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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棣王李琰(1/2)

作者:高月
第二百七十二章 棣王李琰

宴會還在繼續,李林甫和李慶安及王珙依然在小屋裡深談,舞衣不喜廳堂內的嘈雜,便來到了院子裡。

此時已是初春,夜空清朗,星光燦爛,微風拂面,帶來絲絲涼意,舞衣吸了一口夜晚清新的空氣,周圍的一切是那麼熟悉,牆角那一塊假山石,她還記得小時候十七娘追打她時,她躲在後面瑟瑟發抖。

還有那假山石旁的那口井,她的一張琴至今還在沉在井底,那是五年前八娘嫉妒她的琴藝,把她的琴偷走扔進了井中。

舞衣呆呆地望著水井發怔,她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歲月,這時,遠處門口傳來一陣笑聲,都是她熟悉的聲音,舞衣一閃身,又躲在假山石後面。

李林甫的三個女兒,二十娘、二十二孃和二十三娘從小門走了進來,幾年不見,她們都已經出嫁了,但容貌豔麗、傲氣依然。

“你們看到那個女人了嗎?囂張得不行,以為自己是誰啊!”這是二十三孃的聲音,她的口氣裡充滿酸意。

二十二孃也用一種口齒漏風的語氣冷笑道:“就是!她不過是個小妾,李慶安的妻子輪不到她,這個人也不自愛,居然敢坐在正席上,要是我夫君的小妾敢這樣,我早亂棍打死她了,這個女人不過仗著她有幾分姿色,就把李慶安迷昏頭了,說實話,我真的同情那個獨孤明月啊!”

“她怎麼能和我們比,她一個望門寡婦,當然是小妾的命,我們是什麼人,堂堂相國的女兒,她那麼卑賤,說她是辱我們的口,不提她了,去看看吧!”

三個女人快步走進院子,站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小廳中的宴會,她們和她們的丈夫都沒有資格參加這個宴會,看了半晌,三個女人充滿失落地從另一道小門走了。

舞衣從假山石後走了出來,默默地轉身向另一個小門走去,儘管這樣的奚落和侮辱她從小到大已經司空見慣了,但今天三個女人的話還是深深刺激了她,‘小妾’兩個字像刀子一樣地將她的心劃得鮮血淋漓,這兩天明月的寬容讓她感動,她開始願意接受自己的命運,做李慶安的次妻,為此她今天還特地精心打扮,妝成人婦,但現實卻告訴她,無論她怎麼努力,在別人眼裡她依然只是一個沒有地位的小妾。

舞衣漫無目標地走著,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她無須辨路,自然而然地轉身過門,穿過小徑,走過花樹,不知不覺,她來到了一扇門前,這是她從前居住的地方,住了十幾年的小院。

小院的門已經被鎖了,被一把大銅鎖冷冰冰地鎖了,清冷的夜光中,隱隱可見上面的銅鏽,舞衣嘆了口氣,正要轉身回去,身後傳來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是舞衣姑娘嗎?”

“王大娘!”舞衣聽出了來人的聲音。

“是我!”

從旁邊的小路里快步走來一人,打著燈籠,正是從前管內宅雜事的王大娘,她看見舞衣,眼中一陣閃過驚喜,“真是你,剛才我在院中就覺得像你,一路跟來。”

“我今天來舅舅府上做客,順便來老房子看一看,王大娘,這小院能進去嗎?”

“當然可以!”

王大娘從腰間解下一大串鑰匙,找到其中一把,一邊開門一邊笑道:“舞衣姑娘,這些年你到哪裡去了,上次你離開時說去嶺南,可我又聽說你去了安西,也有人說你出嫁了,各種說法都有。”

“我是出嫁了,做了大戶人家的次妻。”

舞衣笑了笑,笑容裡充滿了苦澀:“今天隨夫君來舅父府中做客。”

王大娘聽出舞衣語氣中的憂傷,她又回頭看了一眼舞衣,見她說到夫君時沒有一般人的那種喜悅,她暗暗嘆息一聲便道:“舞衣姑娘,我是從小看你長大的,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大娘,你說吧!”

“舞衣姑娘,你知道二十二孃在夫家被虐待之事嗎?”

