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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兵分兩路(1/2)

作者:奪鹿侯
 夜幕降臨,塘騎散佈在戰場邊緣,手中火把倒映漫天繁星。

廝殺的喧囂直到天黑還未結束,但戰場上圍攻車陣的態勢不見了。

國師汗和多爾濟臺吉這對父子,在相同的時間不同戰場上,使用了相同的回馬槍戰術。

在劉承宗變陣反包圍之初,國師汗便拼著左右兩翼被左光先與魏遷兒兩部騎兵割斷的風險,下令全軍交迭向東撤退二百步。

這場撤退非常精妙。

當國師汗的左右翼與中軍齊平,軍隊擺開南北縱貫三里、六排縱深的大橫隊,六排軍隊又被分為兩個三排縱深的橫隊,後隊先站定準備迎敵,前隊再向後迭陣撤退。

在撤退過程中,戰線上就形成一個個犬牙交錯的突出部。

敵人向後退,元帥府軍隊自然向前推進,由於元帥府計程車兵普遍披甲、而且也是常勝之師,對陣中把敵軍打得不斷後退的情景見怪不怪。

以至於前線軍隊沒能察覺,劉承宗本人也只感覺到敵人正在節節敗退。

他一開始樂於見得敵軍後退,敵人後退、步兵追上去,原本位於衝突前線的獅子炮隊就得救了,位於中軍的重炮隊也能掛上馱馬進行機動。

直至推出去近百步,劉承宗才猛然發現……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引誘。

他的軍隊在西邊作戰,中軍能依靠車陣東部,以少量士兵就能維持較大的寬度,而南北的左右翼,又都是以騎兵進行衝突,同樣寬度較大。

但當他們從車陣殺出來,隨著敵軍穩定戰線,進行拉鋸,兩翼越來越多士兵選擇下馬作戰,寬度縮小;中軍又出了車陣,同樣寬度也要縮小。

可前線將領沒人願意寬度比敵人小,否則會被分割包圍,人們不約而同的選擇是把手上的兵力盡可能鋪開了填進戰線。

問題就出在,在這場對決中,他是兵力劣勢的一方。

兩軍差別在於,劉承宗在兵力方面的劣勢,正隨著戰鬥過程進一步擴大,為避免被包圍,他用八千名士兵與近兩萬名敵軍維持同樣寬度的戰線,他的橫隊縱深僅有三排。

即使劉獅子發現問題,也只能向前粘著頂了二百步。

因為他撤不回去了。

進攻撤退都有章法,普遍是迭陣,迭是交迭的意思,左邊先進、右邊再進,後邊先進,前邊再進,撤退亦如此。

劉承宗的兵力捉襟見肘,僅能分左右,分不出前後,無法使用迭陣後撤。

站著不動也不行,儘管站著不動他的軍隊能發揮出火器的遠端優勢,但同樣也會給敵軍騎兵帶來衝撞的機會,三排薄薄的橫隊,十餘具裝甲騎拼死一撞,必然扯開。

這種兵力不足勉強增加寬度的劣勢無法改變,劉承宗能做的就只有不給敵軍衝撞的機會,並儘快擊潰敵軍一部。

所以他命令黃勝宵攜帶所有輕重火炮,向左翼迂迴,繞到北方敵軍側翼,以重炮優勢直接將敵軍右翼轟垮。

而就在炮隊緩慢移動的過程中,國師汗的望遠鏡裡,出現了劉承宗的身影。

其實劉承宗的位置特別好找,儘管夜幕降臨給尋找主將帶來困難,但循著傳令兵的方向,很容易讓人猜出大概位置,而只要在那片區域尋找,總能看見一排排準備穿甲的重灌步兵。

