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襖的老兵蹲在牆根曬太陽,還有人看著糧鋪對空氣做出吃麵的動作。
馬科覺得他們不像老兵,他們像乞丐。
可他的視角卻不再像從前那樣盛氣凌人,長達半年忍飢挨餓讓他十分清楚,衣食無著的老兵對饑荒束手無策。
鋪子掌櫃看向他們的眼神尤其鄙夷,起身懶洋洋地把店鋪牌子翻了翻。
鬥米,七錢。
進了酒樓,環境卻大不相同。
此時並非飯點兒,但閒來無事飲酒的秀才武生卻不少,人聲鼎沸,他們交談見聞,時不時摻雜兩句對時局的痛心疾首。
馬科對這樣的場景太熟悉了,以前他也這樣,認為朝廷是短時間出現了問題,罪責在於叛亂的暴民逃兵,是他們讓局勢變壞。
仍然堅守崗位的軍士,只要再忍一忍,就能看到事情轉機。
一個個表現得胸懷天下。
現在馬科知道了,胸懷天下實際毫無用處。
全副武裝攜帶長刀短劍的馬科一進酒樓,就把別人嚇了一跳,好在這家店的掌櫃和小二都認識他。
笑眯眯打了招呼叫了將軍,讓客人們知道這是位正經人,這才把大夥安撫住。
只不過他最後也沒能吃上羊肉面,只要了兩個油旋。
馬科覺得自己真傻,只想著米糧價錢貴了,卻沒想到酒樓的價錢也貴了。
一碗羊肉面要九十個錢,四個油旋燒餅要六十個錢。
他這四百個錢,每天買倆油旋燒餅,大概也只夠撐到七月。
他聽見臨桌端著酒盅的書生說:“四月,常樂堡,蛤蟆從河裡爬出來,排成七丈寬,誰都不知道有多長,沿官道出塞了……蛤蟆都知道榆林不能活了!”
“王嘉胤在河曲打仗,山西巡撫把商路斷了,軍糧運不進來,糧商也進不來,時日堪憂啊!”
時日堪憂。
馬科已經沒有多餘精力去考慮時日堪憂不堪憂了。
他自己的肚子就非常堪憂。
這樣的日子他還能過多久?明明一身本事所向披靡,卻連肚子都填不飽。
油旋上桌了,鄰桌也揭過了憂心國事的話題,已經轉向西郊韓員外以六旬高齡納第四房小妾的事。
馬科的油旋越吃越不是味道。
別人能搶,只因他是好漢,就活該忍飢挨餓?
這念頭從心裡升起就降不下去,馬科將錢袋拍在桌上喊道:“掌櫃的,再上三個油旋一碗羊肉面!”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