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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章 出兵(1/2)

作者:奪鹿侯
賀蘭山西,長流水。

這裡靠近騰格里,卻因賀蘭山融化的雪水,成為一片水草豐美之地。

戴蒙古紅帽的老羊倌裹緊皮襖,看著瘦成皮包骨的老狗在寒風中追趕羊群,嘴裡含糊不清地念叨著臺吉瘋了。

去年的冬季很冷,大漠上的沙風吹來,凍死了不少牲畜。

偏偏就在幾日前,騎兵跑遍了整個草灘的每一處冬季牧地,傳達領主固魯臺吉的命令,讓牧民將領主的羊群和馬群送到宰桑所在之地。

這種命令無疑讓牧民覺得熟悉,就在幾年前,東邊打了敗仗的林丹大汗過境時,臺吉也下達過這樣的命令。

不同之處在於,那次的命令,是留下種羊種馬,餘下的送到駐地;而這次的命令,是全部羊群馬群,統統都送過去。

一個不留。

固魯臺吉當然沒瘋。

他只是像逆水之人,試圖捉住每一根救命稻草。

咕嚕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野雞,就像個餓肚子的小孩,但他其實有漠南非常顯赫的出身。

他的太祖是達延汗。

烈祖為達延汗第三子、曾奪取北元汗位的哈不害汗、俺答汗之父,巴爾斯博羅特,汗號意為皇叔汗。

天祖為哈不害汗的長子,北元右翼三萬戶之首、濟農,袞必裡克。

高祖父為袞必裡克的長子,濟農那顏大兒。

曾祖父是那顏大兒的長子,不言把都兒黃臺吉,因父親病故時駐牧於甘肅大小松山,且身在西征瓦剌的軍中。

因此僅繼承其父都督同知一職,沒來得及至八白室舉行繼任濟農的儀式,就被衛拉特杜爾伯特部下屬的輝特部貴族額薛勒貝所殺。

祖父則為不言拔都兒黃臺吉的長子卜失兔,年僅十三歲,在切盡黃臺吉的扶持下繼承爺爺的濟農之位,在位四十八年。

父親是薛呤黃臺吉,同樣為卜失兔濟農的長子,三十六歲繼承濟農位,在位六個月,同年去世。

而固魯臺吉,是薛呤黃臺吉的長子。

他的叔叔額璘臣欺其年輕,拉攏了切盡黃臺吉的曾孫、右翼三萬戶執政大臣薩囊臺吉,宣揚汗號,繼承了濟農之位。

卻使少年喪父的固魯臺吉僅領不到數千部民、上千牧騎,蟄居於賀蘭山西。

他曾將西征的林丹汗視為明主,在其兵馬過境之時奉上羊馬,卻沒能得到任何回報。

大汗確實發兵了,卻不是為他,更不是為扞衛北元傳統。

大汗只是一通亂揍,橫掃右翼三萬戶、打趴下叔叔額璘臣,把漠南攪得天翻地覆,卻沒有讓他繼承濟農的想法。

林丹大汗就不想要濟農!

而這一次,新任大汗的命令從邊牆以南傳信而來。

實際上固魯臺吉很清楚,這個叫劉承宗的大汗血統不對,也沒有受過像樣的傳統貴族教育。

正如大汗寄來書信,字裡行間表露出的匱乏知識一樣,他身邊顯然沒有正統汗庭的貴族侍從,甚至都不知道他出身於漠南的顯赫家族,對待他就像對待一個窩在邊鄙之地的北元小貴族一般。

但這實際上,恰恰是因為看出劉承宗不知道他是誰,以平常心對待,反而讓力微人寡的固魯臺吉感受到難得的尊重,激發出巨大的好感。

劉承宗在信上沒有頤指氣使的讓他歸附、上貢,只是說他們之間沒有仇恨,知道你沒有多少軍隊,部眾也貧窮難過,若你有為我效力的想法,我們就以互市的形式,你來提供馬匹羊只,我來提供燒酒夏裝。

以三萬為率,若提供的馬匹羊只更多,我會依貢獻授予你或你的兒子官職。

若你願意,我保護你在賀蘭山西駐牧的權力,並準你的部眾將燒酒夏裝販賣漠南二十三萬戶部,不受任何人的侵擾。

有林丹汗珠玉在前,突然面對劉承宗這樣一個看上去能溝通,而且很容易溝通的大汗,固魯臺吉的心情複雜。

劉承宗的使者僅在包帳坐了一個時辰,固魯臺吉就完成了思考,並派人將命令下達至麾下各處冬季牧地,並將回信交給使者。

給固魯臺吉的信,是劉承宗在平涼寫的。

收到回信時,他人已經過了固原,兵馬也抵達二道邊牆一線。

確實像固魯臺吉想象的那樣,劉承宗對他了解不多。

但這並非是他身邊沒精通漠南事務的蒙古人才。

劉獅子身邊有,而且還很多。

在他的虎賁營裡,有察哈爾汗庭的大宰桑烏斯胡、高勒圖徹辰、祈他特車爾貝、噶爾瑪、格隆和尚等人。

這幾個如今都改名了,分別叫吳思虎、高樂途、齊塔特和格爾馬。

而作為護衛侍從的羽林騎當中,也有巴牙思虎、額林沁歹青、多爾濟達爾罕等北元武士。

只不過這些人無一例外,所瞭解的漠南事務,都是察哈爾部的情況,對自成體系的右翼三萬戶本就不甚瞭解。

更別說右翼之下鄂爾多斯部眾多家族之一,袞必裡克一系上百後裔之一的固魯臺吉了。

甚至就連劉承宗,其實也並不重視這個在賀蘭山後駐牧的小貴族,之所以給其寫信,也只是一步閒棋罷了。

那邊一共有仨貴族駐牧,固魯臺吉的勢力稍大一點,另外兩個炒兔臺吉和朵兒計是親兄弟,倆人加一塊才能跟固魯臺吉抗衡。

但三個貴族綁在一起,都沒有一個營的兵力。

劉承宗懶得挨個勸降,又擔心對寧夏用兵時,他們仨再出來縱兵劫掠,所以才給固魯寫了封信。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在他的情報裡,三萬頭羊,固魯臺吉也就能出一半,這仨小首領加一塊,站在可持續發展的角度上估算,才能拿出來。

