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祿山送牛
李慶安回長安已經三天了,這三天,他幾乎成了李豫的代理人,一撥又一撥的朝官來拜訪他,表達的幾乎都是一個意思,他們願意向皇儲效忠,希望皇儲能早日登基,經過李慶安統計,幾乎有八成朝臣支援李豫登基,但這並不能作為李豫登基的依據,這些中下級官員更多是一種跟風,如果李隆基甦醒,他們同樣也表示反對皇太孫擅自登基,關鍵還是需要政事堂透過最終決議。
李慶安也並不著急,這幾天他也一一拜訪了不少重臣,其中就包括了戶部尚書張筠,試探了他的口風,張筠是關鍵人物,他若表示支援李豫登基,那政事堂支援力量就會佔絕大多數,李豫便能順理成章地登基,可惜張筠還是保持自己的主見,要聖上回京後再作決定。
當然,李慶安也可以強行擁護李豫登基,憑藉他的三千騎兵,沒有人能反對,但問題出在李豫本人身上,他也堅持等聖上回京,但如果政事堂一致透過,他也可以暫攝皇位。
中午時分,李慶安正準備出門去東宮,這時,萬年縣縣令崔光遠卻緊急找到了他,他身後還跟著一名低階官員。
崔光遠是向李慶安效忠過的為數不多的官員之一,他本想放棄了縣令的卑職,去安西任職,但李慶安卻勸阻了他,崔光遠留在長安為縣令,比去安西更有作用。
確實,在崔光遠的幫助下,不少被緝捕的漢唐會骨幹都順利逃出了長安,常進的熱海居酒肆也沒有被查封,那裡可隱藏著漢唐會的百萬貫錢財,它能幸運脫難,崔光遠功不可沒,但今天,崔光遠更有大事來找李慶安。
“大將軍,卑職有重大事情稟報。”回到客堂,崔光遠便急不可耐地說道。
李慶安瞥了一眼站在崔光遠身後的官員,約四十餘歲,相貌平平,是個毫不起眼的低階小官,估計崔光遠說的緊急大事便和此人有關。
李慶安沒有驚訝,便笑了笑道:“崔使君,你背後這位是?”
那官員連忙向李慶安躬身施禮,“卑職太僕寺典廄署署令姚昇平,卑職和崔縣令是摯交好友,特求崔縣令引薦,卑職有大事要稟報大將軍。”
典廄署負責掌飼養馬牛,給養雜畜,署令只是從七品小官,李慶安不由有些奇怪,典廄署令找自己做什麼?難道自己的騎兵馬匹出問題了嗎?
“出了什麼事?”
姚昇平想了想便道:“今天上午,卑職無意中得到一個訊息,安祿山要送六千頭牛馬進京。”
“而且太僕寺卿達奚珣已經批准了安祿山的請求。”旁邊崔光遠補充道。
“為什麼安祿山要送牛馬進京?”李慶安有點不太明白他們的意思。
姚昇平道:“聽說是因為河東災民曾在關中逃難時曾偷殺了不少耕牛,安祿山就想償還關中,所以他派人送牛馬進京。”
“這倒奇怪了,要送牛馬進京償還關中,也是地方官的事情,與他安祿山何干?”
李慶安著實不理解安祿山的用意,他揹著手走了兩步,忽然停住腳步問道:“若照顧牛馬進京的話,最多需要多少隨從?”
