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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四章 張縉彥(1/2)

作者:奪鹿侯
王徵。

劉承宗對王徵,也是神交已久。

他看過王徵的書,知道那是個很有創新能力,並且對機械極為了解的官員。

同時王徵在三原組織忠統義軍時,教給工匠師成我的鑄紅夷炮法式,也為他的征戰提供了很大幫助。

只不過眼下元帥府和三原有點問題。

年前,吏衙向陝西、甘肅各府下達文書,命各縣統計里居官員、進士、舉人、秀才的名錄。

並在各地張榜招賢,請有文武才力、有志之士到西安府來,共商大事。

各地的反響都還不錯,甚至連左懋第的韓城,都有人願意到元帥府出仕。

當然,韓城來的那個叫薛行,是當朝禮部侍郎薛國觀的族人,元帥府中樞一致認為,這個斜眼怪是諜子。

但除韓城之外,西安府各縣在仕官一事上,反應都不好。

分明人才最多的地方,但壓根就沒人到元帥府來求官。

起初劉承宗是以為,人們都在觀望,後來才意識到,西安府這邊,是各縣人均跟他有仇。

血仇。

在元帥軍進駐西安府的過程中,各縣官方,對元帥軍的態度非常軟弱,大多作壁上觀,甚至半合作狀態。

可在民間,幾乎每個縣都有士紳組織團練,向他的元帥軍發起進攻。

那些蜂起的團練組織,在對抗元帥軍時自然是螳臂當車。

絕大多數都在遇到墳頭放馬吃草的蒙古兵時,就被輕易擊潰,能突破這道……也不算防線吧,反正能跟元帥軍見仗的就沒幾個。

因此在劉承宗這,西安府計程車紳團練幾乎就沒有存在感。

唯一一個有存在感的團練組織,就出自三原。

三原團練擁有極佳的武器裝備、成熟的構架組織,攜帶紅夷重炮,以飽滿的熱情出戰。

劉承宗對他們印象深刻,主要源於這個組織的指揮者好似一位故人。

可能是當年王左掛進攻三原的時候,王徵牽頭搞的忠統武裝守城,給人們帶來信心。

他們居然以缺乏訓練的團練散勇方陣,拉著紅夷重炮,在平原地帶,主動向大隊蒙古騎兵發動進攻。

然後被順陵吃墳頭草的蒙古騎兵輕鬆擊潰。

那位故人自然是用具裝甲騎撞擊衛拉特駝城的前蒙古大汗,一波衝鋒把粆圖臺吉的家底都送了的林丹虎墩兔。

當時劉承宗沒有多想,但現在細細想來,三原士紳武裝應該被打得很慘。

能組織團練的,最差也得跟他的出身差不多,在三原這種商業興盛的地方,出身多半比他還要好。

有武藝傍身的秀才最愛幹這種事了。

真的,劉承宗心想啊,三原團練但凡拉兩位佛朗機式無敵大將軍,都不至於被打得沒人願意出仕。

偏偏他們推的是紅夷炮。

紅夷炮是好炮,它射程遠、威力足,在守城攻城方面,用處極大;而在野戰中,對簡易工事和防禦裝備也有奇效。

可咱的蒙古兵都是窮光蛋,防禦工事?壓根沒那東西。

開打就一鬨而散,防禦全靠走位仰仗四蹄,拿紅夷炮轟他們,就等於大炮打蚊子。

團練步兵沒有良好的戰陣訓練,騎兵提刀衝上兩陣,就因害怕散開陣型,裡頭縱然有些弓馬嫻熟的生員武弁,散了陣也獨木難支。

隨後就是一面倒的屠殺。

這就相當於他組織民壯,被人打死了,人家再派人到家來,問他的兄長、老父親、鄉親父老,願不願意出仕。

答案是不需要考慮。

誰能不顧血仇、鄰里鄙視,急急忙忙的出仕?

劉承宗並未著急忙慌地派人到三原請王徵出仕,而是叫來了布政司經歷張縉彥。

這是個降官,投降時就是三原知縣。

為了嘉獎其投誠有功,升到了陝西布政司,任職經歷。

劉承宗很關注他。

張縉彥的履歷乾淨,河南衛輝府人,崇禎四年的進士。

劉承宗剛離開延安府,他就補了清澗的缺,就任知縣。

羽林騎打探其過往,出乎意料,此人在清澗任上,幹得還不錯。

當然表現並不突出,工作之餘喂貓養兔、寫詩作畫、遊山玩水。

這就是最神奇的地方了,這個傢伙身為大明官員,居然能在陝北遊刃有餘地遊山玩水。

劉承宗都不好評價,要說他在混日子,那肯定是混了,可是在那年頭的清澗,他能把日子混下去就算厲害。

當地遊蕩的農民軍,非但沒給他殺了,還由著他在外邊玩,甚至提供保護。

原因就在於張縉彥這個傢伙,仗著自己有進士功名,給農民軍頭子、小孩們當老師,還給農民軍分地,組織百姓修渠、種樹。

巧舌如簧,告訴當地鄉老,別管啥時候都得學習,大明沒亡年景好了,考出去幾個舉人進士。

大明要是亡了呢,新朝也得用讀書人,流寇坐寇搶來殺去,算什麼出路?

