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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蘭州參將(1/2)

作者:奪鹿侯
 師襄站在袖川門的城門樓上向西望去,繁華的西關外依然燈火璀璨。

只是此時處處人喊馬嘶,出城夜遊的百姓爭先恐後向城門逃來,在握橋上擠做一團,而在更遠的地方一片漆黑,看得師襄心急如焚。

他麾下隨同登上袖川門的十幾名親信軍官,已經緊張兮兮地把他圍住,神色不善地環顧左右,小聲追問何時動手。

對於抽刀向內,他們顯然已經迫不及待了。

師襄比別人能沉得住氣,安排了幾個親信看住一同登城的千總韓瀛,繼續望向西關外遠處一片漆黑。

他必須看見元帥府的軍隊,而且要衡量雙方兵力,才能下令倒戈……在此之前就算是裝,他也要讓手下親信弟兄們裝出在守城的樣子。

因為在這座城裡他是少數。

鐵了心跟他乾的,依然是最早模仿作案時的幾十個旗軍,上任參將以來,他倒是有心在蘭州營培植些親信,但時間太短,何況叛變到來之前,終究難辨忠奸。

通賊這種事,無法大張旗鼓。

師襄知道,他只有一次機會,讓城外的元帥府軍隊進入城內,同時確保他們能勝過城內守軍。

這一過程中最難的是夾裹成勢。

師襄和親信們各懷鬼胎,千總張瀛扶城垛指向西面,回首喊道:“將軍,賊人過袖川了!”

早前城外火光尚與燈火連成一體,星星點點看不真切,但待兵馬薄城十里,馬背上騎手高舉火把,將隊伍排成一道道火龍,在蘭州西郊的民居、木廠、果園之間賓士穿行,把周圍一切照得如若白晝。

隨後馬兵渡河。

即使隔著幾里,師襄似乎仍能從耳中聽見戰馬踏碎薄冰淌水泅渡的聲音,元帥府的馬隊分出數十道火蛇,視蜿蜒河流如無物,越過擁堵在握橋兩岸的百姓,抱鬃躍馬紮進河中,轉眼戰馬又踏水而出。

就在這時,城西南的龍尾山上的千戶所營房殺出二三百人馬,沿山路向元帥府軍兵撲殺而去。

渡河的馬兵火光齊聚,轉瞬分出兩路,一路沿龍尾山向南迎著那支旗軍奔殺驅逐,另一路沿城外向北驅逐城外正在集結的幾處軍兵。

師襄看到另有十餘騎打著火把圍上握橋,竟是將百姓倒驅回去,心頭不由大急,反倒是同在城上的韓瀛看見這一幕,稍稍放心,道:“將軍,賊兵將百姓驅走,倒是沒有驅民破城之虞,但恐怕很快就該攻城了。”

師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他倒是寧可元帥府軍隊把百姓趕到城下,他順勢開城門,把元帥府軍隊放進來就完事了。

現在可好,百姓被驅走,那下一步就是擺設炮兵陣地,夜裡的炮彈可不長眼。

這事不怪別人,是楊麒的主意。

元帥府此次派遣至蘭州方向的軍隊大將是王文秀,此時率三千中軍駐紮西固;後援是劉承運,人還在黃河西岸;前線先鋒官是羅汝才、李萬慶、楊承祖各領千餘軍兵,還帶著參軍楊麒。

楊麒對蘭州人地兩熟,同時降將出身,讓他對師襄的心思把握得比較準。

早在劉承宗的調兵命令剛剛送到他們這些人手上,按羅、李、楊三人的意思,就該趁著正月十五鬧花燈,裹挾城外百姓衝進城去,反正有師襄做內應,他們啥也不怕。

但楊麒認為並非如此,他發現元帥府的嫡系將領膽子都大得有些嚇人,這種習慣有時候是好事,但有些時候則顯得太不把人命當回事。

人心千變,戰場更是瞬息萬變,大元帥給他們這麼高的許可權,配以充足的兵力和輜重,將整條蘭州前線交給他們。

萬一因為託大,城內師襄拒絕內應衝進去淪為敗仗一場,照楊麒的想法,把他們宰了一點都不冤。

楊麒只一句反問,就把這三個頭腦發熱要衝進蘭州城奪得一場大勝的傢伙問住了:“師襄騎在牆上,三位將軍如何確定,他一定做內應?”

