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追究?
這時,工部尚書崔渙一步站了出來,對大理寺卿裴向厲聲喝道:“裴寺卿,你為大理寺主官,此事你當如何解釋?”
裴向是裴遵慶長子,對裴家發難的機會崔渙怎麼會放過,裴向事先已經得了李慶安的交代,他站起身,走到大殿中間,向李適施了一禮,不慌不忙道:“此事我實不知曉,若真有此事,我當嚴懲枉法者,絕不姑息。”
裴向回頭,嚴厲地質問大理寺丞羅曉道:“羅寺丞,今天是你當值,我問你,可有此事?”
大理寺丞羅曉嚇得兩腿發抖,這件事就是他一手經辦,他怎麼不知道,對方拿了李亨的金牌,他怎敢不放人,現在大殿上所有的目光都向他望來,他滿頭大汗,偷偷看了一眼李亨,卻見李亨目光兇狠地盯著他,他嚇幾乎要暈厥過去。
事情到了這一步,很多聰明人都看出了一絲端倪,恐怕放人不是李慶安派系所為,而是李亨的人乾的好事,被李慶安抓住了把柄。
這時,太子賓客令狐飛也看出了事情的蹊蹺,他已經猜到人必然是李亨所放,用來討好李慶安,但李慶安非但不領情,反而藉此機會向李亨發難,他既然是李亨的軍師,在關鍵時刻,他怎麼能袖手旁觀。
他走了出來,向李亨躬身行一禮,道:“監國殿下,容臣說一句話。”
李亨心中也正焦急,見令狐飛出來了,頓時鬆了口氣,連忙道:“令狐使君請說。”
令狐飛對李慶安笑道:“其實這件事我也知道一二,韋見素當然是罪不容恕,誰也不敢放他,正如大將軍剛才所言,有其果必有其因,韋見素的母親病倒了,她不知兒子被抓,在病中呼喚兒子的名字,韋見素也為老母病重而暗自垂淚,羅寺丞憐韋見素的孝心,便派人帶韋見素回家探母,他並非是放人,探望了母親韋見素還是要回監,羅寺丞,可是這樣?”
大理寺丞羅曉儼如要溺死之人忽然抓到了一棵稻草,他拼命點頭,激動得眼淚水都要出來了,道:“正是這樣,開完朝會,我就會命人將他重新帶回來監獄。”
李亨、王珙、崔渙等人都同時鬆了一口氣,尤其是王珙,他一直瞧不起令狐飛,直到此時,他才終於佩服令狐飛的急智,有此人為謀,是他們的運氣啊!
李慶安久久地注視著令狐飛,他也久聞令狐飛高明,今天看來,果然名不虛傳,但令狐飛再高明,又怎麼能明白他的請君入甕之計?
李慶安臉色露出一絲沮喪,又問李亨道:“殿下,韋見素勾結成都,真的罪不容恕嗎?”
