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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報仇(1/2)

作者:奪鹿侯
 小拉尊佔據的黃南小河套,是整個青海除西寧一隅之外,最肥沃的方圓四百里。

任誰都想不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小拉尊會一箭未發,就將黃南小河套拱手相讓。

而且拉尊走得並不匆忙,綽克兔在黃河西岸暴揍他哥古如臺吉,拉尊在黃河東岸佈防,好整以暇地把部眾裡的老弱婦孺向西寧、俱爾灣遷徙。

數萬人逶迤轉移的浩大工作,分牛羊發財貨,被其做得有條不紊。

以至於劉向禹和劉承祖都沒意識到小拉尊要跑路,還以為這個全青海蒙古的上師要背水一戰呢。

誰知道人口遷徙的收尾工作做完,不過幾日沒有音信,最後派人過來說出一聲,黃南領地就交給青海大元帥了,拉尊要從南邊渡河,經若爾蓋大草原向爐霍縣行走,最終從昌都入藏。

聽到訊息的劉家父子愣了很久,暴怒下的劉承祖要派兵去追,被劉向禹阻止:“領地人口都不要了,你還能把他追回來不成?備戰吧,拉尊從黃河撤防,這場仗難打了。”

劉承祖恨恨地將拳頭擂在布放輿圖的桌案上,看著輿圖上從歸德到河州的小河套,狠狠罵出一聲:“這個憨板子!”

元帥府有元帥府的顧慮,西寧衛有軍隊不假,但那是駐防營,為防止朝廷方向的後院起火,軍隊不能動。

他辛苦集結兵力,對鎮海營、伏羌堡的軍士好言相勸,又說動幾家土司一同出兵,才湊出三千能支援拉尊的機動兵力,需要被支援的小拉尊卻不戰而逃。

而且拉尊明顯不想被他追回,元帥府知道訊息就已經晚了,綽克兔臺吉可是一直陳兵對岸,得知訊息比他們早,這會多半已經進駐黃南。

四萬蒙古軍隊,呈西、南兩個方向,把環青海湖的元帥府核心腹地包圍。

赤裸裸的背叛。

“就算要走,也該等我的兵進駐黃河防線再走,現在他媽的好了。”劉承祖都被氣笑了,一拍手:“不用擔心兵力不能動了,就在家門口打……這個糊塗蛋!”

劉向禹倒是看得開,搖頭道:“他才不是糊塗蛋,老夫這會才回過神,獅子、拉尊、擺言,他們口中說的都是親如一家,我們就真以為親如一家,其實這仨說這話的人都不信。”

劉承祖被說蒙了,愣了愣:“大,啥意思?”

劉向禹搖搖頭,沒有多說:“想明白了,不想給咱當盾牌。”

劉老爺這會大概能明白拉尊的想法了,溜走不是驚懼之下的手足無措,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權宜之策。

各家顧著各家事,留在黃南對拉尊沒好處。

就靠拉尊那幾千人保護火落赤諸部數萬家眷,保不住也打不過。

如今擺言臺吉帶著遠征部隊要定居烏斯藏,古如的部眾又被摧枯拉朽的擊散,拉尊已經沒什麼選擇了。

留在這死扛到底對元帥府有好處,但黃南必然淪為元帥府與喀爾喀角逐青海之主的戰場。

綽克兔那四萬軍隊是過來搶飯吃,搶的就是火落赤的飯,那邊贏了拉尊沒好下場;可元帥府贏了,拉尊就有好下場嗎?

最多能給自己贏得被劉承宗論功行賞的地位。

這還要涉及到劉獅子對宗教不感興趣,未必給他論功行賞的問題。

到時候部眾被打垮了,自個兒在個廟裡整天被百十個僧人頂禮膜拜,還得擔心自己的宗教影響力啥時候觸怒劉承宗,連個自保本事都沒有。

可算了吧。

如果說劉承宗一年征服康寧府、綽克兔半月擊敗古如,能給拉尊帶來什麼啟示,那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有多大能耐佔多大的地,他們兄弟在青海菜雞互啄好幾年,突然發現湧入青海的傢伙們一個比一個強,一個賽著一個兇……怎麼能沒有危機感?

