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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欽差大臣(1/2)

作者:高月
第二百一十二章 欽差大臣

開元二十一年分全國為十五道,每道置採訪處置使,簡稱採訪使,掌管檢查刑獄和監察州縣官吏,在某種程度上,它並不算一種官職,在大唐職官表上也沒有它的品銜,它和邊疆節度使一樣,是大唐皇帝派往各地的欽差大臣。

河南道採訪治所位於汴州,汴州也就是今天的開封,位於水陸的要津,四通八達,北通魏搏、東入江淮、南接荊楚,為大唐的漕運中心,長安及洛陽通向東方的道路就是經過汴州,汴州人口眾多,漕運發達,自古便為中原重鎮,歷代王朝都在此逐鹿中原,再加上它土地肥沃,農業發達,因此它在大唐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但從天寶九年年初開始,河南道的汴、宋、濮、陳、許、滑、曹等七州足足四個月滴雨未下,河床乾涸、冬麥枯死,災情已經開始初現,朝廷下旨,各州縣開倉放糧,正因為開倉放糧,天災引發了人禍,一個月前,旱情最嚴重的宋州谷熟縣爆發了饑民哄搶糧庫、殺死縣令的慘劇,三千饑民在宋城人楊志的率領下逃往宋州南面的磨山,佔山為王,與此同時,汴州漕運碼頭的數萬挑夫因連續三個月無工可做,開始聚眾鬧事,汴州轉運支使衙門被砸爛,漕運民夫的騷亂開始有向各地蔓延的趨勢。

一名退仕在家的老官員終於忍無可忍,上書朝廷,指出有官員貪汙賑災糧,四月下旬,大唐天子李隆基終於下旨,封原北庭節度使李慶安為河南道採訪使,前來巡查河南各地。

夜裡,汴州州治所在的開封縣內,大街上冷冷清清,一隊隊衙役三五成群地在大街上巡邏,但走來走去,巡邏範圍總是以幾家青樓為圓心打著圈兒,更夫懶精無神地敲打著竹筒,那快斷氣的聲音給睡眠中的人們平添了幾個噩夢。

‘梆!梆!梆!注意火燭.....門窗關閉!’

這時一輛馬車賓士而來,在州府衙門的後宅門前停下,一名官員從馬車上下來,敲了敲門,片刻,門開了一條縫,“你找誰?”一名老家人問道。

“請轉告吳太守,就說宋州司馬楊汝寧求見。”

“哦!是楊司馬,請先進來吧!”

官員閃身進了門,問道:“這麼晚來打擾,吳太守睡了嗎?”

“還沒有呢!在書房看書,楊司馬請在這裡稍候,我去通報老爺。”

汴州太守姓吳,叫吳清,五十餘歲,開元七年進士,為官近三十年,他曾做過戶部郎中、門下給事中,宋州長史等職,天寶四年起出任汴州太守,至今已快五年。

吳清出身貧寒,但他很會鑽營,他妻子便是戶部尚書張筠之姐,有了張家這個靠山,吳清仕途一帆風順,去年底的朝廷擴相,他最終被張筠提名為候選人,雖然最後沒有成功,但他卻躲過了太子黨的清洗風暴,吳清也不由感到一陣慶幸。

不過這次河南道的旱災又把他推到了大唐的熱點之中,他前幾天接到張筠的快信,聖上已經決定任命北庭節度使李慶安為河南道採訪使,提醒他注意。

此時,吳清並不在看書,而是在考慮如何應對李慶安可能的稽查,李慶安是太子黨中的唯一倖存者,太子已廢,太子黨被清洗一空,而他的後臺高力士也被罷黜,可以說李慶安後臺盡失,而自己卻有張筠為後臺,從實力上他要高上一籌,而且天寶二年聖上下旨,嚴禁採訪使干涉地方政務,這樣一來,自己更有了對付他的手段。

“老爺,宋州楊司馬求見,說是奉崔太守之命來送一封信!”門外傳來管家的稟報聲。

吳清立刻想到了宋州太守崔廉,原來是相國黨人,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他兄長崔翹成為楊黨,崔廉也改換了門庭。

朝中有人好做官,這是地方官們的至理名言,因此依附朝中高官成為地方官們前仆後繼的動力,有兒子的想著聯姻,有女兒的想著嫁女,或者拜作門生,或者轉彎抹角引為父親們舊日同窗,或者母親們的針線好友,種種理由,總之能想到的都要用到。

太守也算高官了,上州太守是從三品,中州太守是正四品,有的時候,這些三品四品的高官,也會拜一個四品侍郎為後臺,沒辦法,全國有六百多個太守,卻只有十幾個侍郎。

吳清有些想遠了,他收回思路笑道:“請他進來吧!”

