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的結義兄弟,剛才忘記給兒子叮囑了,兒子竟然稱李慶安為叔,讓他羞得無地自容。
李慶安連忙把少年扶起,笑呵呵道:“當年我第一次見你時,是你爹爹藏在身邊的一幅畫,那時你只有八歲,現在應該十七歲了吧!”
“侄兒上個月已經十七歲了。”
“嗯!現在在讀書嗎?”
“在州學讀書,明年正式結束學業,侄兒想外出遊學一年,後年進京趕考。”
“不錯,很有志氣。”
李慶安摸了摸身上,竟無一樣拿得出手的東西,他沉吟一下,從腰間取下一塊銀牌,遞給他笑道:“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憑這塊銀牌,各地官府都會禮待於你,收下吧!”
旁邊韓進平知道那塊銀牌的價值,嚇得他連忙上前擺手道:“殿下,使不得,這麼貴重的東西不能給他,他不知輕重,會惹出事端來。”
韓越也死活不肯要,李慶安無奈,只得收回銀牌對韓進平笑道:“這樣吧!孩子出門遊學,可能花費較大,他的路上旅費都由我來承擔,這個你要答應了,再不答應,我轉身就走。”
韓進平見李慶安心誠,他心中感動,只得點點頭道:“好吧!既然殿下有心,我答應了。”
“這還差不多,來,我們坐下吧!”
他又拍拍韓越的肩膀笑道:“你也坐下,聽我們長輩聊聊安西之事。”
三人坐了下來,這時,韓進平的妻子鄭氏也買了酒菜回來了,擺了一桌子,又放上兩瓶剛剛溫好的酒。
李慶安端起酒壺給他們父子各倒一杯酒,韓進平連忙用手蓋住兒子的酒杯,笑道:“他還小,不能喝酒。”
“韓兄,這就是你不對了,他已經十七歲,當年在安西軍,十六七歲計程車兵還少嗎?你不能總把他當孩子,應該讓他接觸一下成人的東西,酒本身不是什麼壞東西,少喝點無妨。”
李慶安堅持,韓進平也沒有辦法,只得再三叮囑兒子道:“最多隻能喝三杯。”
李慶安給自己也滿了杯酒,他端起酒杯笑道:“來!為我們多年的老戰友團圓,我們乾了這杯酒。”
李慶安十分隨意,使韓進平不知不覺又回到了當年在安西時的情形,他也漸漸放開了,舉杯笑道:“一別八年,再聚首時將軍已成熟,我也老了,來!喝了這杯。”
他們兩人一一飲而盡,韓越是第一次喝酒,他咂了兩口,也憋著氣將酒喝了,李慶安又要倒酒,韓進平卻搶過酒瓶給他滿了,又給自己和兒子倒了一杯,他見兒子滿臉通紅,便用筷子敲了他頭一下笑罵道:“誰叫你一口喝了,慢慢喝,再多吃點菜。”
李慶安喝了幾杯酒,便對韓進平道:“老韓,有些話本來我不想說,但我既然和你坐在這裡喝酒,就不得不說了,你看看你這家,都窮成什麼樣了,你清廉,我舉雙手贊成,但你好歹是五品官,我臨行時特地在少府寺查過,杭、蘇、常、潤、揚,這五州的太守月俸是十貫,加上官廨錢八貫和紙筆補貼兩貫,一個月的俸料就是二十貫,祿米就不提了,長史略減,你的月俸應該是十六貫,你至少應該還是上百畝的永業田,老兄,不少了,可你還是過得這麼窮,你讓我的臉往哪裡擱,想幫你一把,可又怕傷你自尊,不幫你嘛!又覺得對不起你,你說說,我該怎麼辦?”
韓進平苦笑一聲道:“將軍說得沒錯,其實家裡的錢按理也夠用了,可我有個爛毛病,喜歡收集書,這些年蒐集了上萬冊書,我至少一半的俸料都用來買書了,娘子也不埋怨我......”
剛說到這,他兒子韓越插口道:“爹爹,娘怎麼不埋怨你,只是不當你的面埋怨罷了,有時候娘都恨不得把你這些書一把火燒了。”
韓進平愣住了,半晌,他摸摸鼻子道:“是嗎?你娘從來不說,我以為他不埋怨呢!”
李慶安哈哈大笑起來,指著韓進平搖頭道:“老韓啊!老韓,今天若不是我來,你這一輩子都被瞞在鼓裡了,好了,我就滿足你這個爛毛病,明年三月,你進京述職,我把老皇帝李隆基的藏書都搬出來,隨便你挑選,看中一千本,我送你一千本,看中一萬冊,我送你一萬,如何?”
“那怎麼可能,那是可皇室的書。”
“狗屁皇室書,堆在大明宮裡都快黴爛了,我是不要他的書,寧可自己重印重刻,你究竟要不要?不要我就一把火全燒了。”
“要!要!可千萬別燒。”
韓進平大喜,李隆基的書一定是孤本、絕本,一定都是他夢寐以求的那些書,他怎麼能不要,他只恨不得現在就進京去拿書。
“但我有一個條件。”
李慶安又道:從今以後,你不準再買書,好好地用俸祿養家,我已經決定了,從明年元日開始,所有職官的俸祿向上加五成,也就是說,你的月俸將提高到二十四貫,年底還有祿米,夠你養家餬口了,去買點好茶,去多買幾個茶杯,給自己娘子買幾件首飾,別再那麼窘迫了。”
“我知道了,我能從安西活著回來,已是不易,會好好善待家人。”
李慶安心中暢快,他一口氣又連喝了四杯,端起酒杯,他不由想起了當年戍堡的兄弟,最早救他的孫馬頭升為校尉,在怛羅斯之戰中陣亡,賀嚴明在石堡城之戰中戰死,他當年為火長時的九名手下,現在只剩下三人健在,其餘弟兄全部陣亡。
他心中有些傷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嘆息道:“如果戍堡弟兄們不是跟著我,我想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會死,我心中無比愧疚。”
韓進平給他倒了一杯酒,勸道:“我倒以為大部分兄弟都和你無關,當年高副帥來戍堡時把你帶走了,而只有我和賀嚴明跟著你,其餘弟兄基本上都和你無關了,他們後來陸續陣亡,也是因為安西戰爭不斷,作為軍人,能死在戰場之上,我覺得這是他們的幸運。”
李慶安端起酒杯,又一飲而盡,搖搖頭道:“話雖這麼說,但想起來心中總是有點難過。”
李慶安很久沒有喝酒了,今天一連喝了十幾杯酒,加上心中有愁緒,酒意一下子湧上了頭,端起酒杯將酒緩緩灑在地上,道:“這杯酒,就算是我給九泉下的弟兄們敬一杯,願你們在九泉下安息。”
韓進平感覺李慶安有些喝多了,見他又要給自己倒酒,便按住了他的酒杯,道:“將軍,你不要再喝了。”
“不!你別管我,我今天心裡高興,而且和故人喝酒,不知以後我還有沒有這個機會了,來,我們再喝,你們兩個,再去買幾壺酒來,今晚我要和老韓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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