“二十二孃在夫家被虐待?”舞衣愣住了。

“你想不到吧!還是相國的女兒呢,出嫁時多風光,聽說就因為罵了她丈夫小妾,結果被丈夫一老拳打在面龐上,牙齒都掉了兩顆,她死活不肯承認,說走路摔跤了,可她丫鬟卻私下說了,哎!現在相國身體越來越差,家裡的事情都不管了,也沒有從前那般受人敬畏,連出嫁的女兒也開始受人欺負。”

舞衣無語,她想到了二十二孃剛才譏諷她時的那般刻毒,原來竟是為了發洩心中的憤恨,她不由低聲嘆了口氣。

王大娘把鎖打開了,推開了門,把手中燈籠遞給她,“姑娘進去吧!和你走時一樣,沒有動過。”

“多謝大娘!”

舞衣走進小院,這時王大娘又在身後道:“姑娘,我送你一句話,婚姻如穿鞋,是否合腳只有自己清楚,你夫君肯帶你來相國府,就說明他重視你,有的人是嫉妒你,你不要被她們左右了。”

舞衣默默點了點頭,推開了房門,吱嘎一聲,門開了,一股黴舊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這才挑高燈籠,走進了房間。

在暗淡的燈光中,房間的擺設依然是她臨走時的模樣,銅盆立在牆邊,桌上還有半匹沒有裁完的衣料,那是她準備給自己和玉奴各做一條裙子,剪刀放在一旁,所有的往事都歷歷在目,記憶清晰,就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時間卻已經過去了兩年,物是人已非。

舞衣怔怔望了良久,低低嘆了口氣。

“為什麼嘆氣?”

她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舞衣驀地回頭,只見李慶安倚在門口,笑吟吟地望著她。

“你怎麼來了?”舞衣驚喜地問道。

李慶安上前笑道:“我找不到你,就估計你來這裡了,怎麼,很感慨嗎?”

舞衣一言不發,她緩緩走到窗前,望著窗外她親手種植的一株海棠,已經長得格外的茁壯茂盛了。

“李郎,剛才我聽到了舅父三個女兒在背後議論我,我心都冷透了。”

李慶安彷彿知道她的心思,慢慢走到她身旁,在她耳邊低聲道:“舞衣,你不該有低人一等的想法,你和明月一樣,都是我的妻子,你們是平等的,至少在我心中,你們沒有區別。”

“我知道,我知道你疼我。”

舞衣抬起頭,淚眼朦朧道:“可是,我不想被人瞧不起,你沒有聽見,她們罵我多麼刻毒,就像刀子一樣戳進我心中。”

“沒有人敢瞧不起你!”

李慶安撫摸著她的頭髮喃喃地自言自語,“你不要小看自己,會有一天,你將比誰都尊貴,相信我!”

舞衣呆呆地望著李慶安,她沒有聽懂李慶安這句話的意思。

亥時一刻,轟隆隆的鼓聲敲響了,八百聲鼓後,城門和坊門都將徐徐關閉,鼓聲一響,大街上的人們紛紛跑了起來,向各自居住的街坊跑去,大街小巷中一片混亂,在永福坊內,一輛馬車疾速衝進了坊門,停在了一座寬廣的巨宅前,巨宅前面有廣場,被高牆包圍,門口有近百名侍衛巡邏,看得出是一座身份尊貴的人家,這裡便是李琰的棣王府,李琰遇刺後,使這裡成為長安的風暴中心,防守得格外嚴密。

馬上剛剛停下,立刻衝上來十幾名侍衛,舉刀厲聲喝道:“是什麼人?”

“你們這幫混蛋,連我的馬車都看不出嗎?”從馬車裡鑽出一個白胖的中年男子,頜下無須,聲音高亢,看得出是一名宦官。

“哦!是張公公。”

十幾名侍衛連忙把刀收了,彎腰陪笑道:“夜色黑,沒看清楚是張公公的馬車,請公公恕罪!”

“哼!你們這幫王八羔子,都草木皆兵了,真正的刺客會把馬車停在門口嗎?”

“是!是!是!我們也是例行公事,不敢懈怠。”

“知道了,不怪你們,今天王爺出門沒有?”

“張公公說笑了,王爺箭傷在身,怎麼可能出門?”

“我是問他出房門沒有?”