姚昇平很有經驗,他立刻道:“看需要照顧的精心程度,一般而言,一個人可以照顧五頭牲畜上路,但如果照顧得精細,那就需要一頭牲畜配一個人,上好的戰馬就需要這樣照顧。”
“一頭牲畜配一個人,那六千頭牲畜就需要六千人。”
李慶安喃喃自語,他忽然有些明白了這其中的關鍵所在,安祿山要帶兵進京了。
想到這一點,李慶安立即令道:“立刻準備馬車,我要即刻去東宮。”
他又對姚昇平讚道:“你彙報得非常及時,若安祿山的陰謀被挫敗,你就是首功。”
姚昇平受寵若驚道:“卑職不敢,卑職只是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李慶安點點頭,又對崔光遠道:“光遠,你替我做件事,查一查安祿山在長安或者關中又多少產業,有多少僱工或者奴隸,一有訊息就即刻向我彙報。”
“卑職明白了,這就去查。“
崔光遠答應一聲,便帶著姚昇平匆匆走了,李慶安則簡單收拾一下,坐馬車向東宮疾速趕去,李慶安已經意識到,第一個危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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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李豫揹著手站在窗前,午後的陽光格外刺眼,照在李豫的臉上,使他眯縫著眼難以睜開,但透過陽光,依然可以看見李豫眼中那難以掩飾的憂色,雖然他公開表態,要等聖上回來再討論他登位之事,但這絕不是他的本意,李豫心裡更是焦急不安,他心中很清楚,關中空虛,他的皇位若不確定下來,一旦強兵入關,他的地位危矣。
這些地方軍閥大多和親王有牽連,明確支援自己的人只有李慶安,哥舒翰雖然曾經表示過支援,但經過一次大的變故,哥舒翰訊息斷絕,其真實心態已經不得而知了。
李豫尤其擔心劍南軍隊北上,他已經得知穎王和高仙芝有了勾結,野心勃勃的穎王有了軍隊為後盾,他豈能不想染指皇位?
還有安祿山,他已經出兵佔領河東,會不會再劍指關中?李豫心中充滿了憂慮,他將面對的局勢紛繁複雜,要想重建開元盛世,談何容易,莫說開元盛世,就算要重新統一大唐,削除地方軍閥,那也難上加難之事。
財政不繼,兵力疲弱,土地兼併嚴重,逃戶加劇,民不聊生,官民矛盾已經激化到一觸即發的境地,如今,他拿什麼去平定四方?
李豫嘆了口氣,“師傅,這中間的亂局,我該從何入手?”
在李豫身後不遠,站著他的師傅李泌,李泌自從離開李慶安後,便專心輔佐李豫,李泌勸說他積極參與朝政,逐漸抓權,尤其要信任李慶安,以期得到外援。
李泌明白李豫的煩惱,便慢慢走上前道:“殿下也不用過於焦慮,凡事都自有其執行規律,有生即有滅,雖然不會太好,但也不會太差,畢竟殿下是正統,誰也不敢輕易出頭,連安祿山只敢說是接任河東節度使,關鍵是要穩定住局面,不要讓局勢失控,然後再徐徐圖之,不可打草驚蛇,待機會出現時便果斷出手。”
“師傅,凡事有輕重緩急,眼下之事,何為急?何為緩?請師傅教我。”
“殿下,當務之急是要登位,要得到天下人的擁護,此事不能拖,拖則生變,殿下,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先生對我還有什麼不好說?請儘管直言。”
李泌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最擔心的並不是諸王或者節度使,我最擔心的是雍王。”
“我父王!”李豫一愣,連忙問道:“這是從何說起?”
“殿下不覺得雍王在朔方呆的時間太長了嗎?”
李泌眼中充滿了憂慮,李亨明明擁有絕對優勢的兵力,完全可以迅速擊潰榮王,但他偏偏要和他們陷入僵持狀態,置長安的空虛於不顧,這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的動機。
李豫半天不語,良久他聲音略帶一點嘶啞道:“或許父親是別有苦衷,他為我四處奔波,我們不該疑心他,再說,皇位本來就是他的,若他想要,我當讓給他,這才是為人子的本分。”
李泌默默點了點頭,他又振顏笑道:“不管怎麼說,殿下陛下要儘快登位,不能再拖,此事我去和李慶安商量。”
話剛說完,便有侍衛在門口稟報:“殿下,安西郡王求見,說有緊急事情。”
李豫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李慶安來了,他連忙道:“快快請進!”
李泌慢慢走上前,神情肅然道:“他說有緊急事情,必然是出了大事。”
片刻,李慶安快步走了進來,給李豫躬身施一禮,“參見殿下!”
“大將軍不必客氣,這麼急著趕來,可是出了什麼事?”
“微臣剛剛得到一個訊息,安祿山要進京獻牛,獻牛馬各三千頭,不知殿下可知此事?”
