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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封密信(1/2)

作者:高月
第三百五十一章一封密信

長安城,夜已經深了,但長安城卻沒有關閉坊門,已經一連三夜了,這隻有在新年和上元夜會這樣,其他日子偶然也會不管,但像這樣一連三夜不關,十幾年來還是頭一遭。

平頭小民不會明白這其中的緣故,夜不閉坊門會方便他們走親訪友,或者喝酒至深夜才歸,但很多瞭解時局的人都隱隱猜到了,這必然是和最近削藩危機有關。

事實上這是政事堂幾位相國做出的一致決定,五天之內夜不閉坊,便於大家溝通緊急情況。

夜裡飄起了雨絲,細細密密,雨霧濛濛一片,給溫暖的春夜帶來了一絲涼意,朱雀大街上,一輛馬車在雨霧中疾駛而行,馬車封得嚴嚴實實,只在車窗邊緣露出了一絲亮光。

馬車內點了一盞小小的油燈,在奔行的馬車內顯得時明時暗,在一張小方桌背後,張筠正閉目長思,彷彿一個入定的老僧,在小桌上放著一封信,是劍南節度使高仙芝寫給他的,高仙芝無疑就是張筠的人,在各個節度使中,張筠最關心的也是劍南節度使,正因為有高仙芝這條路,張筠的很多門生都調至巴蜀各地為官,逐漸把持了巴蜀政壇,作為回報,張筠也是極力幫助高仙芝,在財力物力上偏向劍南軍,使劍南軍得以迅速發展,尤其在前年七月,張筠成功說服了李隆基擴編劍南軍,使劍南軍的兵力編制從三萬九千人提高到了九萬一千四百人,和范陽節度府持平,這樣一來,劍南軍便成了大唐的第三大節度使府,如果不是因為哥舒翰身兼隴右河西兩大節度使,高仙芝就會變成名副其實的第三大節度使。

但從去年開始的削藩潮也逐漸波及到了劍南,李隆基任命潁王李璬為劍南道觀察使、益州大都督,坐鎮益州,督促巴蜀鹽鐵,但很快又加封他為劍南節度副使,李璬是極有能力之人,只短短數月,成都府以北的兵力都被李璬控制,有四萬軍之眾,幾乎和高仙芝分治劍南了。

在幾個兒子中,李隆基最放心的也是李璬,因此他對劍南的削藩並不急切,他相信李璬最後能完全掌握劍南軍。

但不久前劍南出了一件大事,益州太守崔圓密告楊國忠,李璬根本就沒有奪高仙芝之權,兩人是在互相勾結作假,李璬有自立之嫌,作為保住劍南節度使的回報,高仙芝則全力擁戴他上位。

這封崔圓的密告信昨天送到了楊國忠府上,但崔圓事機不密,走露了訊息,就在今天下午,張筠便收到了高仙芝的密信,一方面是懇求他幫自己保住劍南節度使,另一方面,希望張筠能勸住楊國忠,不要將崔圓告密之事告訴李隆基。

今天晚上,張筠便是趕去楊國忠府,試圖說服他扣住崔圓的告密信。

在時明時暗的光線中,張筠顯得有些憂心忡忡,他知道自己在行一步險棋,但形勢十分危急,一旦楊國忠把告密信轉交給李隆基,高仙芝性命恐怕不保。

張筠在中唐政壇上被譽為不倒翁,長期主管戶部,不僅因為他是中唐名相張說之子,更重要是他善於利益交換,左右逢源,不願樹敵,因此無論是李林甫掌權還是楊國忠拜相,張筠都能和他們相安無事,這一次張筠也準備和楊國忠進行利益交換,解決高仙芝的危機。

張筠的身體隨著馬車而輕輕晃動,他在考慮用什麼來和楊國忠交換,其實他很清楚楊國忠最大的政敵就是王珙,而王珙的黨羽大部分都是從前李林甫的相國黨,所以楊國忠一直便想對李林甫家族下手,以株連的方式打擊相國黨人。

不久前楊國忠曾經暗示過他,想在這件事上得到他的支援,但張筠當時沒有表態,今天他準備表態了。

馬車衝破了茫茫夜雨,駛進了宣義坊大門,前方不遠便是楊國忠的府邸了。

今天正好是楊國忠妻子裴柔的壽辰,但今年過壽和從前的隆重熱鬧有所不同了,今年低調了很多,不僅是楊國忠,其他楊家人都是一樣,自從楊貴妃和李隆基鬧僵後,楊家便失去了往日的風光,他們就像被霜打過的葉子一樣,一個個都蔫掉了,在長安變得無聲無息,另外,楊家三姐妹中的老大秦國夫人在去年因病去世了,這便給楊家又蒙上了一層不詳的陰影。

