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八章 急求外援
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已披上了綠裝,遼闊的草原彷彿巨人般伸開雙臂向四面八方延展開來,蔚藍色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彷彿純淨無暇的一個巨大玻璃穹頂,將整個天地間都籠罩住了。
清晨,一隊騎兵在茫茫無際的草原上賓士,他們已經看到了原處黑黝黝的烏德鞬山,也看到了碧波盪漾,如一條玉帶般的嗢昆河,這裡是草原腹地的嗢昆河畔。
嗢昆河、仙娥水、獨樂河幾大水系在這一帶形成了巨大的水網,烏德鞬山擋住北方的寒流,使這一帶的氣候比別處略高,豐沛的水源、溫暖的氣候,使這一帶也成為了整個漠北草原最肥美的地方,到處是大群牛羊、不時有一群群馬匹從草原上賓士而過。
騎兵們加快了速度,他們衝上一座低緩的草丘,只見一座城池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們終於到了,位於嗢昆河畔的翰兒朵八里城,也是回紇的都城。
騎兵們興奮地大喊一聲,馳馬向翰兒朵八里城衝去。
此時是大唐慶平三年的三月上旬,春風吹綠了大草原,但河北危機使史思明不得不向回紇求救了。
史思明決定向回紇求援是二月上旬,春天已至,史思明終於得到了確切訊息,契丹和奚人的老巢已經在冬天時被唐軍蕩平,而一直駐紮在河南的十五萬大軍也趁黃河冰凍進駐相州,更重要是史思明知道了田承嗣已經投降唐朝。
各種不利的訊息使史思明意識到,他們的危機即將到來,他也知道自己手上罪惡累累,別人可降唐,而他史思明卻不可降唐,他已經無路可走。
為了挽救最後的危局,史思明決定,不惜一切代價,向回紇求援。
這隊騎兵便是護衛著史思明之子史朝義去回紇求援,史朝義從幽州居庸關出了河北,每人配三馬,一路賓士二十天,終於抵達了回紇都城翰兒朵八里。
一行五十人緩緩來到了城池大門前,他們被守城士兵攔住了去路。
“我們是河北來的特使,要求見葛勒可汗!”
“在外面等著!”
一名百夫長惡聲惡氣地喊一嗓子,這才命人接過他們文牒,去找上面稟報了。
他們一行人一直在城外等了一個時辰,依然沒有人理會他們,史朝義臉色陰沉,一言不發,但他的隨從心腹軍官駱悅卻怒容滿面,對史朝義道:“少帥,回紇人也未必太無禮了,那有讓人在城外等一個時辰的道理。”
史朝義擺擺手,“無禮也得等!”
他又嘆了口氣,“我估計這是回紇人故意把我們晾在外面,打壓我們,應該快了,再等等吧!”
這時,城內走出來了一群士兵,為首之人是一名回紇文官,他慢慢走上前拱手問道:“哪位是史公子?”
他說的是突厥語,絲毫不考慮史朝義的感受,好在史思明就是突厥人,史朝義也能聽得懂,他連忙躬身道:“我就是!”
文官打量了他一下,點點頭,“我是回紇次相俱陸莫達幹,你跟我進城吧!隨從只能帶一人。”
史朝義聽說對方竟是次相,心中大喜,他也不在意多少人進城,便回頭對手下道:“你們在外面等著,駱將軍隨我進城。”
他跟著俱陸莫達幹一路進城,騎馬來到王宮前面時,俱陸莫達幹指了指一面狼頭大旗,也不說什麼,史朝義臨走時聽父親說過一些回紇規矩,別的都無所謂,惟獨見可汗時,必須先拜狼頭可汗旗,否則就是極為無禮,可汗根本就不會見。
史朝義當即翻身下馬,跪在狼頭可汗旗下磕了三個頭,俱陸莫達幹見他心誠,臉色這才好轉一點,用漢語對他呵呵笑道:“你隨我進宮吧!我們可汗正等著你。”
回紇經過幾年的休養生息,又漸漸恢復了元氣,很多回紇少年長成了戰士,使回紇兵力增加,回紇軍已有十萬之眾,再加上葛勒可汗這幾年臥薪嚐膽,厲兵秣馬,養有牛羊數百萬頭,戰馬數十萬匹,他們的元氣已經完全恢復。
由於唐朝對回紇實施貿易封鎖,尤其嚴禁鐵器等戰略物資運往漠北,一旦查出便是抄家斬頭的重罪,長安已經當街殺過了三戶圖重利而冒險販賣生鐵給回紇的商人,震懾了大唐商人,再沒有一人敢冒險了。