與其死皮賴臉拖到最後被一腳踹開,還不如現在自己顛顛兒的進烏斯藏呢,不跟你們這些世俗統治者在這爭權奪利,佛爺進藏禮佛了。

至於說撤防南走得罪劉向禹和劉承祖,拉尊並不在乎,這倆人都不可能跑到烏斯藏把他逮出來宰了。

劉承宗才是那個有可能衝進烏斯藏把他逮出來宰了的人,所以地都給元帥府了、人也都給元帥府了。

而且劉承宗從西邊回援,拉尊就從東邊南下,寧可繞點遠路,錯開見面的機會,實在不行回頭從烏斯藏弄點紅寶石給你送過來嘛。

劉向禹調整心情,擺手道:“別管他了,跑就跑吧,正好讓出地方,能把韃子的軍隊攤開,你算算獅子啥時候能回來,我們不必貪功,以探明敵情為主,等獅子快見到敵軍,再全面出擊牽制其兵力。”

劉承祖點頭道:“兒子也是這麼想的,敵眾我寡,探明綽克兔所在之前不易進攻,這事要讓留守營的楊參將來做,魏千總麾下有不少塘騎。”

說罷,劉承祖又罵了一句小拉尊:“父親有所不知,我恨這拉尊,不恨他跑,就恨他讓出黃南,如今西康官道沒了驛站,東邊經松潘大草地去爐霍瑪康的路線也斷了。”

“年前獅子傳信回來,說在打箭爐過年,那去成都比去囊謙近多了,獅子如果動作夠快,以四月中旬收到訊息算起,回囊謙要十八日,各地軍隊集結、籌備物資,快的話五月十五日啟程……不過我們等援軍要算慢一點,五月二十日。”

劉承祖邊算邊說,抬頭看了父親一眼:“黃河源頭北岸就算沒被韃子佔領也差不多了,自西寧至囊謙二十二站,將道路分為兩段,河南十一站山高寒冷缺少道路,我想獅子不會走得太快但也不會太慢,每日四十里,九日歇一日……”

對劉承宗的行軍速度,劉承祖非常瞭解,從西寧到囊謙,劉承宗花了三個多月,但那不是行軍,而是在接受各地番目的進貢,順便還搞了搞人口普查。

從囊謙回西寧,兩個月足夠了。

劉承祖在這邊說,劉向禹在旁邊記,這些東西都是基層帶兵官的經驗,大兒能憑經驗如數家珍,劉老爺就只能有個大概印象,所以他需要把這些東西記下來。

劉承祖說著,不由自主用左手掐著指節快速計算,片刻後看向父親,握拳道:“大,今天六月初十,我估計十五日之內,獅子能抵達黃河源。”

劉向禹邊聽邊記,猛然抬頭詫異道:“這麼快?從黃河源到鹽池還有八站,他過來能直接打仗?”

“能,而且這八站會很快。”劉承祖言之鑿鑿:“獅子行軍向來不騎馬,參將楊耀那支部隊大也見過,長途走官道牽馬日行六十里不在話下,急行軍睡騾背日行百里也不奇怪……就看獅子帶哪支部隊回來了。”

