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誰為左相
夜幕降臨,一輛馬車快速駛進了興道坊,百餘名侍衛警惕地護衛著左右,馬車裡,坐著剛剛升為右相的張筠,張筠舒服地倚躺在車壁上,眯著眼睛打量著街頭的情形,往日一些熟視無睹的小細節,此時在他眼睛裡也變得生動起來。
一群群孩子追逐打鬧,天黑了也不肯回家,兩名婦人坐在各自家門詢問對方的晚飯,語氣中帶著攀比和炫耀,一個酒鬼躲在家門附近,拼命地用冰雪洗臉......
張筠笑了笑,關上了車簾,他心中確實是意得志滿,十幾年的訴求終於在今天變為了現實,政事堂已經一致透過決議,同意太后的提案,正式任命他為中書令右相。
中書令右相,百官之首,在皇帝虛位之時,右相的權力就變得更加舉足輕重,可惜執政事筆在各相中輪轉,否則就是當年李林甫的權勢也比不過現在的他。
儘管沒有能拿回執政事筆,但張筠還是心滿意足了,他要的就是這個名份,大唐右相的名份。
馬車在輕輕晃動,張筠閉上眼睛,他要再斟酌一下等會兒和李慶安的交談,這算是他上任前的正式述職。
其實張筠也明白,李慶安之所以選中他為右相,並不是看中他有多大的能力,他真正想任命的右相是裴旻,是樞密處的那些人,那些才是真正的治國能臣,只不過現在需要他來過渡一下,在他登基後,他這個右相也就做到了盡頭。
這也就是重用他兒子的緣故,讓他將來能夠心甘情願地退下去罷了,這些張筠都明白,他也不在意,他要的是名份,只要能坐上右相這個位置,就算只坐一年,他也滿足了。
馬車漸漸減速,在李慶安的趙王府大門前停了下來,張筠從馬車裡鑽出,整了整衣冠,快步向臺階上走去。
一般而言,重臣之間訪問都很有講究,首先是約定時間,估摸著時間快到了,被訪問一方就會把兒子派出去等候,或者兄弟,然後主人再出來迎接,總之是不能讓客人站在大門前乾等,這不僅是一種無禮,更是一種極不尊重對方的表現。
當然,如果不請自來,那是另一回事,那種情況下,訪問者會坐在馬車裡等候,不會站在大門口,像叫花子一樣,眼巴巴地等主人出來,面子上也過不去。
不過在趙王府卻有點例外,李慶安的兒子才一歲多,不能替父親迎客,也沒有兄弟幫襯,李慶安也不會提前出來在寒風中等候,就算早到了,訪問者也不敢坐在馬車裡等候,畢竟李慶安已經是權勢滔天的上位者了,就像被皇帝召見,皇帝在吃飯,相國也只能在毒日頭下乾巴巴地曬著一樣。
張筠走上臺階,對門房笑道:“請去稟報你家王爺,就說張筠來訪。”
“原來是相國,請稍後,我這就去!”
門房飛奔而去,張筠站在府門前,揹著手耐心等候,片刻,門內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側門開了,只見李慶安笑呵呵地迎了出去,“讓張相國久等,失禮了!”
張筠心中驀地一鬆,李慶安竟然親自迎出來,而不是讓親兵帶自己進去,在他記憶中,李慶安親自出門迎客的情形幾乎沒有,都是讓親兵領進去,張筠的臉上頓時倍感榮光。
“哪裡!是我來早了,打擾殿下休息。”
“張相國客氣,在我記憶中,這好像是張相國第一次來我府上吧!”
“早就想來,就怕殿下怕我飯量大,不讓我進門。”
張筠的幽默讓兩人一陣大笑,氣氛立刻變得輕鬆起來,“請!請!請!我家米缸裡還有點存米,請得起相國。”
兩人笑著走進了府中,李慶安將張筠請到了他的外書房,這也是一種極大的榮耀,男人請朋友進書房,就像女人讓別人看她的衣櫥一樣,沒有特別的關係是享受不到這種待遇。
張筠見李慶安沒有請自己去會客室,而是去他的書房,著實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他感受到了李慶安對他的重視。
兩人在書房坐了下來,李慶安的愛妾如詩給他們上了香茶,這也是種極高的待遇,張筠從來沒有聽說過李慶安讓自己的愛妾給客人上茶,一般都是丫鬟,或者是親兵。
李慶安重重細節上的安排讓張筠感到了今天的會見將不同尋常,李慶安找自己必然有大事商談,但張筠沒有直接進入話題,而是先聊了聊家常。
“聽說殿下又收了個養女,真是可喜可賀!”