所以今年裴柔過壽就顯得十分低調,所來慶祝之人都是楊家自己人,韓國夫人楊玉珮,虢國夫人楊花花,還有楊國忠的一些族兄族弟及他們的妻子。

楊家已經很難得有這麼一次聚會了,因此大堂上相對還比較熱鬧,眾人有說有笑,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儘量不提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裴柔今天是主角,她梳了雲鬢,滿頭珠翠,光彩奪目,身穿一襲淺綠色的六幅寬裙,用蜀錦裁成,極為名貴,外面下雨,略微有點涼意,她便又披了一件半袖短襦,胸開得很低,露出了大半個雪白的胸脯,儘管裴柔已經當了多年的官夫人,現在又有二品誥命,但她身上那種市井小家子氣依然難以去除,比如她的頭飾,真正高雅的女子大多隻插一支精美細巧的步搖便可,既簡潔又大方,更顯得風姿綽約,而裴柔頭上卻插滿了幾十件各種名貴的玉釵金簪,倒是珠光寶氣了,卻給人一種爆發戶的感覺,彷彿裴柔是首飾店的女掌櫃。

倒是她身邊的楊花花打扮得雍容華麗,那不施粉黛的俊美,同樣穿一身寬幅長裙,但在她身上卻顯得飄逸秀美,不像裴柔那般沉重,再加上楊花花笑顏快語,不知不覺她成了壽宴的中心,主角裴柔反而成了陪襯,這讓裴柔心中很不舒服,瞅了一個空,她驚訝地指著楊花花的臉大聲道:“三妹,你的眼角怎麼會有皺紋了,是不是每天夜裡睡得太晚的緣故?”

她話中有話,幾個楊家的少年捂住嘴‘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楊花花臉色頓時一沉,一句話反擊回去,“我眼角沒有皺紋,是三嫂頭上太亮,把我的臉照花了。”

“怎麼會呢?你看,這明明是皺紋嘛!”

裴柔湊上前細數道:“一條、兩條、三條....”

她嘆息一聲,“哎!三妹,你真的有點老了,我是關心你,你可別往心裡去啊!”

楊花花冷笑一聲道:“我怎麼會往心裡去呢!我知道三嫂就喜歡數數,比如今天晚上,三嫂一定會把自己獨自關在房中,細心地數壽禮,一貫、兩貫、三貫.....咦!不對,這貫錢怎麼只有九百文,是誰送的壽禮,敢戲弄老孃。”

楊花花表演得聲情並茂,使大堂裡一片鬨堂大笑,不少女眷更是笑得前仰後合,氣得裴柔臉色發青,惡狠狠道:“我是很窮,不像某些人有皇帝妹夫暗送香粉,可以隨心所欲。”

這句話一出,大堂裡頓時鴉雀無聲,裴柔忽然也覺得自己說得過分了,口中喃喃道:“我是無心之語,三妹可別往心裡去。”

楊花花卻無所謂,她懶洋洋挺了挺胸,淡淡道:“大堂裡太悶了,我出去走走。”

她站起身向外走去,等她走了後,大堂裡又漸漸恢復了熱鬧。

楊花花順著花園小徑一路走,很快便來到了比較安靜的西側院,這裡是楊國忠的貴客房,她閃身進了第一間屋,從懷中掏出小銅鏡,對著燈光仔細地看自己的眼角,果然有幾條若隱若現的皺紋,楊花花心中一陣惱恨,‘砰!’地一聲脆響,將銅鏡狠狠摔在地上。

“是誰!”裡屋忽然傳來一聲底喝,竟是楊國忠的聲音。

“三哥,是你嗎?”

楊花花驚訝異常,楊國忠怎麼會在這裡?她忽然醒悟,楊國忠可能是躲在這裡偷腥呢!她一捂嘴笑道:“三哥,沒事!你們請繼續,我馬上就走。”

她剛要溜走,楊國忠卻走了出來,笑道:“三妹,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可是堂堂右相,要找女人還用得著躲在這裡嗎?”

“那三哥躲在這裡做什麼?”楊花花好奇地問道。

“唉!”楊國忠嘆了口氣,道:“不瞞你說,安祿山的心腹劉駱谷給我送來了幾箱重禮,我很為難,不知該不該收?”

“重禮在哪裡?我看看!”