片刻,楊汝寧快步走進,拱手笑道:“剛剛才趕到,打擾吳使君了。”

“不用客氣,楊司馬請坐!”

吳清請楊汝寧坐下,又命侍女上了一杯茶,這才笑問道:“聽說楊司馬有信送我?”

楊汝寧連忙笑了笑道:“其實是口信,我家崔太守命我送口信給吳太守。”

“哦!什麼口信呢?”吳清端起茶,不露聲色地看了他一眼。

“吳太守,向聖上告密之人,我們已經查到了,您看....”

楊汝寧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吳清的反應,如果吳清反應震驚,那他就可以據此和吳清商量對策,他見吳清端著茶杯若無其事地喝茶,眼皮都不眨一下,手也絲毫不抖,心中不由一陣失望。

“吳太守莫非已經知道是誰?”

吳清不屑地笑了笑,莫說是告密之人,連告密信的內容他都知道了,他知道崔廉命楊汝寧來找自己的用意,宋州出現饑民造反,情況十分嚴重,那崔廉心中害怕了,便想和自己結成聯盟,以求共同對付李慶安,若大家都是張黨,還可以有商量的餘地,可他們是楊黨,道不同不與之謀,即使要合作也是張筠和楊國忠去談,這個崔太守,還是有點幼稚啊!

吳清倒不好明著拒絕,他微微一笑道:“我剛剛接到的訊息,李慶安已經進了許州,最遲後天他就到汴州了,楊司馬還是趕緊回去,讓崔太守抓緊時間,好好準備吧!”

言外之意就是告訴他,他們合作的時間已經沒有了,楊汝寧聽懂了吳清的婉拒,心中十分沮喪,只得起身道:“那好吧!希望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

楊汝寧告辭走了,吳清喝了口茶,又繼續剛才的思路,李慶安已到許州,這倒提醒了自己,時間已經不多了。

官道上塵土飛揚,幾個月滴雨未下,兩邊的樹木都被塵土染成了黃色,已經不見一絲綠意,路邊的小河干涸見底,土地皸裂有一指寬,官道是兩縣的分界,東面是許昌縣,西面則是長葛縣。

官道長葛縣一側的不遠處有一座龍王廟,廟前數百農民正在舉行祈雨儀式,桌上擺放著三牲供果,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正執香向上蒼禱告,在他身後,數百名農民跪在地上,虔誠地匍匐磕頭。

這天下午,官道上遠遠走來一隊人馬,約三百名青壯男子,他們的服裝與眾不同,清一色的黑色長袍,腰束革帶,挎著橫刀,後背弓箭,個個身材魁梧,氣勢威嚴,這便是從襄陽過來的李慶安和他的親兵們了。

李慶安雖然知道他那封西域戰略書會有效果,但他卻沒有想到竟是來做河南採訪使,或許這就是李隆基的矛盾所在,既想重新啟用自己,但又感覺時機不對,便把自己派來河南巡查。

查什麼?李隆基的聖旨中說得很清楚,查官糧是否短缺,查地方官是否枉法,難道李隆基不免掉自己的御史大夫一職,就是為了今天嗎?

“使君,你看那邊!”

幾名親衛笑著指向龍王廟求雨的民眾,大家心情都十分暢快,不用再去柳州了,而且主公的官職又得到恢復,近一個月積在心中的憋屈被一掃而空。

李慶安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龍王廟前的祈雨儀式,他倒是第一次看見民眾祈雨,安西北庭都是靠冰山融水,不靠天下雨,沒有什麼龍王廟,不過他一路走來,並沒有感覺旱情有多嚴重,尤其是許昌縣,基乎沒看見逃難的饑民,而且也並不是所有的河流都乾枯,像穎水雖然水很淺,無法行船,但多少還是有一點水,能保證沿途民眾飲水,這和他想象中的千里白骨、餓殍遍野的情況完全不同。

“張永慶!”

他回頭喊了一聲,立刻跑上來一名濃密大眼的年輕親兵,“使君,我在呢!”

“你老家不就是許昌嗎?我來問你,今年的旱情在你記憶中是最嚴重嗎?”