劉承宗的陣線單薄,只有那個方向陳布戰車甲士,那麼自然,主帥就在那裡。

但國師汗沒找到主帥,儘管他看見劉承宗了,卻並不認為那是漢軍主帥。

所有甲士都穿赤色布面鐵甲,難分等級,別人牽著高大健壯的河曲戰馬和馱騾,只有劉承宗沒有牽馬,站在陣後左顧右盼,還一直在吃東西。

國師汗看見他,就給前陣下達警惕敵軍重騎兵衝陣的命令……那肯定是個準備領兵衝陣的將領,活像餓死鬼投胎,生怕沒了下頓,才一直吃。

國師汗本來想發現漢軍主帥位置的第一時間就派重步兵為重騎兵破陣開道,以重騎碾向中軍主帥,卻因為劉獅子多吃了幾口東西,按兵不動,等待臆想中的漢軍衝陣。

偏偏,漢軍就不。

圖魯拜琥越等越著急,不單單是因為他計程車兵在陣線對決中難佔優勢,更重要的是他必須速速取勝。

原因多個方面。

大的比如說擔心元帥府援軍抵達節外生枝,次一級原因有衛拉特糧草輜重不濟。

甚至還有最暗戳戳的心理原因:把劉承宗軍陣往東扯了二百步,國師汗才發現整場戰爭死掉的騾馬駱駝屍首都被漢軍裹在背裡,心疼。

今天夜裡分不出個勝負,這些肉可就歸漢軍了。

可惜對面的劉承宗,也發現了國師汗,而且他也看見了國師汗身邊準備的重灌步騎。

這個時候,屬於是倆人都看見對方手裡攥了張大牌,都在等這張牌打出去,再發動反制,否則就算吃虧。

倆人都不想吃虧,因此都在等對方先動手。

差別在於劉承宗不急,他甚至還願意多等等,等黃勝宵抵達側翼,用火炮吸引注意力轟上一陣再發動襲擊。

只不過國師汗和劉承宗都不知道,在戰場東南也就二里地的位置,一支五百多人的軍隊不敢舉火,裹了馬蹄子悄悄往北走。

風塵僕僕的蜂尾針趴在山丘上往西望,黑乎乎的夜幕下兩條陣線如同交纏大蟒……他這輩子都還沒見過兩支軍隊打成這麼個模樣,緩緩吞嚥口水,言語不自覺有些發顫,轉頭望向身側:“趙兄,真要衝陣?”

趙可變比蜂尾針還小兩歲,但已經習慣被這麼稱呼,他一隻手不方便趴在地上,只是半蹲在旁邊,望向糾纏一處的兩軍輪廓緩緩出了口氣。

情況跟他預想的差不多。

趙可變用套著護臂的胳膊指向敵陣,言之鑿鑿:“不算危險。”

蜂尾針只是觀望就已經口乾舌燥,從沙丘上向後匍匐退下,等身子被沙丘遮蔽,這才啐出一口,抬腳用靴底抹了道:“瘋子,王老虎當年都擺不出這麼大的軍陣,這得有多少人?”

趙可變看了看他,心知老搭檔是慌了,沒有必勝決心可不能衝陣。

他便不接這話茬,只是順勢在沙丘背面坐下,兩隻眼睛映著月亮和漫天星光,亮得像狼一樣,沒頭沒尾地問道:“知不知道曹耀、楊耀、王文秀?”

蜂尾針瞥了趙可變一眼,這些人他咋能不知道,仨人是元帥府的大將。

趙可變哼笑一聲:“都是管隊百總出身,誰能比誰強到哪兒?剛才我看了,敵軍陣前至少五排橫隊,這麼算下來,軍陣至少一萬五千人。”

“那萬眾之軍有帥爺拖住,我們的對手只中軍那幾百人,所以我的計劃是兵分兩路。”

蜂尾針瞪大的眼睛,他很想相信趙可變的話,可這話不管怎麼聽都是瘋人瘋語,只能滿面難以置信:“就五百人,還兵分兩路?”

“你怕撒嘛?我們只打中軍那幾隊人,殺國師,前陣橫隊還沒擺過來,我們就已經走了。”

蜂尾針問道:“那為啥兵分兩路,一隊接應?”

