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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引蛇出洞(1/2)

作者:高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引蛇出洞

從伏俟城到大非川約三百餘里,為了保護糧道的安全,吐蕃人便在中途修建了幾座城堡,其中海西堡便是離伏俟城最近的一座城堡,從兩個月前開始,吐蕃人便調集了二千餘名漢人青壯奴隸前來修築城堡,城堡的修建十分艱難,先要去二百里外的大非川採石,然後由石匠將石塊鑿成方塊,再修築城牆,石匠人手不夠,吐蕃人便從鐵匠營裡調來一百餘名漢人鐵匠幫忙。

監管這些漢人奴隸幹活的吐蕃軍有一百餘人,由一名百夫長率領,他們的主要的監管任務是防止漢人逃脫,因此,他重點防範漢人去採石的途中情況,對漢人奴隸們平時幹活倒不是很嚴格,而是用一種最嚴厲地處罰手段來逼迫奴隸賣力,三個月內完工,延遲皆斬!

海西城堡不大,完全駐軍也就是三四百人的規模,這裡離青海僅半里路程,位於一個小山坡上,旁邊有一座烽火臺,站在城頭便可清晰地看見湛藍無邊的青海。

這天下午,兩千名奴隸正在忙碌地建造城牆,他們大多光著上身,皮膚被強烈的紫外線曬得烏黑,幾名吐谷渾人監工手執皮鞭來回遊睃,目光兇狠地盯在每一個奴隸的身上。

吐谷渾人和羌人、突厥人等一樣,在吐蕃屬於二等人,他們的地位遠遠高於漢人奴隸,可以從軍打仗,可以擁有自己的牛羊,甚至可以擁有漢人奴隸,在這次吐蕃舉國的大軍集結中,吐谷渾人、羌人等有三萬人參戰,主要部署在大非川東部一線。

而在伏俟城的三千駐軍中,有一千人便是吐谷渾人,修建海西堡,吐蕃士兵大多在營帳裡飲酒取樂,而現場監工則交給十名吐谷渾人負責。

一名吐谷渾人監工忽然看見幾名漢人奴隸聚在在一起,他立刻衝上來舉鞭劈頭蓋臉抽去,“混蛋!想偷懶嗎?”

“他的腳扭了一下!”

一名高個子奴隸格開皮鞭,怒道:“我們給他揉一揉都不行嗎?”

為了提高幹活的效率,漢人奴隸也實行軍事編制,二千人分成四個大伍佰,五百人一隊,各由一名有威望的奴隸負責,這名高個子奴隸就是第一隊的奴隸頭領,他名叫羅翰,關中鳳翔人,是一名被俘虜的唐軍校尉。

地上坐著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長期艱苦的勞動使他身體變得極為虛弱,他臉色蒼白,滿臉是豆大的汗珠,剛才他在背石時昏倒了。

吐谷渾監工忽然看見了他,他後退一步,眯起眼道:“你病了!”

“不!我沒有病。”

少年掙扎著站起身,喘息道:“我沒事,我可以幹活。”

吐谷渾監工冷冷地看了少年一眼,轉身走了。

羅翰急了,連忙低喊眾人道:“快把他扶走,快點!”

吐蕃人不養沒用的人,老弱病殘一概處死,幾名奴隸扶著少年向城堡中走去,但不等他們走遠,十幾名吐蕃士兵得到報告從營帳裡衝了出來,他們手執長矛,呼喝著向少年追去,幾名扶他的奴隸見吐蕃兵追來,嚇得放開少年便逃,少年嚇得渾身發抖,跪在地上求饒,但吐蕃士兵的長矛卻毫不憐惜地刺穿了他的胸膛,少年慘叫一聲,頓時氣絕身亡。

吐蕃士兵將他的屍體高高挑起,放肆地大笑著,殘酷的殺戮使在場的二千名奴隸一陣騷亂,無數人開始憤怒了,忽然有人撿起石頭向吐蕃士兵扔去,吐蕃士兵大怒,一人執矛向扔石塊的人衝去,人群一陣大亂。

羅翰的臉憋得通紅,拳頭捏得嘎巴響,當這名吐蕃士兵從他身邊經過時,羅翰忽然大吼一聲,從後面縱身撲上,將吐蕃士兵掀翻在地,其他十幾名吐蕃士兵大吃一驚,怒吼著向羅翰殺來,忍無可忍的奴隸終於暴怒了,他們衝上來,用石頭砸、用拳頭打、用牙齒咬,瞬間將十幾名吐蕃士兵淹沒了。

羅翰奪過長矛,狠狠將長矛插進了他身下吐蕃士兵的胸膛,他大吼一聲,“與其被他們折磨死,不如拼了!”

