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五百六十一章 牽制(1/2)

作者:奪鹿侯
 秦州衛城。

這幾天對左良玉來說並不好過。

他和鄧玘是好友,並肩作戰、親密無間的好友。

自從崇禎六年,左良玉把鄧玘從湯陰的土樵窩救出來,兩軍形影不離相得益彰,當象徵左軍的白旗出現在戰場上,鄧玘部必隨後趕到,昌平營和川兵營配合得天衣無縫。

他們在河北連戰連捷,又在河南平息寇亂,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

那是一段非常痛快的日子。

鄧玘的死訊來得太過突然,以至於左良玉一開始都不信,甚至把報信的川兵綁起來揍了一頓。

他尋思這死法不是放屁麼,那隴州古代是軍事重地,但隨著紛爭結束,隴州不過是內地小城,幾百年的大一統老城牆早就沒了,如今新建的城牆還沒杆長矛高,左良玉自忖,就是站在上邊讓他往下跳都摔不死。

但他身邊的河南生員盧鼎插了句嘴,讓左大帥陷入沉思。

盧鼎說:“那隴州城牆若是再高點,鄧大帥想必就不往城牆上跑了。”

當鄧玘死去的真實性得到驗證,其實左良玉心中失去好友的難過已被衝散許多,剩下更多的是物傷其類的悲哀。

不過眼下左良玉根本顧不上為鄧玘悲哀,因為劉承宗的塘兵已控制秦州郊外,他有種預感,自己再悲哀會兒,就下去找鄧玘了。

“我是不是被騙了?”

左良玉對著守備署懸掛的輿圖,聽著己方塘兵的報告,眉頭緊鎖。

形勢非常嚴峻,在前天,秦州的西、南兩面郊外已被元帥軍塘騎封死,但他的塘兵依然能在家丁選鋒的保護下在北方前出到渭河北岸,東邊通向寶雞的官道也暢通無阻。

正是憑藉這個,他的人才能跟川兵營的王允成等部將聯絡,讓他們移動駐軍到秦州,跟左軍合營。

但是在今天,渭河北岸已經完全被元帥軍塘騎佔領,就連東邊的永川河和麥積山也有塘兵搖動旗矛,左良玉已經跟川兵營失去聯絡,甚至秦州衛在渭河北岸的兩個千戶所也聯絡不上了。

左良玉察覺到事情有點不對,他就沒見過有人這麼使用塘兵。

塘兵的用處是在行軍中發起警報,臨時的也好、常設的也罷,通常一路軍隊就配備二十四塘騎兵,就算一個營兵分三路,也就才三百多人,更多的事也幹不了。

哪兒像劉承宗這樣,漫山遍野的塘騎,直接在秦州城外圍拉出一道又一道封鎖線,幹起了包圍的活兒。

正常情況下看見敵軍塘馬,那大部隊多半就已經在二十里外,不想打遭遇戰,就得離敵軍塘兵遠點。

這也是左良玉前幾天讓騎雜流裡的家丁選鋒驅趕元帥軍的原因,不過打了好幾次,他的家丁都沒找到元帥軍主力所在。

到今天,左良玉回過味來,他被騙了,劉承宗的主力幾天前多半沒在附近。

畢竟劉承宗的塘騎規模太詭異了,遇襲的不光秦州,北邊的張應昌、鄧玘、賀人龍、楊彥昌等人早前幾乎都在同一時間被塘兵襲擊。

問題是明軍這邊把元帥府能調進陝西作戰的兵力都算清楚了,把南邊依附的流賊刨去,劉承宗本部能機動作戰的精兵多達三萬之眾,照這個兵力,塘騎是鬧不出這麼大動靜的。

如今塘兵鬧出這個陣仗,總不能正兵五百,兵分二百五十路,每路二十四塘塘騎,每塘五騎,構成三萬的總兵力吧?

左良玉正這麼想著,突然聽到家丁來報,東邊寶雞方向有數騎遼兵衝過元帥府塘兵的封鎖線,在壕溝外請求入城。

遼兵?

