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乃兒不花願意歸降大明!”
一個矮壯的漢子,單膝跪在了朱棣的面前。
朱棣俯視著此人,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那是屬於勝利者的微笑……是的,朱棣再次獲勝了。
從洪武二十年開始,朱棣幾次北伐,從來沒有輸過。
但不得不說,這一次的北伐,比任何一次都重要!
他先是進軍遼東,招降生番,然後得到警報,說是北元殘部,試圖進犯大寧。朱棣果斷出擊,以八千鐵騎,打破三萬蒙古兵馬,一戰斬殺過萬,並且俘虜太尉乃兒不花。
勝了!
毫無疑問,大寧暫時安穩了,至少在幾年之內,蒙古人不會有膽子再次南下,就算敢來,寧王朱權也足以應付了。
朱棣打出了一片穩定的老巢,家安寧了,是不是該把目光放在更遠的地方了?
在班師返回的路上,朱棣的雙眼始終凝視著遠方……父皇,兒臣又贏了,兒臣絕對是你最出色的兒子,只有兒臣能繼承父皇的江山!父皇,給兒臣一個機會!
過去朱棣曾經無數次想過,而今天,雖然沒有說出口,卻是在心裡用力吶喊!
或許距離儲君之位,真的只有一步之遙了。
朱棣帶著俘虜,還有繳獲的數萬牲口,大搖大擺,從喜峰口入長城,回到了北平王府。
朱高煦和朱高燧跑了,家裡就剩下朱高熾,昔日的小胖墩變成了大胖墩,他除了武藝不差,文采也更厲害,最近已經全面接手燕王府的日常庶務,朱高熾的管理才能是毋庸置疑的,王府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條。
“兒恭賀父皇,得勝凱旋,此戰乃是近年來九邊少有的大功,諸位叔父皆不如父王之神勇無敵。兒以為皇祖父看到捷報,必定欣喜。”
朱高熾字斟句酌,朱棣卻懶得聽了,“別說廢話了,九邊的情況,為父心知肚明,能跟我比拼軍功的,只有那個臭小子了……你說說,他如何了?”
“這個……自然是遠遠不如了。”
朱棣大喜,“哈哈哈,我就說嘛,論起打仗,他比本王差遠了!你告訴下面,準備最好的熊掌,我要宴請有功將士!”
朱高熾紅著臉道:“父王,酒宴可以擺……只是兒說的是……”他頓了頓,鼓足勇氣道:“兒說的是父王遠遠不如師父!”
“什麼?”
朱棣豁然站起,“你說什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高熾只好把三弟送來了的一封信,交給了老爹。
“父王,你自己看吧!”
朱棣展開,他越看越傻眼,等看到了最後,朱棣只能搖頭嘆氣,喃喃道:“不妨,不妨!柳淳這是投機取巧,不是真刀真槍的功勞,沒什麼了不起的。”
見父王想開了,朱高熾很欣慰,“那孩兒去準備酒席了,要請哪些將士?”
“請個屁!”
朱棣終於爆粗口了,“打得這麼費勁兒,還有臉吃啊!”
說完這話,朱棣掉頭去書房生悶氣了,臨走,還把朱小三寫得東西揣著,他要仔細看看!
……
柳淳是怎麼打仗的,居然都讓堂堂燕王鬱悶了?
這就不得不說柳淳的“鈔能力”了。
在第一批滇銅入京之後,柳淳就開始進行抵押貸款,反正柳淳也不在乎欠多少錢,反正只要欠的夠多,就不用還了!
他拿著這些錢,在礦區周圍,修建房舍、道路,建立市場,村鎮,還辦了學堂……最初土司給柳淳的人馬,是為了保證商貿公平合理。
說穿了,是監督柳淳,防止他耍手段,欺騙大傢伙的。
可很快這幫人就被柳淳變成了礦工和腳伕,接著就成了柳淳的鐵桿心腹!比湯昭還要鐵的那種!
真的!
當一個人給你工作,給你房屋,給你地位,還幫著你安頓家人,給弟弟妹妹提供培訓,讓他們能學習本事,以後過得更好,再幫著你照顧父母,聘請大夫,給他們診病救命……做到了這些,恐怕想不賣命都不行了。
因為爭搶著賣命的太多了!
西平侯沐春還記得第一次護送士兵回土司接走家人。
那些土司頭人當然不幹了,那些人可是他的財產,怎麼能輕易交出去?
這時候沐春的作用就出現,他帶領大兵,包圍了土司寨子,逼著交人。
實力弱的土司當然不敢對抗,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和很快他們就悲哀地發現,走的人越來越多了,就像決口的堤壩,有一個人離開,就有十個人跟著,簡直抵擋不住!
到了後來,土司們才知道,柳淳給士兵一張表格,招募一個人過來,獎勵一百文,招募五十人過來,直接送房子。能招募一百人,不但送房子,還提拔為礦坑的管事,一下子進入了管理層。
柳淳也夠狠的,明明銅礦用不到那麼多人,他就是下令,一個位置上,安排兩個人,三個人,甚至五個人!就算不動手,在那裡看著當學徒,他也給工錢!
不就是錢嗎!
反正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在他這裡都不是事!