“拼了!我們從敦煌回大唐。”

二千名漢人奴隸手執木棒、撬棍,浩浩蕩蕩向吐蕃軍營衝去,十名吐谷渾監工跪在地上求饒,片刻便被憤怒的奴隸們打死,這時,營帳裡的幾十名吐蕃士兵飛奔而出,他們皆心寒膽顫,連滾帶爬地向戰馬跑去,跑得慢的被奴隸們追上,活活打死,只有十幾名跑得快計程車兵翻身上馬,沒命地奔逃, 奴隸們見吐蕃人死的死,逃得逃,皆振臂歡呼起來。

就在這時,山坡頂上的烽火臺點燃了,濃煙直衝天空,這是兩名吐蕃哨兵發出了求救訊號。

羅翰吃了一驚,他眉頭緊鎖,逃走了吐蕃士兵,點燃了烽火臺,必然會引來大隊吐蕃軍隊的鎮壓。

忽然,有人指著遠方大喊:“軍隊!”

霎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只見一支軍隊向這邊疾奔而來,馬蹄聲如悶雷般敲打著地面,奴隸們慢慢後退,每個人的眼中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噹啷!’木棍、撬棒落地了,死亡的恐懼籠罩在他們的頭上。

戰馬疾奔,幾名巡哨士兵快馬加鞭向唐軍營地馳去,在他們中間的一匹馬上,馱著一名血肉模糊的男子。

大帳裡,李慶安正在召集旅帥以上的軍官開軍事會議,他對剛剛趕回來的賀嚴明道:“你說說吧!你探查到的情報。”

賀嚴明站起身,對眾人道:“我奉將軍之命前往大通谷地,大通谷地寬約百里,很容易透過,但行了幾十裡後,峽谷越來越窄,最窄處只有五里寬,吐蕃人修建了一道五里寬的高牆,扼住了峽谷,並修建了三座城堡,我們不敢靠近,從他們密集的營帳來看,至少有三萬駐兵,也就是說,我們要想透過大通谷地,必須拼調這三萬人才行。”

大帳裡一片寂靜,所有人心中都是沉甸甸的,賀嚴明的意思很明白了,他們不可能從大通谷地透過,而南方的大非川更是做夢,他們若能透過,還需要什麼河湟會戰。

這時,李慶安無奈地對眾人道:“看樣子我們走上了一條死路,從這裡到不了河湟。”

下面立刻竊竊私語,荔非守瑜高聲笑道:“將軍,就算返回敦煌,咱們也要立一點功再走,總不能白來一趟吧!”

李慶安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至少咱們要燒掉伏俟城的糧食,殲滅幾千吐蕃軍,咱們也算立了不小的功勞。”

旁邊白元光也笑道:“其實咱們抓緊時間,從涼州走扁都口入河湟,可以少走一大段路,十月底時,咱們應該就能抵達鄯州。”

幾名大將的話,幾乎已經定下了基調,拿下伏俟城後,他們便調頭返回敦煌。

就在這時,營帳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士兵道:“稟報將軍,斥候在路上發現了一名漢人奴隸。”

“帶他進來!”

片刻,幾名斥候將路上發現的男子抬了進來,一名斥候稟報道:“我們發現點燃了烽火,便前去檢視,正好見這男子騎一匹馬逃來,他說他是海西堡的漢人奴隸。”

李慶安走上前看了看,這名男子,渾身血肉模糊,至少被砍了十幾刀,但他體格強壯,居然沒有死。

李慶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男子微微睜開眼,氣息微弱道:“卑職叫羅翰,原是隴右軍斥候營校尉,天寶五年被俘,今天海西堡漢人暴動,被吐蕃軍隊鎮壓,太慘了。”

“是什麼時候事情?”

李慶安連問兩聲,但那男子已經暈過去了,斥候補充道:“應該是兩個時辰前發生的事情,卑職突然發現海西堡那邊有烽火點燃。”

兩個時辰前,一個意外的情況打亂了李慶安的部署,他展開了地圖,仔細地看了看,從海西堡到大非川約二百餘里,烽火點燃,也就意味著將有大隊吐蕃援軍過來,他們沒有時間了。

海西堡已是血腥屠宰場,到處橫屍累累,粘稠的血流成了一汪血潭,咕咕地冒泡,腥臭無比。

近千具無頭屍體堆成了小山,吐蕃人向屍體上潑上火油,準備焚燒,尚未完工的城頭上掛滿了奴隸的人頭,海西堡附近的一片樹林裡,每一棵樹上都綁住一名被開膛破肚的漢人奴隸,他們在極度痛苦中死去。