儘管從唐朝買不到生鐵,但回紇從去年開始,還是從西方的可薩汗國買到了一些生鐵,用於打造兵器,武裝騎士。
此時回紇各部已有披甲士十萬,兵強馬壯,葛勒可汗便有了報仇雪恨之心,他們就像草原上的狼,一直在等待復仇的機會。
事實上葛勒可汗一直在注視河北的局勢,他透過回紇僕骨部給了史思明大量的牛羊,漸漸地便控制住了史思明的軍隊,否則憑一個僕骨部是養不活史思明十幾萬大軍。
現在河北局勢開始明朗,回紇也要開始收穫的季節了,就在此時,史思明的兒子史朝義來求援了。
葛勒可汗磨延啜半躺在高高的黃金椅上,兩名妖豔的女人像蛇一樣左右纏繞著他,將一杯杯通紅的葡萄美酒喂入他的口中。
臉色蒼白的磨延啜眯著眼正想著心事,對大唐動兵已經回紇上下的一致意見,前些年李慶安在安西時將他們殺得太慘,幾乎每戶人家都有親人被殺的悲痛,不橫掃大唐,難以醫治他們心中的創傷。
理智告訴磨延啜,應該先攻打兵力空虛北庭,但他心中又放不下中原的富庶,一個是理智的戰略,一個是他的貪心和慾望,就像身邊這兩個女人一樣,一左一右,讓他難以抉擇,他該選擇誰?是理智還是貪心,他下不了決心。
“可汗!”一名侍衛走進來低聲稟報,“史朝義來了,在宮殿外面等候。”
“他拜了我的狼頭可汗旗嗎?”磨延啜緩緩問道。
“他拜了,非常恭敬。”
“好!讓他進來見我。”
很快,幾名侍衛將史朝義帶進了宮殿,大將駱悅則不準進攻,被留在宮外。
史朝義走進了鋪著地毯的大殿,在臺階前跪下,給葛勒可汗磕了一個頭,卑微地說道:“你的臣子史朝義叩見天可汗!”
“臣子?”
磨延啜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笑得是那麼歡暢,是那麼高高在上,史朝義心中痛苦之極,他父親要他像狗一樣地忠心,像塵土一樣卑微,這樣才能打動回紇可汗的憐憫之心,可是當他表現得像狗一樣卑賤時,他覺得自己的心在流血。
磨延啜很滿意他的態度,他認為史思明還算識時務,知道自己才是他的主人,是自己養活了他,他擺擺手,“天可汗是大唐皇帝的稱呼,我現在未滅大唐,還當不起這個稱呼,你起來吧!”
“是!”
史朝義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磨延啜瞥了他一眼,便問道:“你們現在還有多少軍隊,不包括僕骨部,只是你們自己的軍隊。”
“回稟大汗,我們有十二萬人。”
“嗯!那軍隊裡有多少漢人?”
“漢人很少,不到一萬,主要是從前依附大唐的突厥人,還有一些契丹及高麗人。”
停一下,史朝義又補充道:“我們還控制著二十幾萬漢民。”
磨延啜此時對漢民不感興趣,他心中在計算史思明的軍隊,僕骨部有五萬人,而史思明有十二萬人,去掉一些異類,那就是十萬人,再加上自己的十萬鐵騎,那他手下就有二十五萬大軍,這樣,二十五萬以突厥回紇人為主的草原鐵騎,足以橫掃大唐。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但臉上卻不露任何聲色,懶洋洋問道:“那你父親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可是要我提供糧草援助?”
“不!不是!”
史朝義急道:“我來不是要糧草,李光弼十五萬大軍已經進入河北,田承嗣七萬軍隊轉而效忠唐朝,李嗣業七萬大軍入井陘,還有李抱真的十萬大軍即將南下河北,我們四面楚歌,危在旦夕。”
史朝義心中焦急萬丈,他放佛看到了唐軍兵臨幽州城下的情形,情急之下,他再次雙膝跪倒,雙手攤起,大聲哀求道:“天可汗,我求求你,發兵幫助我們吧!我們知道,你一直在幫助我們。”
磨延啜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想看史思明是想投降他,還是投降唐朝,看來,史思明是想投降他,他已走投無路了。
“好吧!我可以出兵助你們,但你們能給我什麼?土地還是財富子女?”