遼兵是王允成的兵。

如今川兵營和左良玉的昌平營一樣,兵力不多,但派系很雜,那邊不光有隨鄧玘出川的四川官兵,也有張鳳儀死後收編的石砫白桿兵、己巳之變後退至遵化的遼兵、還有補充的河南兵與收降的陝西山西流寇。

左良玉大喜道:“驗明正身,速讓他們進城!”

沒過多久,左良玉就在秦州衛的官署見到兩名狼狽不堪的遼兵,家丁在他身旁報告道:“大帥,他們一行十二人,僅有五人進城,三個被銃打傷,安置在西北小營,已經去請醫匠了。”

說著,家丁交上一杆三眼銃,道:“這是他們俘獲劉賊塘馬的軍器。”

左良玉看得出來,那就是元帥軍的三眼銃。

在大明這樣幅員遼闊的國家,任何一種兵器都不可能只有一種形制,三眼銃也不例外,有好幾個版本,通常是北邊長、南邊短,東邊長、西邊短,官造的長、民造的短。

像在南方,這玩意的作用是打獵、祭祀、號炮、防賊,管子做到六寸就不短了。

西北呢,要防禦光膀子騎著馬滿地亂跑的蒙古猛男,長度不是最重要的,要求是重量輕的同時更堅固,能一銃打出去八九個散子,保證有鉛子糊到人身上,所以要短而厚。

而在遼東,長度就很重要了,短了別說能不能傷人,連給自己壯膽兒都做不到,還不如拿弓箭對射呢。

劉承宗倒好,三眼銃做的比遼東那邊還長。

左良玉只看了一眼,就讓家丁把三眼銃放到一旁,對遼兵問道:“你們的人怎麼樣,走到哪了?”

“回大帥,到處是劉賊塘馬,我等不敢走清水,只能自寶雞陳倉沿河向西,半道被其塘兵伏擊,王將軍只能返回寶雞,讓我等突圍過來給大帥報信。”

“不對。”

左良玉聞言皺眉,接連搖頭道:“不對不對,賊子大軍不在這邊。”

這個突圍過來的遼兵提醒了他,秦州到寶雞這條路,渭河水路難行,兵馬只能沿河岸小路前行,但劉承宗的兵力較多,突入關中必然要快速集結兵力,所以佔據秦州對劉承宗沒有意義。

秦州的意義,只在於駐紮了自己這支軍隊。

劉承宗不至於幾萬人強攻秦州衛城,就為把自己打死在這。

左良玉以己度人,如今明軍各部都受到元帥軍塘騎騷擾,千里長的戰線上每一座城池都認為元帥軍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這種情況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沒人敢動,都想跟友軍求援,可這樣一來……這隴山防線就像空無一物般,劉承宗想過隨時能過。

“隴州,你們走後隴州由誰防守?”

遼兵低頭沒做聲,鄧玘都被逼死了,隴州還能有誰防守,反正他們都撤走了。

想了又想,遼兵道:“知州胡爾純。”

左良玉抬手想說什麼,最終也沒說出口,只是走回桌案邊,用拳頭輕叩兩下。

他心道:壞了,賊子要從隴州突破了。

不過就在這時,城中突然傳出騷亂,片刻後就有秦州衛的指揮一陣風般地跑進官署:“大帥,大股賊子從城西來,一眼望不到邊,有薄城之意!”

左良玉當下也不再想劉承宗在哪,只讓那幾個遼兵下去休息,命親隨收拾他的甲冑兵器,趕忙往城上跑。

還未上城,就已經看見城西滾滾而起的煙塵。

很快,左良玉就看到沿耤河向西,數不盡的馬步軍陣自耤口浩浩蕩蕩行來,轟隆的鼓聲由遠及近,山坡、梯田、河岸處處都被旌旗籠罩。

氣勢洶洶的架式,讓在城頭穿戴甲冑的左良玉眯起眼來,心裡直打鼓,他就尋思:是自己判斷錯了?

