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但凡有些技術含量的工種,基本都是代代相傳,不會大規模洩露。這樣有可能導致技術退化,也有可能保持技藝精糧。如果碰上一個有些天賦的子弟,很容易就能培養成一代名家。
武長春在方面得天獨厚,既有傳承,也有自身的天賦,更難得的是他膽大心細,吃苦耐勞。在東宮系統內,學習工作的比重是五城兵馬司的數倍,這更刺激了他專業技能的進步。
尤其是在觀察推理這一領域。
在武長春羅列了林濤一堆錦衣衛的傳統習慣之後,林濤已經是強忍著臉上的驚詫,終於回憶起來,軍法官本來就是針對軍中違紀違法的偵察人員,而且軍中一直有“密探”存在,這不就是錦衣衛麼?
“林大哥是東宮侍衛!不是錦衣衛!”趙良棟已經喊了出來。
武長春臉上露出一絲詫異,道:“你是東宮侍衛?”
“是。”林濤索性放開了,坐正了身子,道:“崇禎十六年,我從錦衣衛改調東宮侍衛營,職銜為上尉百總。”
“哪一部?”武長春面不改色。
趙良棟卻聽出了林濤聲音中蘊藏的驕傲和自豪,對“上尉百總”這個職銜也高看了一眼,相信不是個小官。
“右軍部,千總部長官是蕭陌上校。”林濤流利應道。
“為何脫離建制?”武長春問道。
“黃河之戰,我率兵衝擊李自成帥纛,負責殿後阻敵,後來負傷而走,藏在百姓家中養傷,足足大半年後方才康復。”說到這一段往事,林濤頗有些緊張。他生怕武長春追問:為何傷好後不立刻迴歸建制。
好在武長春沒這麼問,他只是問道:“當日衝陣的是……”
“蕭陌上校親自領兵,有把總官佘安。百總甄飛宇、劉老四和我。”林濤一一報出當時同袍的名字,眼中漸漸泛紅,道:“甄飛宇是死在我前面的,後來我重傷不起,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武長春盯著林濤的眼睛,悠悠道:“當日陣亡官兵各個都有追授。喔,你的兵牌呢?”
“殿後時存了死心。兵牌交給戰友帶走了。”林濤道。
武長春點了點頭:“這倒沒什麼關係,反正還是回來了不少人,只要指認一下就是了。”
林濤頓時大喜:“他們回來了!”
“是,”武長春道,“右軍部後來擴充為近衛一營,又擴為近衛一師。師長就是蕭陌。你說的佘安是第一師第一營營官。劉肆現任其下第一千總部千總官,仍舊兼管坦克司。若是核實無誤,你的銜職起碼在中校以上。”
林濤在心中存了多月的疙瘩終於解開,整個人都輕鬆了。只要這些人還活著,就足以證明自己當日沒有當逃兵!