喜歡金銀珠寶是女人的天生愛好,楊花花頓時眉目生輝,一陣風似地衝進了裡屋,裡屋燈火通明,地上放著四隻大箱子,箱子本身便是用大塊的沉香木所雕,名貴異常,楊花花是識貨的行家,她一眼便看出了箱子的名貴,便蹲下來輕輕地撫摸,愛不釋手。

“三哥,我能開啟看看嗎?”

“你看吧!”楊國忠坐了下來,他心事重重,喜歡賄賂是他的本性,他當然喜歡收重禮,可安祿山這個敏感地時刻來送禮,便不是那麼簡單了,必然是和削藩有關,他想讓自己幫他延遲范陽削藩,別的事都好說,唯獨削藩一事非同尋常,稍不留神就會觸犯李隆基的逆鱗,輕則丟官,重則送命,這個禮不好收啊!

這時楊花花已經打開了一隻沉香木大箱子,她眼睛一下子花了,被燦燦金光照得眼花繚亂,箱子裡竟是大塊黃金,裝了滿滿一箱,她試著拿起一塊,卻沉甸甸的,她竟拿不起來。

她不由咋舌道:“三哥,這裡有多少黃金?”

“三箱都是黃金,一共一萬兩,另外一箱是三萬畝上田的地契,安祿山送的這份重禮,我承受不起啊!”

“三哥承受不起就送我吧!我可承受得起。”楊花花眉開眼笑道。

“你也承受不起,這是安祿山用來買他軍權不丟的價錢,現在的聖上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李三郎了,三妹,你也影響不了他了。”

“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安祿山又不是送給我的。”

楊花花笑了笑,她又對楊國忠道:“三哥,我勸你收下這禮,你有多大的能耐,安祿山很清楚,你若沒那本事,他也不會送這麼重的禮給你,你也不用專門去幫他,只是幫他找找藉口,他不就想保住節度使之位嗎?藉口都是人找出來的,只要三哥替他辦了事,成與不成就是另一回事了,實在不成再把禮還給他也不遲,三哥你說是這個理嗎?”

楊國忠想了想,還真是這個道理,萬一聖上削藩進行不下去,最後聖上放棄了,這禮不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嗎?現在急什麼?他心中一鬆,便笑道:“多虧三妹提醒了,見者有份,三哥也不小氣,這三箱黃金我就送你一箱。”

楊花花大喜,“真的給我嗎?”

“三哥什麼時候騙你,等會兒我就讓人給你送上馬車,不過你可別告訴你三嫂。”

“我當然不會說!”

楊花花心花怒放,這個壽宴過得不錯,和裴柔那個吝嗇女人吵了一架,居然就得了一箱黃金,值啊!

這時,院子裡傳來了管家的稟報聲,“老爺,張尚書有急事求見,正在府外等候。”

楊國忠一怔,這麼晚張筠來找自己做什麼?他一轉念,忽然明白過來,難道是為了崔圓那封密信,他怎麼知道了?

“快請!”

張筠被請到了楊國忠的外書房,一進門便拱手笑道:“我不知今天是相國夫人的壽辰,未備壽禮,慚愧啊!請容我明天補來。”

楊國忠也回禮笑道:“張尚書見外了,張尚書又不是來參加壽辰的,送不送禮有什麼關係,他們去過壽辰,我們來談正事!”

張筠聽出楊國忠的口氣中似乎有點猜出了自己的來意,便微微一笑道:“那我就打擾相國了。”

兩人分賓主落座,一名侍女端來了兩杯茶,楊國忠笑道:“我覺得還是晚上不關坊門方便,張尚書以為呢?”

“是啊!否則今晚我就無法來拜訪相國了,我在路上時便想召集大夥兒聯合上奏聖上,正式廢除夜閉坊門制度。”

楊國忠撫掌大笑,“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正有此意,我們一起上奏如何?”

張筠聽他胡亂用詞,什麼叫‘英雄所見略同’,心中不由暗暗搖頭,堂堂的右相國居然會詞不搭意,也算是大唐的奇聞了,他心中鄙視,但臉上卻誠懇道:“那我們就一言為定,楊尚書牽首,我居其二。”

兩人又喝了口茶,漸漸便將話題引到了正事之上。

“前幾天,楊相國提議的那件事,我回府想了很久,覺得我們或許可以商量商量。”

“張尚書指的是哪件事?”楊國忠故作糊塗問道。

張筠沒有吭聲,低頭慢慢地品茶,半晌,楊國忠忽然恍然大悟,一拍腦門笑道:“我想起來了,原來是那件事。”

“楊相國想起來了嗎?”張筠似笑非笑望著他道。

“嗯!想起來了,那件事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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