難不成殲滅自己這支部隊,對劉承宗就這麼重要?居然放著沒有防備的隴州不打,跑過來跟自己的秦州衛死磕?

不符合常理。

照著左良玉的想法,劉承宗這會應該已經進隴山了,兩天之後穿越危險地帶進入關中平原才是正事,在秦州衛這麼個小地方,值得動用這麼多兵力嗎?

這浩浩蕩蕩的兵馬、扯地連天的軍旗,浩浩蕩蕩大幾千人看著都讓人心慌。

不過左良玉也不怕,比這更大的陣勢他也見過,那東虜韃子在松山、杏山衝擊他陣地時的架勢比這還嚇人,那又如何?

最後還不是灰溜溜燒了屍首滾蛋!

但當家丁遞來望遠鏡,左良玉看過去,發現了離奇的事。

在那面最大的旗子上,他看見明晃晃五個大字:河南總兵官。

左良玉尋思河南總兵官是個什麼東西呀,大明沒有這個官職,河南不設總兵官。

而且他怎麼覺得這麼熟呢,就好像在哪聽起過這個官兒。

在這個大軍壓境的緊張環境裡,城上軍兵都忙著佈置防務,一排排衛所旗軍在城上城下推著各式守城器械跑來跑去,左良玉皺著眉頭絞盡腦汁,突然一拍手,把身旁將領嚇了一跳。

左良玉是愁眉盡展,笑罵一聲:“他媽的,想起來了!”

元帥府河南總兵官,是投奔了劉承宗的掃地王張一川。

他身邊的參將羅岱看左良玉突然輕鬆,問道:“大帥,怎麼了?”

左良玉遞出望遠鏡,笑指城西郊外:“你當來的是誰?我一看旗號才知道,原來是我們在河南的老熟人張一川,他被封了個河南總兵,人模狗樣的,我還以為是你那個鄉黨親自來了呢!”

羅岱是延安府人,跟劉獅子同鄉,不過他早年調去薊遼,跟劉承宗沒有交集,後來是跟著薊遼副總兵許定國在登萊打仗,隨後調入河南,這才跟左良玉搭上夥。

這會一聽城外來的是張一川,羅岱同樣萬分驚訝,端起望遠鏡對著西邊軍陣看了又看,口中嘖嘖稱奇:“這幾個月不見,張一川的陣勢倒是有模有樣了。”

說實話,隨著張一川的名字在城頭傳開,好像讓城外的軍陣都弱了幾分。

他們在河南跟張一川打過好幾次,每次都把他打得抱頭鼠竄,如今城上的明軍宿將聽見這個名字,慌亂的心思都穩了下來,再以平常心去觀察敵陣,很輕易地就能看出來所謂河南總兵官的陣勢虛實。

兵陣確實挺嚇人,不過這無非是人馬、旗鼓多造成的視覺聽覺效果,人們冷靜下來再仔細看,步兵多而馬兵少,未見騾子騎兵——確實不是劉承宗的兵。

一時間眾將紛紛踴躍請戰。

劉承宗是沒見過,不能浪戰;張一川他們見多了,打得就是掃地王!

左良玉查驗旗號,依照其陣勢估算兵力,混在軍陣裡的小孩、老頭老太不少,單看戰兵,估摸著是兩個兩千人的小營,對羅岱道:“張一川有長進,知道藏兵了,我聽說他去年招了九千軍隊,如今這才四千人,你引步軍出城攻他一陣,鼓鼓士氣。”

羅岱聞言把抱著的缽胄戴上,抱拳領命,問道:“追不追?”

“嗯……”左良玉先是搖搖頭,隨後又頓了頓:“誰不知道闖軍打倒番那三板斧,不過追二里地也行,看看他跟著劉承宗學到了什麼本事。”

說罷,左良玉又叮囑道:“不過別急著出城,先讓家丁選鋒帶著塘兵出去逛逛,周圍沒伏兵再出戰。”

而在另一邊。

城外的二十里鋪,半山腰打著浮屠頂的青羅二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页>>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