“我們擁有的一切都可以給你,你要土地,我們把河北獻給你,你要財富子女,我們可以把河北府庫和二十幾萬子民都獻給你。”
磨延啜還是搖了搖頭,“你自己也說了,幾十萬唐軍進入河北,河北土地還能由你們做主嗎?不!我不要你們的土地,也不要你們財富子女,我不稀罕。”
“那你要什麼?”史朝義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和史思明認識多年了,他也是突厥人,這樣吧!你們可以自成一個部落,加入回紇,我可以把陰山一帶的土地給你們,讓你們休養生息,變得強大,以後再向唐軍復仇,怎麼樣?”
史朝義知道,這其實就是變相地要他們投降回紇,以他的本意他絕不會答應,但他臨行前,父親告訴過他,只要能保住他們父子的性命,一切條件都可以答應,包括投降回紇。
萬般無奈,史朝義只得重重磕一個頭,“我們願意效忠可汗!”
“好!”磨延啜推開身邊的兩名女子,站起身大笑道:“那我就立刻出兵大唐!”
這一刻,磨延啜放棄了北庭戰略,他的心最終還是被貪婪和慾望征服了。
.........
恆州真定城,數萬唐軍正在猛烈攻打這座堅固的城池。
李嗣業率七萬唐軍從井陘進入河北,首先便遭遇到了回紇軍大將僕固瑒的攔截,僕固瑒是僕骨懷恩的兒子,原來也是朔方大將,父親僕骨懷恩被李慶安逼入回紇後,僕固瑒也放棄了朔方軍職,逃回回紇,成為僕骨部的主要干將之一,他率兩萬回紇軍駐防易州,遭遇到了李嗣業軍的大舉進攻。
唐軍輕裝過井陘,偷襲井陘縣得手,又在鹿城縣和回紇人大戰,回紇軍不敵,死傷慘重。
僕固瑒率軍退回了真定縣,並整頓一萬三千精銳,憑藉真定縣的堅固城牆,與唐軍抗衡。
“咚!咚!咚!”唐軍進攻的鼓聲震天,鋪天蓋地的唐軍如蟻群一般投入到慘烈的攻城戰中。
這已經是第四次進攻了,在前三次進攻中,唐軍先後投入了四萬大軍攻城,但都失敗了,死傷近六千餘人,這是唐軍近年來少有的死傷。
回紇人並不善於守城,但僕固瑒卻是名將,在他的指揮和統帥下,回紇軍的守城竟變成極有章法,士氣高昂,士兵勇猛無比。
城頭上箭如雨下,儘管回紇軍弓箭射程並不遠,遠遠不如唐軍,但他們居高臨下,箭矢也發揮了威力,但讓唐軍死傷慘重的是回紇軍木頭和石塊,滾木礌石如冰雹般從城頭上砸下,數百斤的巨木被回紇士兵從城頭砸下,往往一架樓梯的十幾名士兵都會被全部抹光,給唐軍帶來了重大傷亡。
數十架樓梯已經架上城頭,密密麻麻的唐軍舉盾攀梯向上衝擊,城下唐軍則用弓箭掩護,箭矢密如飛蝗,將回紇軍射得抬不起頭,不時有城上士兵慘叫著跌下城頭,回紇軍的弓箭已經被唐軍壓下去了,但城頭爭奪戰唐軍依然出於下風。
每一架樓梯前都擠滿了數十名回紇士兵,他們用巨盾和長矛將登城的唐軍士兵死死地封鎖在城池外,這時,一段長約一丈,直徑為兩尺的巨大原木被四名回紇士兵抬上來,找到一個空擋,回紇人將原木順著樓梯砸了下去,只聽見一片慘叫,二十幾名樓梯上計程車兵被砸翻滾落城下。
回紇士兵大喜,一起用長叉子將樓梯叉起,慢慢推出了城牆,高高的樓梯豎起,最終被掀翻了倒地,樓梯上的最後兩名唐軍士兵慘叫著跟著樓梯一起摔了出去。
不僅是這架樓梯,其餘樓梯大多遭到了重創,或被巨石砸斷,被回紇士兵用刀劈斷,唐軍的第四次進攻已經死傷兩千餘人。
兩裡外,觀戰的唐軍主將李嗣業恨得眼睛都幾乎噴出火來,也充滿了極度的懊悔,這次攻城沒有云梯、撞城車和巢車等重型攻城器,主要是井陘最狹窄處的石道只容一馬透過,輜重根本無法運輸。
但李嗣業輕敵之下也犯下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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