事情到了這一步,李亨也不可能再含糊了,再含糊又會被李慶安抓住把柄,既然李慶安不領情,那就休怪他無義了,他一字一句,毫不猶豫地說道:“一點沒錯,韋見素勾結成都,出賣關中軍機密,罪不容恕。”
“好!既然罪不容恕,那我也彈劾一人,同樣是勾結成都,同樣是出賣政事堂機密。”
李慶安取出一封信,對眾人朗聲道:“這是成都偽帝寫給工部尚書崔渙的親筆信件,上面有他的簽名和寶印,此信可以證明崔渙同樣勾結成都,出賣政事堂機密。”
這時,大殿裡一片驚呼,李慶安的話猶如平空一聲炸雷,將所有人都驚呆了,崔渙勾結李隆基,這簡直是爆炸性的訊息,所有人都望向李慶安手中的信,既相信它是真的,可又覺得不可思議。
李亨、王珙等人的目光都望著崔渙,他們萬萬沒想到,李慶安反擊之人竟然是崔渙。
令狐飛的心也沉進了深淵,他中計了,李慶安根本就不是要追究韋見素被放出之事,而是要他們親口承認韋見素有罪,引君入甕,這一局他們輸了,輸得很慘。
令狐飛心亂成一團,他知道李慶安的信肯定是真的,李慶安隱忍了半個月,就是等今天這一刻,用崔家來下手,就是要告訴所有世家,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這時李慶安對中書舍人竇華道:“竇舍人,你是多年的老臣,德高望重,請你來讀這封信。”
竇華是中書舍人之首,擬旨三十餘年,為清正剛直,在朝中極有威望,他既不是趙王黨,也不是監國黨,由他來讀這封信最為合適。
竇華也不推遲,接過信看了一眼信封筆跡,便點了點頭,他一眼便看出來了,是李隆基的筆跡,不是有心人刻意模仿。
竇華開啟信,便朗聲念道:“致工部尚書崔渙愛卿,愛卿的來信朕已收悉,愛卿不忘舊日君臣之情,欲投奔成都,朕深為感動,但朕竊以為,愛卿留身於長安對朕更為有利,卿為偽帝相國,所知大多機密之件,願卿及時將長安機密送至,以慰朕意,他日朕回長安,當賜愛卿顯爵,封右相中書令,厚待崔氏......”
“扯謊!一派胡言!”
不等竇華唸完,崔渙便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立刻有幾名侍衛上前將他按住,殿中監察侍御史厲聲道:“崔尚書,休得咆哮朝堂,這可是大罪!”
竇華唸完,又仔細地看了看寶印和筆跡,將信一揚,朗聲道:“我擬旨三十餘年,以人格擔保,此信為真實,印璽所缺一角,是天寶八年正月時摔壞。”
他快步走下玉階,將信遞給了其他幾名中書舍人,眾人研究一番,均道:“此信為真跡!”
有中書舍人的證明,崔渙之罪難以解脫了,這時,王珙忽然問道:“這封信怎麼會在大將軍手中?”
李慶安早知道他會有此問,便一招手,十幾名羽林軍押進了一名捆得結結實實的男子,很多人都認出了此人,他是李隆基的心腹侍衛之一,執戈長鬍丙瑞。
李慶安微微笑道:“此人是南明宮侍衛長鬍丙瑞,在過駱谷關時形跡可疑,被我安西軍士兵抓住,搜出了信件,他已認罪,有供詞在此。”
李慶安舉起另一份供詞,對胡丙瑞道:“你怎麼說!”
胡丙瑞已經被收拾服帖,他嘆了口氣道:“我奉成都聖上之命,來長安給工部尚書崔渙送信,十天前,崔渙確有私信送至成都。”
李慶安赫然轉身,盯住李亨一字一句道:“監國殿下,崔渙私通成都,出賣政事堂機密,人證物證俱全,可有罪否?”
李亨只覺得自己心力憔悴之極,半響,他才長嘆一聲道:“有罪!”
“好!”
李慶安對大殿眾臣高聲道:“殿下有旨,崔渙勾結成都,出賣政事堂機密,與韋見素同罪,罷其相位,免去其一切職務,擬大三司會審。”
大殿裡一片寂靜,直到這時,長安滿朝文武才真正領教到了李慶安的手段,這是何等的高明毒辣,步步為營,滴水不漏。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皇帝李適忽然問道:“大將軍,那誰可替代崔渙的相位?”
李慶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臣推薦太子少師韋滔接替崔渙的相位,臣相信,政事堂一定會透過。”
李慶安的目光和張筠對望了一眼,張筠的眼中露出了一種默契的笑意,李慶安也笑了,看來昨天橋下的魚並沒有白釣。
李適深深看了一眼李亨,李亨此時儼如一隻鬥敗的公雞,萎靡地坐在座位上,臉色的沮喪再也難以掩飾,李適幾乎要大笑出來,他點點頭,高聲道:“朕支援大將軍的決定,韋滔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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