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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快樂(1/2)

作者:奪鹿侯
 快樂。

快樂是心想事成,是瞌睡有人送枕頭。

但於兩個相對的人而言,他們很難同時快樂。

尤其當這倆人是高迎祥和杜文煥的時候。

杜文煥在延水關裡沒睡,他就等著對岸賊兵渡河呢,他就喜歡打這樣的仗。

殺誰不是功勳嘛,從劉獅子那取二百顆首級是功勳,從這群草寇這取二百顆首級也是功勳。

賞銀和功績是一樣的,付出的風險卻大不相同。

杜文煥寧願轉著圈把陝西所有流賊全打一遍,也不願跟劉獅子打一仗,除非能一次把劉獅子打到再也起不來。

如果說要評選個延綏鎮將官最不願招惹的流賊頭目,如今的劉承宗絕對高居榜首。

劉獅子報復心理太強。

惹過他的人都沒好下場。

李卑就不說了,在延綏鎮將官的印象裡連個墳頭都沒有。

艾穆,在文安驛打那仗是真稱得上僅以身免,就這事還沒完,杜文煥出兵前,艾穆本來就是戰敗的戴罪之身,誰知道洪承疇一調查,又安上個指使家丁搶劫京運銀的罪名。

明眼人都知道,那銀子就不可能是艾穆家丁劫的。

就不說艾穆治軍一向有他父親的風度,艾家人在定邊營苦寒之地兩代掌軍,要搶銀子還需要等到戰敗?

可有證據嗎?

沒有,反倒有證據證明是艾穆家丁劫的,找那些家丁又找不著,只能找到鄜州兵,鄜州兵的供詞都說是艾將軍的戰敗家丁,要搶錢給艾將軍重振旗鼓。

誰都覺得是劉承宗乾的,甚至連官方的名義都是劉承宗劫了銀子。

但延綏鎮的官員武將都知道,西路沒銀子,裡頭只有八千斤石頭,當時被劉承宗劫了。

銀子在東路,幾乎同時被劫,偌大個延安府,除了劉承宗還有誰嘛,沒了。

現在艾穆說不清,就洗不脫冤屈,紫禁城裡的崇禎爺氣壞了,嚴令洪承疇把艾穆張輦押送京師。

一樣的事擱在別的將軍身上,其實沒啥可怕的,反正就算翻個底朝天,把家拆了,也翻不出兩三萬兩,更別說十三萬兩了。

關鍵把艾家翻個底朝天……真有。

畢竟這真不是個好時候,先有後金入寇,再有勤王軍譁變,京師還出現戶部筆誤把一百多兩銀子寫差了,氣得皇帝要殺人。

如今延安知府都通賊了,這事皇帝壓根沒打算透過陝西地方官僚機構來辦,直接要派錦衣衛和宦官進米脂。

要讓艾家證明艾家的銀子是艾家的。

錦衣衛還好說,正經人誰當宦官啊?

他們來了,這銀子可能不是朝廷的,但還能是艾家的嗎?

杜文煥在延水關的官署裡嘆了口氣。

什麼叫天行有常,什麼叫人定勝天?

老天爺會下雨,打劉承宗倒黴,越賣力死得越快,這叫天行有常。

下雨就要打傘,躲著劉承宗走,摸魚能長命百歲,就叫人定勝天。

山西回還賊寇攻關的訊息一來,杜文煥急忙披甲。

杜文煥埋伏在延水關內整裝待發的馬隊魚貫而出,兵分五哨向高迎恩的部隊追去,轟踏的馬蹄聲在夜幕下炸響。

高迎恩帶隊往後一跑,杜文煥就知道有伏兵,但他還是攆著往河岸進。

左右兩翼的馬隊在奔襲中分別注意兩座山上可能出現的伏兵,前哨勇猛直追,中哨作為預備,後哨於側翼迂迴,以準備側擊在河岸邊埋伏的伏兵。

杜文煥畢竟是老將了,延水關一帶的地形他也很熟悉,對這裡所有能藏伏兵的地方如數家珍。

在賊兵的兵力上,杜文煥的看法和李卑差不多,不怕賊多、只怕賊少。

賊兵萬餘,哪怕其中有四千精兵,擊破了六千雜兵,也照樣能卷著四千精兵打。

堵在河岸邊,誰都別想跑。

高迎恩這輩子都沒跑這麼快過。

越跑越急,越急越喘,越喘越跑不動。

身後官軍像瘋了一樣,驅趕著他們向黃河岸邊跑。

就連高迎恩自己都說不清楚,他們如今這樣奔跑,到底算潰逃還是撤退。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目標就是跑到黃河岸邊。

夜幕下,賊寇舉著火把在空中曳出一道火線,火把光亮被風扯著小到快要看不見。

這種場景讓於後陣將軍的杜文煥興奮異常,彷彿又回到他年輕的時候。

不過儘管一路都很小心,山地之間卻沒出現賊寇的伏兵。

這令杜文煥更加警惕,很反常,就算是農民軍,也該知道這裡能設伏,難不成這是幫誤打誤撞第一次進延水關的賊寇?

