸變的痛苦,喃喃道:“是啊,他們本應該待在家中種田的。若是能夠老老實實種田,每一個都是很好的百姓……”
顧天涯看他一眼,忽然道:“你不恨我嗎?我下令圍剿了120萬人。沒有放過一個活口,全都死在了刀下。”
“不恨!”淵蓋蘇文搖了搖頭。
這位窮途末路梟雄一臉頹敗,喃喃道:“高句麗總共也只有120萬青壯,然而卻全都暗中加入了叛軍,如果不殺掉這些人,會拖累其他的百姓。這些人如果不死,其他的百姓怎麼活?”
他說著停了一停,忽然看著顧天涯笑了起來,大聲道:“殺生為救生,斬業非斬人。我們高句麗人的骨子裡執拗,必須要用一場大屠殺才能降服。為了讓那些良好百姓能夠有一份未來,只能讓這些心懷不服的強壯全去死。”
他說著又是一停,臉上的笑意更濃,再次道:“從一開始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必須這麼做。我要把這些人全都變成叛軍,蠱惑他們放棄種田走入深山……足足120萬人,這是一股大軍,如果他們能夠反叛成功,那麼我淵蓋蘇文就是高句麗的王,但是如果他們被斬殺乾淨,那麼會給高句麗換來一份未來,所以無論是贏是輸,對於我來說都是值得的。”
“但是你自己得跟著死!”顧天涯淡淡出聲。
淵蓋蘇文微微一笑,緩緩吐出一口氣,道:“像我這種人,註定要死的。”
他說著看向顧天涯,淡淡道:“當初你盯上高句麗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的結局是個死,原因很簡單,我是個梟雄。我不會對任何人服輸,註定會做出叛亂之舉……”
顧天涯嘆了口氣,有些不忍心的道:“為何就不能放下心思,好好幫我經營高句麗?若是你肯真心歸順,我絕不會放棄賢能。”
淵蓋蘇文一聲大笑,滿臉桀驁道:“還是剛才那句話,我若贏了就是高句麗的王。但是我同時又知道,我的叛亂必然贏不了你的大勢。所以,我得拖著那些心懷不服的人一起死。他們如果不死,剩下的高句麗人怎麼活?”
顧天涯沉默良久,緩緩豎起一根大拇指,嘆口氣道:“真不愧是梟雄。”
淵蓋蘇文大聲狂笑。
他值了,臨死之前得到了一聲讚揚,身為一個梟雄,拖著上百萬人為他陪葬。
……
這時遠處的絞殺聲漸漸變弱,顯然整座安東都護府已經被屠戮一空,淵蓋蘇文突然停下大笑,目光鄭重看著顧天涯,無比肅穆的問道:“今後的高句麗人,會不會有好生活?”
顧天涯深深看他一眼,隨即同樣肅穆的開口,鄭重道:“不服者已死,剩餘者柔順,對於我漢家而言,這就是可以接納的兄弟姐妹。”
淵蓋蘇文再次開口,道:“青壯缺失,田地荒蕪,該如何?”
他問完這一句後,不等顧天涯答覆再次開口,又道:“畢竟你我都知道,高句麗還剩下數百萬人,然而這數百萬人,卻沒有青壯支撐,她們全是老幼婦孺,單靠自己是養不活自己的……”
顧天涯看向他,鄭重答覆道:“年老體衰,賑濟衣食,濛濛幼兒,隨母改嫁,婦人與女子,當予以婚配。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老百姓是最能吃苦的,只要度過這最殘酷的半年,明年就可以組織春耕。春耕一旦播種,地裡就有產出,而百姓有了產出,生活就會慢慢恢復。”
淵蓋蘇文急急問道:“但是這一切都有個前提,要有青壯才能支撐。比如我高句麗的幼兒隨母改嫁,婦人與女子予以婚配,男人從哪裡來?如何支撐起一個一個家?”
顧天涯微笑拂面,緩緩道:“我會和大唐皇帝商議,向他借用兩百萬男丁,然後徵發而來,從此落戶在這片土地。”
說著停了一停,笑著看向淵蓋蘇文,鄭重道:“你放心,全是青壯。至於能不能支撐起一個一個家?我們漢人的骨子裡最顧家。”
淵蓋蘇文的臉色很精彩,像是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足足良久之後,才苦笑一聲道:“原來,竟是徵發漢人過來。”
突然他苦笑變成大笑,大笑又變成狂笑,道:“這樣也好,這樣也好。生活總是要繼續的,老弱婦孺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至於族群能不能保留,去他媽了個巴子啊……”
狂笑聲中,陡然臉色一狠,他深深看了顧天涯一眼,猛然大吼一聲道:“顧天涯,永別了。”
鏗鏘一聲,抽出腰刀,然後橫刀於脖頸之上,重重對著自己脖子一割。
鮮血噴濺之中,這位高句麗梟雄厲喝出聲,咆哮道:“吾乃淵蓋蘇文,高句麗最後一任大將軍也……”
怒目圓睜,身軀到底。
然而當他閉上眼睛時,臉上卻浮現淡淡微笑,那似乎,是看到了高句麗幸福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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