看上去是個非常稱職的父母官吧。

不,這只是張縉彥給朝廷報功的手段,當時楊鶴還在陝西主撫呢。

他說自己招安了好幾千農民軍,都安插在清澗,僅在清澗任上待了一年半,就被提拔到三原當知縣了。

雖然都是知縣,但清澗是小縣,而三原是大縣,按洪武年的規矩,三原知縣比清澗知縣品級高。

調令一下來,張縉彥當場拍屁股走人,都沒跟學生們道別。

到現在清澗那邊的鄉老還想找他算賬呢,說得天花爛墜,束脩都交了,說走就走。

你他媽倒是把我們這的幾個娃娃帶走讀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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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退了。

而且不是舉縣降劉承宗之後退的。

劉承宗剛帶兵打到咸陽,塬上戰役剛結束,張縉彥就派人到清澗會見父老,解釋當年走得急,到三原縣上任之後,送過信回來,但路上被地雷所阻,到現在才能聯絡到學生們。

當場帶了十五個少年學子回三原。

同時張縉彥還幹了另兩件事。

第一,是將當年三原賦稅截留,並將實徵數額一面送給西安府,一面送到山西。

第二,則是給河南衛輝府的家人傳信,讓他們儘快遷至韓城。

韓城,多麼精準的時機,多麼精髓的位置。

左懋第拒絕投降,劉承宗宣佈免徵。

然後三原知縣就把家遷過來了。

劉獅子在性格上,本就不太喜歡這種投降不利索的人。

給張縉彥升職,對他來說屬於是捏著鼻子,升了個布政司經歷,品級高了,不過其實這官還不如不升呢。

因為元帥府的陝西布政司衙門,沒人。

陳奇瑜開城投降那會,布政使、督糧、督冊都放走了,分守兵備本來也沒在城裡,經歷照磨則缺人,整個衙門基本上就是空的。

就剩下個倉大使沒跑,除此之外還有四個門子。

四個門子都是陳奇瑜的遠方親戚年輕人,有家有口,放進城裡那會養不起家,陳奇瑜剛給安排的工作。

畢竟陳奇瑜也是咱的河道總督,已經夠沒臉的了,劉獅子沒必要再在這種事上駁他的面子,就沒遣散他們,繼續留下來看大門。

張縉彥算陝西布政司第二個官兒。

經歷,其實就掌管個文書移交,在沒有布政使的情況下,負責把各縣報到布政司的公文,移交至該去的地方。

這個職位安排,非常明顯,劉承宗不喜歡他。

張縉彥自己也知道,所以這位從前的縣太爺,現在幹了收發室的小職員,也沒有怨言,每天埋頭苦幹,還真把這活兒幹出花來了。

儘管衙門一共六個人、一頭驢,也沒啥活兒要幹。

但張縉彥每天把自己作息安排得非常滿。

天一亮,就打水洗漱,先把自己打理得乾乾淨淨,然後在衙門整理歷年文書、塘報、公文。

忙個差不多,到下午,就到衙門後宅的花園忙活,把竹林移到前院長廊兩側,還讓門子幫忙挪了八棵松樹。

天快黑了就讓門子沽酒,也不多喝,喝兩杯就寫詩。

搞得空蕩蕩的衙門,還挺有生活氣息。

當然,上任第三天,清點倉庫,查出那個沒跑的倉大使貪汙,就給辦到牢裡去了,張縉彥就兼任了從九品的布政司司獄,每天讓學生給倉大使送飯。

也就送了兩天飯,第六天劉承宗就安排那看庫房的上路了。

沒殺。

人家貪汙貪的大明的西安府庫,不是他的布政司倉庫,何況也罪不至死,依律得在牢裡關到明年秋天再審。

劉獅子心說費這勁呢,咋的都得白養著,乾脆現場判了個發配三千里,充軍泰萌衛。

讓人給他帶到蘭州去了,等楚琥爾回家的時候,跟其他天山旅行團匯合,一塊送去見週日強。

張縉彥寫的詩劉承宗看過。

布政司那四個門子可精明瞭。

張縉彥每天干點啥、寫點啥,陳奇瑜那幾個家人當天夜裡就到秦王府找郎官通風報信。

有首詩叫《大旱》,寫得挺精明,人家不寫陝西,寫黃河兩岸。

河南雨多禾葉腐,河北不灑道旁土。道上遑來度徵車,道旁居人不炊釜。麥薄未足療老飢,門前吏胥呼何怒。吏胥一怒沒人家,侯門處處喧歌舞。

雖然這個人看起來挺冷靜、挺正常。

但劉承宗斷定,這玩意又像當清澗知縣時候一樣,開始凸人設了。

不過無所謂。

劉獅子已經從張縉彥的履歷認識到,此人的智、能確實都是上選。

為官兩任,有一點騙來的功績,但沒出大問題。

而改旗易幟,非常順滑。

整個人特別穩,顯得對這種事遊刃有餘。

但人品差。

別說包袱了,那道德根本就沒有。

為自己升官,誰都能哄,誰都能騙,除了他個人前途,什麼朝廷君父、師徒情誼,全是身外之物。

劉承宗對張縉彥,是一點兒都不提防。

對這種人沒啥可提防的,只要元帥府不走下坡路、有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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