當烽火臺點燃時,一支伏俟城的吐蕃軍正好在數里之外,今天早上,一個部落的酋長前來報告,他們有十三戶人家失蹤了,附近發現了有唐軍遊哨的痕跡。

吐蕃軍駐守伏俟城的吐蕃人最高將領十分重視,便親自率領一千軍隊抓捕唐軍遊哨,不料正好遇見從海西堡逃出的吐蕃士兵,得知漢奴暴動,他勃然大怒,火速趕到海西堡,殘酷鎮壓漢奴的造反。

伏俟城的最高指揮官叫尚息德贊,是吐蕃大相尚息東讚的弟弟,官拜海西都督,整個青海以西都是他的管轄範圍,尚息德贊脾氣暴躁,兇殘無比,天寶四年,他曾經血腥鎮壓過九曲漢奴的逃亡,親手將三百多名被抓住的農奴綁住木樁上開膛破肚,這是他的一大愛好,而姦殺女人則是他另一愛好。

這次兵力集結,他沒有得到前鋒主將的位置,而是被委派到伏俟城管理後勤糧食,令他心情極為不爽,他把滿腔怒火都發洩在陪侍他的漢人女奴身上,女奴們只要稍有不從便立刻被姦殺,兩個多月來,被他親手虐殺的女奴已經不下五十人。

今天的海西堡漢奴造反,把他骨子的殺戮慾望激發了,他怒吼道:“所有造反漢奴一概就地斬殺,用人頭報功!”

這時,一名千夫長低聲道:“都督,海西堡馬上就完工了,不如先留幾百人,等完工了再殺他們不遲。”

尚息德贊緩緩點頭,“好吧!留下五百精壯,其餘一概斬首,把人頭送去九曲,讓其他漢奴知道造反的下場。”

他鎮壓了暴亂,留下一百士兵監工,他率領一千餘吐蕃軍,心滿意足地返回伏俟城。

從海西堡到伏俟城只有三十里,但道路並不平坦,沿途都是山地和森林,戰馬行走不快,尤其海西堡北上十五里處,還要渡過伏俟河,河上搭了一座簡單的橋樑,橋樑不結實,大隊人馬不能騎馬過橋,只能牽馬步行。

天已經黑了,又窄又小的木橋上黑黝黝的,下面河水翻騰,格外令人膽寒,在橋頭五十步外便是大片森林,一直延綿到海邊。

尚息德贊率領大隊吐蕃軍飛馳而來,他心急火燎,他剛剛接到情報,在伏俟河北岸,發現了一支百餘人的唐軍巡哨,正向西逃竄。

尚息德贊急得眼冒金星,在他看來,殺死一百名奴隸也不如殺死一名唐軍過癮,居然有一百名唐軍進入他的地盤,他怎麼可能放過他們。

吐蕃軍奔到木橋前,紛紛下馬排隊,木橋是十幾根鐵索上鋪上木板,寬不過五尺,須一個一個走,再急也沒有用,尚息德贊又吼又叫,催促吐蕃士兵過橋,只要稍微慢一步他都不能容忍,他站在橋邊,揮動鞭子連抽帶打。

“快滾過橋去!”

“他孃的,為什麼剛才不下馬準備好,滾到後面排隊。”

尚息德贊再也等不了,搶先上了橋,幾十名吐蕃士兵就彷彿流水線上的零件,一個不停地牽馬在橋上疾走,走了五十幾丈,終於走到了對岸,橋開始劇烈晃動起來,暫時不能行走。

九百多人都在對岸等候,只有尚息德贊帶領三十人過了橋。

“你們給老子快點上橋!”尚息德贊站在橋頭揮舞著胳膊,大聲怒吼。

就在這時,一支箭從旁邊的森林閃電般射到,尚息德贊聽見破空聲響,本能地一回頭,一支箭霎時插進了他的面門,箭頭從後腦透出。

尚息德讚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連人帶馬掉進了滾滾的伏俟河中,五十步外的森林裡,李慶安一收弓,冷冷一笑。

一支火箭從他身後騰空而起,在夜空中格外明亮,頓時箭如雨發,慘叫聲不絕,最先三十名過橋的吐蕃兵東奔西跑,但一個也逃不脫死亡的命運,全部被射殺在橋邊,還有幾人又慌又亂逃上橋,鐵索橋劇烈地晃動起來,他們站立不穩,連人帶馬掉入河中。

在對岸也同樣亂成了一團,夜色中,箭雨從兩邊的森林裡射出,密集地射向敵群,安西弓騎兵在這一刻將他們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們東奔西突,弓如霹靂箭如雷,箭上喂有毒藥,只要一箭射中,不多時,吐蕃兵便毒發倒地,片刻間吐蕃人便有數百人被射倒在地,尤其吐蕃軍的戰馬更是大片死亡,其餘戰馬在驚恐中掙脫了主人的韁繩,四散奔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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