隔著一座巍峨城牆,這誰能確定?

“師襄做內應,三位將軍自然長驅直入,他若不做內應,我們把西關外全佔下來,重炮推上握橋,晝夜之間敲掉城垛攻上西關。”

在楊麒看來,攻取蘭州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強攻西關,因為這是座內城外郭的回字城。

裡面是城週六裡四四方方的肅王宮城,外面是城周十八里到處拐彎的蘭州外郭,就算師襄在袖川門讓他們進去,過了炭市街,還有肅王城的西門永寧門等著他們呢。

不論如何都有強攻的仗要打,不在城外打,就要在城內打,總之要打到人無戰意兵無戰心,才能連穿四面城牆徹底拿下蘭州。

楊麒認為拿下這座城,終歸要真正交手打上一仗。

此時此刻,李萬慶已率領軍隊攻佔城西龍尾山上的大坪,隔著一里地,居高臨下俯瞰蘭州西城。

他笑道:“這麼好的地方,不修城堡墩臺真是虧了……把炮在河西架好,我們去試試師參將開城不開城。”

元帥府軍隊是一點不著急,師襄在城頭急得像火燒屁股,坐立不安地看著城外軍兵在阿幹河兩岸跑來跑去。

這個距離已經進入城頭火炮的最大射程,千總韓瀛多次要求開炮,都被他壓著不讓放。

此時城內的另外一名千總張雲起也派人過來,詢問他要不要出營。

蘭州營的三位千總,韓瀛、張雲起、李祖德三人都不是師襄的親信,而且李祖德還特別能打。

張雲起在戰前收到來自師襄的命令,收攏部卒坐鎮營中,他認為自己是守城的預備隊,如今那一千總人馬在營地整裝待發,披掛甲冑就能上陣。

而李祖德按宗族是隴西李氏的偏遠旁支,他叔叔是天啟五年柳河一役陣亡於遼東的參將李承先,身邊有不少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

就是因為李祖德的兵很能打,所以師襄才在戰前傳令讓他帶兵去救火,畢竟上元節燈會,城裡城外成千上萬盞花燈亮起,城裡對救火早有預案,救火器具也備得很足。

拿上救火器具,就不能拿兵器了。

斧子和鋸子,這是用來阻攔火勢拆房子的。

最普遍的近戰武器叫麻搭,長得跟墩布差不多,八尺木杆系兩斤重的麻繩,沾了溼泥,用來撲火。

遠端武器叫唧筒,倆仨人一副,一般是竹子做的,裡面有拉桿和活塞,是個大號水槍,配備水箱和水帶,抽了水存在筒裡,用力把拉桿推回去,能把水噴二十多米,用來澆滅房簷上的火。

唧筒屬於是軍地兩用人才之友,崇禎二年的灤州之戰,就是楊彥昌率領邪教徒聯盟填壕溝的那場仗,曹文詔就用這個吸火油焚了座城門樓,自己提矛率先登城殺了五個韃子。

師襄是生怕救火救得快,讓李祖德那幫人拿上兵器穿上鎧甲,到時候他就未必還能開城門了。

偏偏怕啥來啥,李祖德派人登城傳報訊息,說肅王及宗親已經出城,城內參加夜宴的都司黃命收攏了王府衛軍及城內旗軍,聚了幾百人正幫忙救火。

這個訊息令師襄脖頸子發涼。

黃命早前是河州營千總,劉承宗去年秋天大掠臨洮府時,其曾率領五百火車兵在城外跟張天琳打過個照面,是當時城中唯一一個敢出城的將軍,戰後調進都司任職,還沒給實授。

李祖德和黃命在師襄眼中都是敢打敢拼的猛將,如果這倆人領兵登城,恐怕就算城門他能開啟,命也得留在這。

就在這時,師襄終於看見城下有騎兵靠近至百步,千總韓瀛快步跑來,抱拳道:“將軍,敵軍已近百餘步,佛朗機已備好,只等打他們一炮,提振士氣!”