對劉承宗的行軍速度大致心裡有數後,父子二人籌備起接下來的戰爭。

如今拉尊跑了,戰鬥在家門口進行,駐守在海北大營的楊耀部留守營便可稍做調動,因此劉承祖打算圍繞黃河,把戰場分為東西兩段。

河西獅子軍的留守營楊耀部為偏師,出南山口,以騷擾、殺敵、牽制為目的。

楊耀擅使馬兵,麾下又有魏遷兒、韓世友、楊承祖三名千總,一多半都是跟隨劉承宗轉戰陝山的老兵,戰鬥力極強,很容易被敵軍認為是主力。

河東則由劉承祖率鎮海營、伏羌堡及土兵自歸德千戶所分兵搶佔小河套的堡壘,搶佔堡壘本身沒有太大意義,但不讓敵人奪得堡壘很重要。

尤其是東南方向的八角城,那扼守著甘青走廊,歷來為中原王朝與西北政權往來爭奪的軍事重地,劉承祖說什麼也不能讓別人把那佔了。

被綽克兔佔了搶回來就是,被明軍佔了一時半會恐怕就搶不回來了。

正當元帥府在北方發起東西齊出的戰役時,在南方的黃河源頭,一場新的戰役也已經打響。

劉承祖高估了劉獅子的進軍速度,實際上劉承宗一天也就能走三十里。

以獅子兵的體力來說,日行八十里比較累、日行五六十里可以保持高昂的鬥志。

但在這種山高氣寒的地方風餐露宿,對獅子兵來說日行三十里太受罪了。

獅子兵習慣軍旅生活、吃苦耐勞、擅長行軍,一雙腳板走得過四個蹄子,對生活水平沒有太高要求,六百里消耗十斤炒麵,加一斤肉乾三兩鹹菜,輔以驢肉火燒還能提供加速效果。

但凡事都有兩面性,長久以來他們的文化水平和軍事知識都有所提高,他們見不得人浪費糧食……明明十五天能走完的路,非要走一個月,糧食消耗成倍增長,還得挨凍受罪,以至於士氣非常低落。

以至於基層士兵對這個速度怨聲載道。

沒辦法,大隊行軍的不僅僅是獅子兵,行軍速度從來不取決於誰走得快,而取決於隊伍裡走得最慢的那個。

左營一多半士兵的身體素質跟不上長途行軍,十五天走下來,掉隊六百多;右營的貴族們本來就士氣低落,但凡這些貴族老爺對自己的求生技能多點自信,也得跑個七八百。

好在劉承宗從打箭爐一路奔回囊謙贏得了幾日時間,所以他的行軍速度跟劉承祖估算的差不多。

大部隊還在後頭緩緩行軍,戴道子在前頭心裡樂開了花,他走得快呀。

而且從驛站那收到黃源驛的求援訊息,得到大帥准許,塘騎全速向前推進,早早的就和渡過黃河的蒙古偏師玩起了對峙遊戲。

百十號塘兵就以每人一里間隔浩浩蕩蕩朝好幾百蒙古馬隊壓過去,嚇得人家趕緊後撤,使勁往北謊報軍情,說元帥府大軍殺來了。

過兩天發現這些塘騎還是這麼多,鼓足勇氣追著他們揍一頓,結果逮不住人,塘騎嗖地就都跑掉了,又趕緊給北方補報軍情,說不是元帥府的大軍,只是百十個散兵遊勇。

不過就這百十個散兵遊勇,也讓他們吃了點虧。

北方塘騎這套東西,本身就是跟蒙古軍隊練出來的,對付他們屬於是專業對口,絕對不硬拼,但單打獨鬥也絕對不吃虧。

三眼銃在大軍陣作戰中沒有鳥銃或重型火槍那麼強勢,但對於遭遇戰中計程車兵來說,依然是一款非常優秀的防身兵器。

而這幫漠北跑來的牧民勇士,勇氣可嘉,但不像漠南蒙古對這套戰法那麼熟悉。

他們看塘騎前進就想打、看見塘騎後撤就想追,真等塘騎站在那不動了又不太敢上,追打之間隊伍被扯出間隙,以至於最後還沒開打己方隊形就被扯得不像樣子。

戴道子急衝衝跑過來不是為了消滅黃河南岸的蒙古軍隊,他也沒這本事,主要是跑來替驛卒遮蔽戰場,好讓他們向後撤退。

但終歸晚了幾天,戴道子在黃河沿岸轉了兩天沒看見人,擔心蒙古兵去而復返,正準備失望地後撤,才聽見星星海上傳來的銃響,大湖駛出兩艘裝備抬槍的渡船,腰掛鐵印腳踩船頭的驛丞鄒鳳喜極而泣:“援軍,援軍來了!”

湖泊的另一邊,三里外的山腳下,上千人從山谷奔跑而出,朝戴道子的塘騎們跳躍招手。

臨近岸邊,鄒鳳從船上跳下,蹚著及膝湖水一腳深一腳淺地快步跑來,兩次差點跌倒,提著火槍跑上岸道:“將軍,在下黃源驛驛丞鄒鳳,大帥要北征收復失地了?”

戴道子被問得一愣,收復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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