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潔的街面環境和優秀的排水系統可以最大程度解決城市衛生問題,減少傳染病。同時集中起來的生活垃圾和廢水,又可以作為漚肥的原料,增加土地肥力,支援農業生產。其實在北京、臨清、江南那些人口過百萬的大都市,當局者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問題,有專門的人收攏各街坊的垃圾,以及收買城中糞便。
朱慈烺記得前世看過一篇報道,說是在湖南某地,舊城區因為有宋朝時修建的下水道,所以從不積水。反倒是修了才二十年的新城區,常常因為排水不及而道路積水。他特意觀察過紫禁城的排水系統,雖然是蒙古人打下的底子,但也的確沒見過積水的情況。
當然……這可能也和小冰河期,北方大旱,降水量過少有關。
不過在京師和天津,他卻是見過明人的排水道,雖然不像史籍中說的開封城那般誇張——有人以下水道為家,甚至聚集盜匪數千人——但也遠超後世的“城市汙水排放管道”。在他的規劃中,下水道只是預留出空間,一者是因為山東旱情還會持續數年,二者也是因為當前財力不濟,只能分期治理。
當前最重要的還是編戶齊民工作,罷免徭役、班軍。
班軍是北方各省派出衛所軍戶前往九邊服役的制度,原本是為了輪戰打磨,編練強軍,後來淪為雜役、軍奴。如今九邊淪陷,班軍自然也就無疾而終,但仍舊有必要徹底宣告這種制度的終結。
徭役則是無償勞動,最為百姓苦惱的義務。若是家裡男丁少的,輪上徭役。可能舉家都揭不開鍋。隆慶新政推行一條鞭法,將賦役合併為徵收銀兩,也就是所謂的人頭稅,仍舊是足以讓小民傾家蕩產的惡事,自然成為百姓隱瞞戶口的主要原因。
若能免除徭役。罷去人頭稅,百姓沒有必要再隱瞞戶口,對編戶齊民的工作自然也就減少了抗拒。
由此而產生的勞動力空白,則由招募民役,給予工錢來填補。如果需要修建樂夏防線那樣的重點工程,除了招募民役。還有工兵營連同戰俘一起出動,在當前程度不會引起勞動力匱乏的問題,反而能緩解民間壓力,爭取民心,休養生息,為皇明的根基培土。
……
“葵心公。舟車勞頓,真是辛苦了,快起來說話。”朱慈烺上前扶起白髮蒼蒼的王徵。
這位姓王名徵號葵心的老人,早在崇禎初年就已經被朱慈烺惦記上了。他正是大明朝與徐光啟並稱“南徐北王”的大科學家王徵。或者說,王徵可以算是朱慈烺的布衣筆友,在與朱慈烺長達八年的書信往來之後,終於見面了。
“卻不曾想。竟然是皇太子殿下!罪臣萬死!”王徵不肯起身,現年七十三歲的他老淚縱橫,激盪不已。
朱慈烺用了前世的名字與王徵書信往來,交流物理機械、語言翻譯上的問題,偶爾還會論及天主教的教義。王徵只以為他是京中富戶,卻不成想是皇明太子,在書信中時常以長者自居,呼為小友,勉勵進學。此刻見了真龍,激盪之中難免帶著忐忑。
這忐忑卻不是因為怕皇太子記恨。而是生怕大明在這危局之中,再出一個木匠天子。想到自己竟然“引誘”太子不務正業,焉能不怕?
朱慈烺用化名卻是因為不想受他牽連。
當時王徵從山東按察使僉事、遼海監軍道任上赦罪回家,屬於被監控物件。而他涉及的案子又是十分敏感的孔有德叛亂一案,朱慈烺當然不敢跟他在明面上扯關係。否則非但幫不了他。還會害他被小人惦記。
朱慈烺到了陝西之後,一紙調令將這位在家的退休官員招到了山東,除了身邊內侍,甚至沒人知道有這麼一樁小事。王徵在兒子永春、永順一路照顧之下,總算到了山東,卻舉目茫然,整個山東省對這份調令都沒有準備,只能按照王徵之前的職位予以照顧,供養起來。
直到朱慈烺到了萊州,安頓好了緊要事務,方才將他從濟南接了過來。
“葵心公,我一向直言無忌,且請見諒。”朱慈烺笑道:“敢問葵心公,可願出任皇家技工學院祭酒?”