李慶安嘆了口氣道:“哎!說起來不怕相國笑話,我最喜歡孩子,可偏偏子嗣單薄,至今只有一兒一女,膝下寂寞,好在王妃要生了,但願她能再給我添一麟兒。”
“其實我倒覺得是殿下妻妾偏少的緣故,殿下至今妻妾只有五人,有點不合禮制,朝中大臣對此也頗有微詞啊!”
“是嗎?”李慶安笑道:“那不知張相國家中......”
男人提到自己女人多,總是有點得意,不管是腳伕還是相國,張筠捋須呵呵笑道:“我只有一妻,但侍妾有二十四人,不足掛齒!不足掛齒啊!”
其實禮制中對男人可以娶多少老婆都是有明文規定,按照身份地位,地位越高,可以娶老婆的數量就越多,而且必須要娶足,你當領導的只吃青菜豆腐,下屬又怎麼好意思整天大魚大肉,所以張筠說朝臣對李慶安娶妻少頗有微詞,指的就是這個。
可是不管怎麼娶, 都有個上限,超過這個限制越禮了,古代的周禮就好比是現在的婚姻法,規定雖有上限,但男人的慾望卻沒有上限,所以變通的辦法就出來了,可以娶妻的數量那是指有名份的,那名份以外的,男人就可以無限制的擁有了,就像李隆基的後宮嬪妃也有名額限制,可他卻能擁有四萬後宮一樣,再比如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古今的雄性激素都一樣,所以本質也不會變。
兩人說笑一陣,話題便漸漸轉到了今晚的正事上,李慶安喝了口茶,淡淡笑道:“今天請相國過來,是有一件事想和相國商量。”
張筠精神一振,他知道開始進入正題了,便笑道:“殿下但說無妨!”
“嗯!”李慶安沉吟一下,便道:“裴相國遇刺後,政事堂便少了一人,不符合單數的規定,而張相國是從左相遷右相,這樣,左相國的位置就空出來了,不知張相國以為,誰遷左相較好?”
“這個......”
張筠有些猶豫,似乎這個問題他沒有考慮。其實這個問題他早想過了,左相,也就是門下侍中,從權力結構上說,左相是對右相權力的一種制約,中書之令,門下以為不妥可以駁回,正因為這樣,李林甫當右相後,他讓自己的應聲蟲陳希烈做左相,楊國忠當右相後,他讓性格軟弱的韋見素做左相,也就是這個道理。
雖然現在是皇位空虛,很多大事都是政事堂共商,但張筠還是很重視這個左相之位,他最擔心韋滔出任左相,儘管大事沒問題,但他擔心小事上不暢,如果韋滔利用門下省的批駁之權,處處給他穿小鞋,他的這個右相就當得沒趣了。
現在李慶安提出了這個問題,張筠知道李慶安一定也想好了,他就想先了解李慶安的想法,然後再提出自己的建議,這樣才更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個左相之位我考慮尚不成熟,不知殿下可有合適人選?”
李慶安呵呵笑道:“沒關係,我只是聽聽張相國的想法,不成熟也無妨!”
張筠見李慶安一定要自己先說,只得含蓄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崔尚書雖然年輕有為,但畢竟資歷淺了一點,做左相不妥,張鎬一向正直無私,聲譽卓著,我以為做左相更加適合。”
他只聽崔平和張鎬,絕口不提韋、盧、王三人,意思就是告訴李慶安,這左相之位,不能讓韋黨來做,否則大家以後擰起來,這朝務就進行不下去了。
政事堂鬧僵,正好有樞密處來接手朝務,這是李慶安以前想法,不過樞密處畢竟只是一種臨時過渡辦法,它不可能真的取代政事堂,朝廷有兩套決策機構,就像唐朝歷史上的朝廷南衙、宦官北衙一樣,遲早會朝政大亂,最後損害的還是大唐民眾。
既然裴遵慶已經去了,那樞密處便漸漸可以和政事堂合二為一了。
李慶安便笑了笑道:“可能張相國沒聽懂我的意思,我其實是有兩個疑問,一個是現在政事堂是雙數,需要變成單數,也符合常理,其次才是是誰為左相?”
停一下,李慶安看了一眼張筠的表情,見他若有所思,便緩緩又道:“雖然張鎬為人正直,能力也強,但他為人嫉惡如仇,不懂變通,他若為左相,可能一些政令一年都下不去,我覺得他更適合主管刑部,他為刑部尚書較為妥當,而左相國之位必須要有足夠的地方經驗,既要善於變通,又要堅持原則,這個左相人選,我推薦崔寧。”
原來李慶安看中的是崔寧,張筠想了想,這個人還不錯,很有能力,也善於變通,他便點點頭笑道:“殿下的意思是說,把崔寧補入政事堂,將人數增加至七人,對吧!”
不料李慶安卻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政事堂減為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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