“不過當日也有不少袍澤留在山民家中養傷,後來陸陸續續回到營中。你還是需要寫一封詳細完整的報告,解釋自己為何沒有在康復之後及時返回營中。”武長春道。
“是!”林濤起身行禮。這個動作在他夢中無數次出現。然而真正做出來,卻有些生疏。
武長春也沒有想到原本只是約束性的談話,竟然挖到了一個老侍衛營侍衛,而且還是錦衣衛調入營中的。
現在中高階軍官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昔年的錦衣衛出身,其次才是礦工和縴夫。本著抱團的傳統思想,他們漸漸成了營中的一股強大勢力,稱為“老人黨”,以此與崇禎十七年後在山東的新募士兵區別開來。
如果按照營頭來分。第一師是根正苗紅的嫡親部隊,這林濤又是老右軍部出身,加上過河衝陣的戰功,可以說是“老人黨”中的“錦衣衛派”,一旦回到軍中很快就能成為一顆新星。
武長春不由覺得此人時來運轉,以後腳下就是一條康莊大道,只要不犯大錯誤。將軍銜是逃不掉的。
林濤對自己的光明未來還沒有直觀的概念,只是能夠回“家”讓他很興奮。接下去的工作就輕鬆多了,首先是在訓導官的幫助下寫一封情真意切地《歸建請求書》,其中詳細敘述了他在陝西山中的生活和環境。強調自己根本不知道戰友成功撤離。
至於時局形勢,他只知道李闖後來丟了北京,逃回西安,然後就是建奴東虜打了過來。
在這個諮詢極其不發達的時代,許多人一輩子都沒去過縣城,更不可能知道天下發生了什麼大事。《皇明通報》在山東之外的流通也僅限於敵軍高層之中,即便是吳三桂、孔有德這樣的王爺都沒甚機會得到一觀。
否則孔有德好歹也能知道朝廷為何要疑心他們這些漢軍了。
他到死都以為是豪格故意與漢軍作對。
……
秦良玉到了太原之後,行轅增加了總訓導部的辦公場所,皇明政治學院也從濟南遷徙到了太原。軍校最大的好處就是方便遷徙,只要下達一個拉練命令就可以名正言順讓學員行軍,非但達到了轉移的目的,還能加強體能和行軍方面的訓練。
“殿下,林濤到了。”閔子若站在會議室門口,對皇太子報告道。
朱慈烺點了點頭,仍舊對著在座的一干將校道:“北直那邊讓他們打。原本我將兩支主力部隊放在北線就是以防禦為主。他們晚打一天,我們就強壯一天,現在近衛一師的火器配裝率超過了四成,正需要一次戰鬥來檢驗戰術戰法。”
他說完之後,見沒人有異議,方才道:“此次會議儘快傳達下去,就先這樣吧。秦督、尤督,你二位陪我去見個人。”
秦良玉的地位高,所以現在總訓導部的地位也水漲船高,甚至排在了總參謀部之前。而且秦良玉並非一個願意養老的人,雖然不再親臨戰陣,但這位鐵娘子將新的工作視作了戰場,往往主動出擊,非但堅持創辦了政治學院,目今正積極策劃刊行軍報。這點上就連尤世威都無法抱怨,只能默默把手頭的工作做得更好些。
對秦良玉而言,林濤正是帶來了一個契機。
三人從會議室到了小會客室,林濤已經坐在裡面等著,桌案上還有茶點和香茶。這樣的待遇已經超過了公務接見的標準,對很多部門和人而言,都是一種強烈的訊號。
“卑職林濤,參見皇太子殿下。”林濤見三人進來,連忙向居中身穿藍色長袍的皇太子殿下拜倒。
“不必多禮,坐。”朱慈烺虛虛抬了抬手,盯著林濤的臉看了會兒,笑道:“哪裡還需要那麼麻煩找人來辨認。這張臉直接拉到我這裡,我就認識!我還記得你是個神射手,五十步上箭箭能中紅心。受傷之後可有妨礙?”
林濤已經激動得聲音哽咽,道:“託殿下洪福,卑職如今還能射箭,只是傷了手筋,用不得強弓了。”
“不要緊。”朱慈烺微笑道:“軍中要普及火銃,只要手指一勾,彈丸就出去了,不比射箭那般累人,威力卻也不小。”他又問了幾句關切的話,等林濤情緒穩定了些,方才轉向尤世威道:“尤督,這樣的忠義之士,總參謀部有什麼安排。”
尤世威看了看秦良玉,道:“殿下,此事秦督或有話說。”
秦良玉一米八六的身高,是在場眾人中最為高大的。她當即接過話頭,道:“殿下,臣希望能夠暫借林濤,作為全軍榜樣,去各部演講忠義之道。”
朱慈烺默然。這個思路的確是做政治工作的路數,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還有巡迴報告這一利器。不過他前世最討厭這種充斥著套話和表演的報告會,對於這個時代的軍人而言是否會造成負面作用?
“林濤,你覺得呢?”朱慈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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