王徵被朱慈烺託了起來,勉強坐在椅子上,淚眼昏花地看著皇太子:“我皇明有這衙門?”
“不是衙門。”朱慈烺道:“是我打算投錢辦的一所書院,但傳授的卻是數學、物理、化學之類的自然科學。”
這些年與王徵的溝通,讓王徵受益匪淺。如果說西方傳教士如龐迪我、湯若望等人給他開了一扇窗,那麼皇太子就是領他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在西方還有博物學家的時代,朱慈烺已經給自然科學劃分了不同的種類,並指明瞭其中的根本性差異所在。
“如今國勢頹敗,殿下如何分心這等雜學?”王徵雖然對自然科學有著極大的熱忱和酷愛,但他仍舊不能擺脫“形而下者謂之器”的狹隘。
朱慈烺從來沒想過要改變別人,雖然他的確一直在改變別人。他換了個角度道:“葵心公,如今賊兵是我百倍,若是沒有利器,如何與賊兵較量?譬如您之前發明的‘鶴引’和‘虹吸’,用於農田,原本需要十個人力才能灌溉的畝數,如今一人就可以承擔,這九個人力就可以抽調出來,參與恢復大業,否則只能亟亟于田埂。以此看來,雜務豈不也是兵國利器?”
“雜學自然是兵國之器。”王徵道:“然而以殿下之尊,不當親泥於此間啊。”
“哈哈,所以找了葵心公來主持。”朱慈烺順水推舟:“我已經將京津匠戶都大體都遷到了登萊,其中總有肯學之人。葵心公只需講此雜學傳其墨、班之道,我就能專心於治軍撫民。豈不兩便?”
“老臣敢不奉命!”王徵從崇禎五年遇赦回家閒住,再沒出仕當過官。如今早就熄滅了當官的念想,能夠從事自己畢生熱愛的事業,而且還得了皇太子的首肯,自然樂於其中。
朱慈烺知道王徵老邁,特意接見了他的兩個兒子,將王徵比作國寶,命他們好生照顧。同時也給了技工學院無限名額編制的待遇,只要王徵覺得合適的人,就可以加以收用,絕對無人過問。唯一配給的賬房,也只是用來記賬要錢,絕不做監管。
王徵對太子這等信任並不意外,多年神交已經奠定了足夠的信任基礎。他知道皇太子的科學水平遠在他之上,只能勉勵自己全力以赴。
“殿下,京中有一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數國語言,可否召來山東?”王徵問道。
“可以。”朱慈烺一口答應。
“此人來自泰西……”
“湯若望?”
“正是此人!”王徵笑道,就知道皇太子也是同好之人,斷然沒有不認識湯若望的道理。
“哈哈哈,”朱慈烺笑道,“湯神父過幾天就到了。”
王徵一喜:“有他在,臣就有信心多了。”
朱慈烺笑了笑:“我還需要他幫我鑄炮,葵心公這邊卻是要在營造、水師、船炮上多下功夫。樂夏防線事關聖駕安危,今年年底之前必須成型。”
李自成不可能在解決吳三桂之前南下,但是朱慈烺並不認為他輸給吳三桂與滿清的聯軍是一種偶然。現在的變數在於吳三桂一人。若是他能頂住李自成,清軍便不可能從山海關入關。若是他頂不住,那是否還會投降滿清呢?
在歷史原劇本中,多爾袞給他開出的條件也不過就是永據關寧為王而已。後來滿洲人過河拆橋食言而肥,將吳三桂趕去了彩雲之南,種下了三藩之亂的種子。
不管怎麼說,在崇禎十八年之前,山東還是安全的。甚至還能將控制範圍擴大到山東全省,乃至江淮一帶。(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使用者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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