“回稟使君,現在旱情還沒有到嚴重的時候,我聽父親說,開元十五年的大旱才叫嚴重,挖草根、剝樹皮、吃硝土,餓死了很多人,大家全部逃往襄陽,一路上都是病死餓死之人,可現在你看,一路上的樹皮都是完整的,其實.....”

說到這裡,張永慶忽然停住了,“其實什麼?”周圍幾個親衛齊聲問道。

張永慶嘆了口氣道:“其實天災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禍。”

“人禍怎麼可怕法,說說看?”李慶安笑問道。

“我祖父說有一次遇到旱災,朝廷下令開倉放糧,結果一斗米中至少有三升沙子,官老爺們一斗米貪了三成;這還算好的,至少有米吃,還有一次就是開元十五年大旱,我父親帶領我們一家逃到襄陽,等回來後,家裡的十畝土地已經被縣裡廉價賣給哪個王爺了,說是無主之田處理,我們去論理,卻被告知要用市價贖回來,家裡哪有錢,所以父親便帶著我們去安西謀生了,哎!”

眾親衛皆忿忿不平,各自講述所見所聞的不平之事,這時,李慶安忽然發現在前方數里外似乎有一片綠色,他眼睛一亮,立刻催馬便向前方疾奔而去,眾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急忙跟了上去,

大約賓士了五六里,李慶安勒住了戰馬,在官道許昌縣一側果然是一大片綠油油的嫩豆苗,足有數百畝之多,幾名衙役正在田間忙碌,他們見官道上來了大群衣著奇怪的人,便向豆田裡喊道:“縣公,這邊有奇怪之事。”

片刻,從豆架中鑽出一名戴著斗笠的中年男子,穿著七品官袍,袍襟系在腰間,褲角高高挽起,光著腳,腳上穿一雙草鞋,滿手是泥,還拿著一根竹竿。

許昌是中縣,縣令為七品,這個人自然就是許昌縣令了,姓韓,他鑽出來問道:“什麼事?”

“你看官道上。”

韓縣令向官道望去,只見黑壓壓數百人騎著馬,站在高處有一種黑雲壓城的氣勢,正朝這邊眺望,他心中有些發慌,連忙向官道奔跑過去,幾名衙役屁股上吊著刀,一甩一甩跟在後面。

“你們是哪裡來的?來許昌做什麼?”

李慶安走了兩天了,一路上都是光禿禿的枯黃色,眼睛澀得慌,在這裡突然看見大片綠意盎然,十分養眼,他心中著實喜歡,彷彿來到一處風景極佳之所。

他翻身下馬,走上來笑問道:“你就是許昌縣令嗎?”

韓縣令一愣,這是誰?竟然這樣問自己,他心念一轉,忽然想起最近聽到的一個傳聞,不由結結巴巴問道:“你莫非就是....”

李慶安呵呵笑道:“我便是新任河南道觀察使。”

韓縣令嚇得慌忙行禮:“卑職許昌縣令韓悅,參見李使君。”

“不必多禮了。”

李慶安笑了笑道:“我正要去縣裡,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縣令。”

韓縣令用手背擦了擦汗,道:“卑職不知道使君到來,沒有遠迎。”

“你這片豆田便是最好的迎接了。”

李慶安興致大好,從官道上奔了下去,走到豆田前蹲下仔細地看這些豆苗,一株株嫩綠可愛,放佛綠色的精靈一般。

韓縣令拎過一桶水,用勺子舀了一瓢,從根部一簇一簇地澆灌,對李慶安道:“這裡是本縣的公廨田,本縣一共八百畝公廨田,原來都是麥田,結果全部枯死,一個月前,我們都補種成豆,現在出苗了。”

“那水呢?”

李慶安回頭好奇地問道:“水從哪裡來?”

韓縣令指著不遠處道:“我們打了一口深井,就在那邊。”

李慶安走過一片豆田,果然見一處低窪地中有一口井,他走到井邊掀開木蓋子看了看,井估計足有四五丈深,井下隱隱有水波亮光。

“使君可別小看這口井,我們這一片二百多畝地的豆苗都靠它養活。”

“不錯!不錯!”

李慶安笑著點了點頭,讚許地對韓縣令道:“關鍵是韓縣令帶頭,我想許昌縣的民眾應該都動員起來了吧!”

“這兩天縣丞和主簿都下鄉了,正正一村一村地動員,許多農民都跑來看我們的豆田,效果很好。”

韓縣令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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