宦官狠狠瞪了侍衛一眼,向大門走去,這名宦官叫張奉恩,是伺候李琰的大宦官,這些宦官都是受內侍省派遣,去每一個王子公主的府中伺候,一般都是從小帶大他們,感情都會十分深厚,但這個張奉恩卻有所不同,從小伺候李琰的宦官原本姓羅,四年前去世了,由這個張奉恩來接任。

由於李琰一直懷念從前的老宦官,因此他和這個後來者張奉恩的關係一直處不好,兩人時常處於一種冷戰狀態,張奉恩也經常在對上面彙報的報告中說李琰的壞話,把一些小過失放大,積少成多,漸漸使得李隆基不喜歡這個四兒子,在這次奪嫡之爭中李琰便是由此失了分。

張奉恩一般也懶得過問李琰的事,但這幾天因發生了刺殺案,他的頂頭上司魚朝恩特地囑咐他,要多注意李琰的動靜,今天他又被叫進宮,李隆基親自問他李琰的身體情況。

張奉恩從聖上的口氣中沒有感到是父親對兒子的關心,反而感覺是聖上似乎在懷疑棣王受傷的真實情況,他也據實稟報了,棣王的傷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嚴重,昨天晚上還讓孺人陪寢。

張奉恩走上臺階,卻迎面見走出來幾人,是一群丫鬟簇擁著孫孺人從府裡出來。

“已經要關坊門了,孺人去哪裡?”

張奉恩有些不高興地問道,他不喜歡這個孫孺人,此女自持受寵,一直對他無禮,從她身上也可看得出棣王對自己的厭惡。

孫孺人眼皮都不抬一下,也不行禮,哼了一聲,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問侍衛道:“我的馬車準備好了嗎?”

“回稟孫夫人,已經好了,我這就讓馬車過來!”

‘夫人?’張奉恩著實惱怒,一個小小的孺人,竟敢讓別人稱她夫人,他重重哼了一聲,大步走進王府。

“我要去見王爺,速帶我去!”

孫孺人的桃花眼斜瞟一眼這個該死的老宦官,不過是個沒卵子的奴才,也敢用這種語氣對自己說話?

這時,一輛輕便的馬車駛了過來,孫孺人帶著她的心腹丫鬟上了馬車,吩咐道:“去娑羅巷!”

馬車啟動了,向坊門相反的方向駛去,走出百步,從對面的小巷裡出來一名騎馬的男子,不緊不慢地跟著馬車,拐一個彎,向南而去,娑羅巷就在永福坊內,離棣王不遠,只相隔兩裡左右。

馬車在巷子口停下,孫孺人下了馬車,她的丫鬟快步來到一扇小門前敲了敲門,片刻,門開了一條縫,孫孺人和丫鬟閃身進了門,門又吱嘎一聲關上了。

那名騎馬的男子也走進了街道對面的一條小巷,隱匿在黑暗之中。

雖然張奉恩和李琰關係不好,但這次他也沒有冤枉李琰,李琰雖然受了箭傷,但並沒有想象那麼嚴重,他昨晚還把孫孺人召來快活了一晚,此刻,李琰正坐在書房中給楊國忠寫一封回信,今天下午楊國忠派人來向他通報早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由於李慶安的異軍殺出,破壞了抓捕邢縡的行動,使他們處於被動,他們不得不放棄了原定計劃。

李琰並不關心楊國忠的倒王計劃,他只關心楊國忠還兌不兌現給自己的承諾,支援他入主東宮。

在下午的通報中,楊國忠派來的人並沒有提到這一點,讓李琰的心懸在空中,他這種擔心並不是從今天下午開始,而是從他被刺以後,他的父皇竟沒有來探望他,僅僅只派魚朝恩來安撫他一番,如果父皇有意立他為太子,對於他的被刺應該是勃然大怒,嚴令全城戒嚴,抓捕兇手,再親自來探望他,這才是真正重視自己,而不是這麼輕描淡寫派個身邊宦官來打發他,這讓李琰心中無盡失落,充滿沮喪。

現在李琰又擔心楊國忠是白白利用他,然後一腳把他踢開,楊國忠已經漸漸快成為朝中第一權臣,如果自己能和他正式結盟,那麼在立儲之事上,有楊國忠相助,再加上貴妃娘娘的枕邊風,他的可能性依然很大,他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抱緊楊國忠的大腿,不能讓他把自己甩了。

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有下人稟報道:“王爺,張公公求見!”

李琰嚇了一大跳,幾乎將硯臺打翻,他一陣心虛,慌忙將給楊國忠寫的信藏了起來,坐直了身子道:“請進!”

李琰極為厭惡這個張奉恩,甚至是痛恨他,恨他佔據了原來羅宦官的房間,將他的東西全部扔了,這使李琰一直無法原諒張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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