而早春的酒和夏季衣物,在草原上是最緊俏的商品。

因為草原上釀酒的原料是奶,而寒冷的冬季,馬、羊、牛都沒奶,只有駱駝還能產奶。

但養駱駝的人少。

通常情況下,在鄂爾多斯以西的草原上,牲口比例是每有一頭駱駝,就有兩匹馬、四頭牛和四十五隻羊。

以東則沒有駱駝或極少,馬的比例則能多出一匹。

這一比例基本上是固定的。

貴族更青睞於馬和羊,一來群牧方便,二來經濟價值高,能有效地為財產增值,也能很好地應對災害。

畢竟一胎倆仨小羊羔子、兩年能生三胎,養著省事不說,養到一歲半就能下羔子,三年的時間就能讓財富翻三四倍,遇上雪災風災只要沒死絕,很快就能東山再起。

況且羊糞能燒、奶能喝、肉內臟和血都能吃,皮做衣裳毛擀氈子,適應除潮溼外的各種牧地環境。

除了缺乏自保能力和蹄子傷草根不能在一片地方久待之外,是沒有太大缺點的經濟牲畜。

恰好,這兩個小瑕疵對掌握牧地的貴族來說,不算什麼。

牧民自己則會選擇養牛,雖然養著費勁不適合群牧,但產奶多,同時拉勒勒車和氈帳,甚至運貨、貿易,是牧民手上的主要勞動力。

而駱駝,除了耐渴之外,幾乎沒有優點,除非地形上有沙漠乾旱地帶通行的特殊需要,否則貴族和牧民都不會把它作為主要牲畜。

脾氣壞、身上臭、尿騷味大、難以訓練和群牧,這還只是小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不經濟。

羊養一歲半就能下羔子,駱駝得養到五歲,兩三年才生一胎,一胎就下一個小崽子。

這玩意可不冬季有奶呢,它一胎得懷四百多天。

這種遊牧經濟的生產方式,決定了冬春季節的酒,在草原上是隻有富裕貴族才能享受到的稀罕物。

而夏季衣裳,更不必說,誰家好人夏天穿皮襖啊?

明蒙互市,鐵鍋和布匹都是不可或缺的貿易品。

劉承宗這比較省事兒,他麾下負責此次貿易的大將是曹耀,地區是甘肅。

曹耀想為此次北征提供軍需物資。

因為甘肅現在挺肥,甘州所在的張掖綠洲本來就是好地方,現在涼州也是好地方。

攻略甘肅那會,託洪承疇的福,涼州城外的武威綠洲,經過堅壁清野的燒荒和元帥軍的開墾,再加上本就高產的張掖綠洲,甘肅得到了完完全全的豐收。

都督府的存糧在刨掉甘肅軍糧之外,還能結餘糧食二十萬石之巨。

當然不論劉承宗還是曹耀,對甘肅這點兒結餘,都非常不滿。

甘肅適合種田的土地,超過四百萬畝,而元帥軍甘肅都督府所能耕作的土地,只有八十萬畝。

以至於劉承宗想要遏制土壤退化、大力推廣的親田法,都有點施行困難。

因為沒人。

經歷戰爭創傷的甘肅,人口構成極為畸形,諸業百姓算到一塊,只有兩萬一千餘戶,戶數甚至都沒曹耀手下的兵多。

同時這二十萬石餘糧,也很難運到戰場上。

一旦打起來,北路就不安了全,他得把東西先運到蘭州,再經後勤西路運至固原。

即使是從涼州起運,也有長達一千里的路途,要是從肅州算,那就兩千多里了,運糧屬於開玩笑。

但甘肅有釀酒業和大量夏季二手衣裳。

肅州的宋賢是開當鋪的嘛,本就積壓了很多衣裳,若再收購布匹,就更多了。

這些東西輕便好運價值高,從涼州的鎮番衛運往賀蘭山西,中間是三百里的戈壁大漠與小綠洲草灘,用駝隊拉過去跟當地的換牛羊,更加划算且方便。

劉獅子的本意,是用酒、布匹和衣裳挑起固魯臺吉的慾望,由他來說動另外兩個貴族,三家合力拿出羊只馬匹,作為元帥軍進軍寧夏之後的後備物資。

萬一不能速勝,在當地只一隻羊,等與省了後方運十隻羊。

可是劉承宗萬萬沒想到,自己低估了這個年代草原貴族的創業熱情。

固魯臺吉對他的提議感恩戴德,清點家當,說自己只能湊出兩萬四千三百二十隻羊和一千零六十六匹馬。

對於大汗所言封官一事,剩下那四千六百隻羊,實在能力有限,湊不出來了。

如果大汗願意封我做官,我再派弟弟巴圖帶兩千三百步兵前往麾下效力。

劉獅子看見信,整個人都是蒙的,他懷疑自己關於邊外蒙古諸部實力的情報有誤。

不是說這傢伙至多能出一萬五千只羊嗎?得跟另外倆貴族合夥才能湊個三萬只。

怎麼這小子一個人就拿出兩萬四千只羊,還有一千匹馬,關鍵還有零有整。

變賣家產了是吧?

劉承宗暫時沒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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