“不用接應,我帶二百騎刺國師,你帶三百騎,挑些會蒙古言語的老兵,從中軍兩面包抄,殺傳令、殺軍官,看見能動的全宰了,宰完就向南北兩側跑,邊跑邊喊大汗死了,他們就是十萬人,也得癱在這。”

趙可變說著,自顧自接連點頭,道:“就算沒把國師斬了,攪亂敵軍,也是大功。”

其實蜂尾針所做的都不過是說服自己,人都已經到這了,麾下五百餘騎全是渴望立功的好漢,他知道自己已經回不了頭了。

“那我去刺國師,你會蒙古話,去殺傳令。”蜂尾針覺得衝陣刺國師還是太危險了,對趙可變道:“我們在帥爺中軍會和。”

趙可變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輕聲笑笑沒做回應。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走向自己的馬,喊了個士兵幫自己穿上布面鐵甲,繫緊護腰,把腰帶掛在右側,手和手腕配合著艱難騎上馬背。

右小臂尚未痊癒的斷口一使勁鑽心的疼,讓他眉目猙獰地從部下士兵手上接過懸掛方旗的長矛,用肋下、右大臂和右小臂合力夾住長矛,咬著牙用攜帶的行纏布一點點纏緊,直到將旗矛固定在身體右側。

他看向蜂尾針,非常認真地問道:“就算沒了右手,你真覺得,那些瓦剌韃子能打過我一隻手?”

站在馬下的蜂尾針嘆息一聲,臉上表情不言而喻:“能打的人多了,活下來未必靠的是能打。”

趙可變聞言嗤笑,隨肩膀微沉,旗矛稍稍擺動,道:“等殺了國師,要讓河湟最好的匠人做只木手,裝上具三眼神銃!”

就在這時,遠方突然傳來更為激烈的喊殺聲,在沙丘上觀望陣勢的哨兵連滾帶爬地跑下來,急急忙忙報告道:“張將軍、趙百總,敵人中軍重騎突陣了!”

趙可變匆忙打馬前驅,只看一眼,就看見中軍篝火映照下,一排排黑影正在向元帥府中軍突破。

轟然之間,戰場北方的黑暗裡爆發一閃而逝的亮光,是一門潛伏在戰場邊緣的火炮響了。

這一炮響得太過突兀,把馬背上的趙可變都鎮住了,擰著眉頭看向北邊半天,就見短暫停頓之後,接連不斷的紅色亮光在北方閃爍,接連不斷的炮聲在天邊如席捲雷鳴滾滾而來。

沒有人知道炮彈落在什麼地方,只知道勢均力敵的戰場陡然間亂了起來。

“是帥爺的炮!”

這令他不驚反喜,勒馬轉頭道:“好啊!機會來了,敵軍主帥護兵少了大半……左司虎賁前後百總部隨我上馬衝陣,建功立業誅殺虜王就在今日!”

蜂尾針也提著拳頭鼓舞自己,隨即咬牙切齒地翻身上馬,抽出插在沙地的長矛,對左右道:“左中右三部的弟兄都聽好了,隨我上馬擾亂敵軍,見人就殺一個不留!”

戰陣前線,披掛全裝鐵甲的和碩特重步兵結出縱隊,對射來箭矢與刺來長矛不閃不避,持盾揮舞短兵撞入陣線。

和碩特積蓄已久的力量在這一刻完全釋放在陣前,重兵縱隊如同一柄撞門錘,依靠蠻力將兵陣砸出一道缺口,隨之向左右兩側分開,席捲兵陣。

低沉的蒙古號角聲夾著此起彼伏的泛音在戰場上空盤旋,戰線上各部牧兵也幾乎同時受到鼓舞,紛紛奮力狠攻,試圖一次將對面的漢軍陣線沖垮。

一時間劉承宗的陣線被重兵自中間截斷,各部也在兩倍於己的兵力強攻下岌岌可危。

在重兵扯開的缺口之後,馬蹄聲轟踏,人馬掛甲的重騎像陰影中的怪物馳騁而來,直接撞在第二道防線上。

第二道防線是陣前千總韓世盤採納前臨洮總兵官王承恩的建議,抽調一個百總隊一百二十名士兵組建的預備隊。

看見剽悍的重騎衝來,韓世盤在第一時間下令射擊,人們也顧不得輪射的操典了,一時間槍火亂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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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前排端丈五長矛的護兵們結起橫陣,中段將長矛支在地上迎接衝擊,左右兩翼向前發起了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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