柳淳甚至乾脆慫恿趙勉上書,請求將滇銅留在當地,直接鑄造銅錢,然後還讓朝廷撥款……這樣獅子大開口,也只有柳淳幹得出來。
可讓人驚訝的是一貫以摳門著稱的朱元璋,居然就點頭了,不但點頭,柳淳要一百萬貫,他給二百萬貫!
要五十萬石糧食,他給一百五十萬石!
老朱也是拼了,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見到成果。
至於虧空,反正有滇銅作為擔保,只要西南能一勞永逸,光是節省的錢糧,就夠填補虧空,還有剩餘。
在柳淳的薰陶之下,朱元璋也終於學會了使用“鈔能力”。
很快,一個個土司,就在銀彈攻勢之下,土崩瓦解。
數以十萬計的年輕土人,成為了銅礦的工人。
還有更多的壯勞力,變成了修路工,馬伕,腳伕,船伕……那些懂點手藝的,都得到了資助,開起了鋪子,過上了體面的日子。
從滇東北,到昆明,再向四周延伸,大部分的土司,全都繳械投降,剩下的少部分被沐春和湯昭等人給輕易剿殺!
沒法不容易,土人青年,四處傳播訊息,早就弄得軍心瓦解,士氣全無,大軍所過之處,除了挑起白旗,沒有別的選擇。
“說到底,這個姓柳的還是坑了土司!我就說嘛!不能聽這小子的,可這幫土司不信啊,能怪得了誰?怪我?”
沐春得意洋洋,有人比自己更倒黴,當然是值得欣喜的事情。
沐春甚至想喝一杯慶祝一下了。
照這麼發展下去,要不了幾年,雲南的土司就會消失大半,到時候朝廷就會派遣流官,改土歸流的大業也就完成了。
自從柳淳入滇,朱元璋就幾次降旨,褒獎沐春,還給賞賜了許多財物,比起過去十年得到的加起來都多。
從這個角度來看,柳淳還是個好人!
別管怎麼說,都是親戚嗎!
“舅舅,你讓下面準備一罈子最好的酒,我去請柳淳喝點,然後推心置腹聊聊,說到底,大家還是自己人。”
“哎呦喂!”
馮誠喜得眼睛都沒了,“我的祖宗,你可算想通了,不彆扭了!我這就去!”
不光準備好酒,還準備了幾個大食盒,放在了一駕馬車上,下面是幾個裝著熱水的盆,保證食物的溫度。
馮誠是真的用了心,他跟沐春來到了柳淳的軍營。
還沒等進去,就發現了有許多土司頭人提前來了,他們充斥大帳,把柳淳都給包圍起來。
仔細一聽,可把沐春氣壞了,原來這幫土司全是來告狀的,而且是告沐春的狀!
“你們騙人!”
“沒錯,說的好好的,可你們搶走了我們的人!”
“不講信用,違背約定,你們太卑鄙了!”
“我們不幹了,我們要起兵,要找沐春算賬!”
“對!我們不挖銅礦了,不幹了!”
……
柳淳笑容和煦,春風撲面。
“你們稍安勿躁,我知道,你們心裡有氣,覺得沐春做事不地道,這個我也清楚。可有一得,必有一失。你們手下的子民都變成了工人,日子過得好著哩!不信你們去瞧瞧,問問他們,有沒有不滿意的地方?”
“他們滿意!滿意得很!可我們不滿意!很不滿意!沐春搶走了我們的人!現在我們什麼都沒有了!我們要跟他拼命!”
柳淳擺手,“大家冷靜,聽我再說幾句……我知道,你們覺得虧了,可這事情也不能都歸罪西平侯,我也有錯……我考慮不周,我給大傢伙賠禮了!”
說實話,這幫土司還真鬧不清楚大明朝的官制,原來有個欽差,他們覺得欽差比西平侯大,後來欽差又走了,那就是沐春最大!
不是他冒的壞水,還能是誰?
“柳大人,你別說了,你和那位欽差趙大人都是好人,通情達理,比沐春強多了!”
柳淳微笑,謙遜道:“這個……我們都是讀書人,自然要比他做得好一點,不過嘛,他這個人也不差的,真的不差!”
柳淳又頓了頓,“這樣啊,你們參詳一下,看我說的有道理沒有?現在銅礦是開起來了,收入也擺在那裡,總不能不要吧?但是呢,你們的佃人跑了那麼多,這也不行!”
“我正好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我低價賣給你們一些武器,把你們武裝起來,讓你們向南打,抓俘虜,搶佃人,讓他們替你們幹活,這幫人還便宜,多好啊!”
“你們放心,我會讓西平侯派人幫你們,而且還給你們最好的武器,保證戰無不勝!”
……
沐春和馮誠興匆匆前來,發現柳淳在見土司頭人,他們就索性到了旁邊的帳篷等待,兩個帳篷離著不遠,沐春把耳朵貼在牛皮上,把柳淳講的,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的眉頭都立起來了!
“舅舅,你說他講的是人話嗎?”
馮誠咧著嘴,哭笑不得,“那個……柳淳也是為了哄騙這些土司,他是好意!”
就在這時候,又聽柳淳道:“諸位,你們放心,我和趙大人,還有朝廷的諸公,是會替你們做主的,我們和沐春不一樣!”
“我也和你不一樣!”柳淳氣得一跺腳,悲憤道:“舅舅,這個親戚,還是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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