師襄向韓瀛身後看了一眼,微微搖頭,緩聲道:“韓千總,別讓弟兄們白白丟了性命,開城門吧。”

“嗯?”

韓瀛愣了一下,抬起頭對上師襄的表情,疑惑不解道:“將軍的意思是?”

“肅王已經跑了,這座城守不住。”師襄非常認真地看著韓瀛道:“開城門。”

韓瀛反應過來,聽出師襄想要開城獻降,當即暴怒罵道:“羞你先人!”

說罷探手向腰間摸去,攥住刀柄就要抽刀將師襄劈了,卻不料慢了一步,他才剛把佩刀舉起,一柄官造解腕刀已從他側後方卡著骨縫扎進肋骨。

城牆上的火把閃爍,韓瀛像被施了定身術般舉刀立在城上,師襄分明近在咫尺,那柄刀卻怎麼也劈不下去,只能徒勞地從喉嚨裡傳出破風箱般呼哧呼哧的進氣聲。

他吃力地轉過頭,只覺天旋地轉兩眼發黑,忽明忽暗的火把光影裡,有人連聲對不住,手上的動作也不停,揮動金瓜將他身後親信砸翻在地。

也有人默不作聲,依然攥著腰刀保持割破身前衛兵喉管的姿勢,等著家丁慢慢倒下。

韓瀛回過頭,血沫伴著出氣從口中不受控制地噴出,仍拼盡全力想要把抬起的刀向師襄扎去。

師襄沒有說話,只是向後退了一步,韓瀛在跌跌撞撞裡踉蹌倒地,不肯閉上的雙眼漸漸失去神采,他最後聽見的聲音,是城頭亂作一團的喊殺聲裡,鐵鏈絞動,千斤鐵閘門終究還是被拉上來了。

如狼似虎的元帥府馬隊隨即衝入城門,城上內訌的守軍見大勢已去,紛紛放下兵器,袖川門和西城牆旋即被李萬慶麾下軍隊佔領。

一隊隊元帥府步騎兵向城內開進,來不及登上的守軍四散奔逃,將城破的訊息傳入城中。

守在營內準備登城作戰的千總張雲起聽聞開城的訊息大驚失色,他的軍隊還未開拔,元帥府馬兵已經衝進炭市街,將他們死死堵在營內。

沒等營中士兵架好銃炮,營外已傳出帥府軍士關於肅王已經逃跑的齊齊呼喊,勸降聲下,軍兵面面相覷,張雲起下令打放銃炮的命令未能得到回應。

在殺幾個炮手立威與束手就擒之間,張雲起眼看勝算不大,選擇了後者……營中軍士這次的反應充分說明了他們還是訓練有素的好戰士,棄甲脫巾的動作整齊劃一。

營地之外,引著帥府馬兵圍營的師襄眼看營內士兵投降,這才真正鬆了口氣,正逢此時羅汝才和李萬慶留了楊承祖領兵在龍尾坪上接應後援部隊,他們二人領兵盡數入城。

師襄不認識羅汝才,但他和守東關的李萬慶很熟,連忙迎上前去,道:“射塌天,你們怎麼才進城?兩個千總部已依我將令投降,只剩李祖德、黃命兩部在城中救火。”

羅汝才笑嘻嘻接話道:“你們這個蘭州營厲害啊,他奶奶的有四個千總?”

師襄搖頭道:“那是個都司,聚了肅藩城裡沒撤走的王府儀衛和旗軍,這倆人都不好對付,我沒勸降把握。”

這套說辭,師襄早在派李祖德救火時就想好了,他也不知道今後劉承宗能給他個啥待遇,猜想著應該不會太小氣,但畢竟真封官之前誰都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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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必須要先握住兩個千總的兵馬,穩住這兩個千總部的人馬,至少他能保住一個千總的權力,能當參將就接著當,不能當參將,至少也有張雲起跟他做攻守同盟。

要是能把李祖德也招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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