李豫一陣驚訝道:“此事我並不知曉,大將軍如何得知?”
“我也是剛剛知曉,安祿山藉口要補償河東災民在關中的偷牛行為,所以獻牛給朝廷,而且太僕寺已經批准了。”
李豫眉頭皺成一團,京兆確實有不少縣份抱怨河東災民,這件事他也聽說過,但也不至於要安祿山來補償,這非常不合理,不合理的事情往往便會透出一絲詭異,安祿山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時,旁邊一直不吭聲的李泌忽然道:“大將軍的意思我明白,安祿山要進軍關中了。”
“先生這是何意?”
李慶安也嘆道:“先生說得沒錯,六千牲畜進關中,每匹牲畜配一人,那就是六千軍隊,還是騎兵,這是安祿山的瞞天過海之計。”
李豫有些呆住了,他最擔心的安祿山終於出手了,他急道:“若真是這樣,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李泌沒有說話,這事還有什麼可想的,既然李慶安主動上門,那應對之策自然也落在李慶安的身上。
李豫一轉念也反應過來,他向李慶安深深行一禮,懇求道:“關中空虛,此事還望大將軍為我分憂。”
李慶安點了點頭道:“安祿山進京無異於董卓入京,關中兵力空虛,我雖兵力微薄,但也責無旁貸,我聽說潼關元帥王思禮效忠於殿下,我希望殿下立刻寫封親筆信給他,請他務必服從我的命令,使我能集中軍力,或許能破解安祿山的陰謀。”
李泌也道:“殿下,大將軍所言即是,潼關也有三千守軍,王思禮若遵從大將軍的命令,那我們手中就有六千軍,足以應對安祿山的進犯,請殿下立即寫信。”
李豫對李泌的話是言聽計從,他沒有半點猶豫,便立刻修書兩封,並蓋上了東宮的印鑑,一封交給李慶安,另一封派心腹侍衛火速送去潼關,命王思禮不得擅自放安祿山的牛馬隊入關,一切聽李慶安的命令。
這時李慶安又道:“若我去了潼關,唯一擔心就是長安的防禦,長安只有兩千軍,既要保衛皇宮,又要守衛城門,兵力太少,我建議立刻在長安各縣招募鄉勇,加強城防,我知道長安有很多流民其實都是從前府兵,殿下只要赦了他們的逃戶之罪,招募萬餘軍隊是沒有問題,這樣,長安的城防也就能加強,請殿下采納此策。”
“可我擔心張筠會阻撓此事,政事堂難以透過。”
“不妨,我可以保證張筠無法阻撓此事,下午,殿下便可緊急召開政事堂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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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東宮,李慶安立刻命人找來南霽雲,對他道:“你可率五百人留守長安,負責指揮儲君所招募的鄉勇。”
南霽雲一驚,連忙問道:“那大將軍要去哪裡?”
“安祿山犯境,我要火速趕去潼關防禦,但我擔心安祿山留有後手,或者穎王帶兵入京,所以你要絕對保證長安的安全,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京。”
“卑職尊令!”
南霽雲要走,李慶安又叫住了他,低聲吩咐他道:“今天下午諸君要召開政事堂緊急會議,現在張筠在府中,你可率兵堵住他的家門,不准他出門一步,明白我的意思嗎?”
南霽雲一怔,苦笑一聲道:“我只是擔心這會影響到大將軍的名聲。”
李慶安微微一笑,拍了拍南霽雲的肩膀道:“世間事情沒有絕對的黑與白,只是看你怎麼說罷了,誰說你是堵他家的門,你是奉我命令去保護張尚書,他家附近出現了刺客,懂了嗎?”
南霽雲終於明白了李慶安的意思,他一貫嚴肅不苟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罕見的狡黠笑意,“那屬下就去當一回刺客。”
李慶安哈哈大笑,“想不到南八也能使陰謀詭計,好!好!”
他一連說了兩聲好,便又吩咐了他幾句,便立刻率領二千五百騎兵,向城門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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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安祿山是藉口送馬進京,每馬配兩名馬伕,居心叵測,但被地方官員識破,緊急上書朝廷揭穿了安祿山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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