這麼想著,杜文煥讓人把左右翼馬隊叫回來,防備賊軍在他們抵達河岸後包抄,這才繼續向河岸逼近。

等他臨近河灘地,前軍已經和賊兵打起來了。

伏兵在這兒呢。

抵達河灘,喊殺聲大作,數百賊兵自河灘立起,弓銃齊發,一陣將官軍前哨二三十人打得人仰馬翻,緊跟著又以刀牌長矛橫衝而來。

儘管稍稍遇挫,但這在杜文煥的意料之中,他的後哨已自山道繞至河灘北側,一次衝擊就能把這些賊兵驅趕跳進黃河裡。

就在這時,杜文煥看見身側有些黑乎乎的土坡。

他對打火把的家丁道:“去照照,那是些什麼東西。”

不記得延水關河灘邊上有墳地啊!

家丁擎火把向旁邊一照,沒看見碑,只是一個壘得好似墳頭的土丘。

再看周圍,每隔十步就有個小墳頭,一路延伸到河岸崖壁。

令他詫異不已,這些東西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的?

也不能起到掩護伏兵的作用啊,難不成是賊寇在這挖了壕溝,多餘的土就堆在外面了?

杜文煥像付仁喜一樣,也沒往火炮那邊想。

西軍歷為天下強軍,以對抗北虜為己任,即使裝備有限的重炮,也是打散子多,攻城毀關非其長處。

他們最擅長的還是快馬輕刀軟弓長箭,三眼銃將軍炮,灌滿散子專轟跑得快。

實在要說還有什麼專業技能的話,大概就是在部落氈帳裡放火。

就是弄來打二十斤炮彈的重炮,交給杜文煥,他都不知道該分配給誰裝備,那種一天在大漠行軍十五里地的東西,打啥去呀?

就是想轟個城牆,人家河套四十二部落,可一座城都沒有。

一沒有城、二不跟你結陣,打實心彈的炮,對這邊幾乎沒有用處。

杜文煥就想不到這東西。

就在這時,他眼角餘光看見對岸爆發出大量閃光。

“嗯?”

一片接一片的光亮在對岸閃爍。

杜文煥才剛本能疑惑地‘嗯’出一聲,就在耳邊黃河滔滔聲中聽見一聲接一聲的悶響。

砰!砰!砰!

高迎祥在對岸捂著耳朵彎著腰,還不住地轉頭看向對岸,嘴角都快咧到耳垂上了。

身側小獅子炮的炮眼上火藥正在燃燒,嗤嗤的聲響中冒出煙霧,隨後‘砰!’地一聲,炮身猛烈後座,炮彈嗖地穿透硝煙向對岸砸去。

三十六門大小獅子炮,把兩斤三斤的炮彈一顆接一顆呈拋物線轟向對岸。

夜幕下的漫天硝煙裡,這個老男人眼睛都在閃光,高興得像過年小孩第一次看放炮。

炮?

杜文煥的腦子還在疑惑,潛意識裡就覺得這個地方不應該有炮。

但炮彈確實飛過來了,準確地落在他的部隊裡。

隨後他腳下一空,戰馬脖頸被一顆炮彈砸中,彎曲成奇怪的角度,坐騎猛地矮身,杜文煥都沒過腦子身體就撐著馬鞍躍起,摔落在地。

河對岸的師成我一直揮舞著手臂驅走面前硝煙,極力觀察炮彈落點。

但很難分清,對岸前線官軍的火把沒有變化,反倒是靠後的位置,一些火把變得凌亂。

這令他氣急敗壞地抬手成拳砸在掌心,在高迎祥身邊喊道:“高首領,又算錯了,有這個土堤,炮身高,打得太靠後了!”

高迎祥哪兒顧得上這些啊,他腦瓜子被炮聲震得嗡嗡,啥也聽不見。

轉過頭,他只看見師成我在張嘴,聽不清在說啥,所以他還咧著嘴笑得高興極了,不住點頭,扯著嗓子喊:“對,再來一輪!”

什麼打準打不準的,重要嗎?

快樂就完了。

火炮轟擊給高迎祥帶來無與倫比的力量,高舉著紮在一邊的眉尖刀大聲呼叫,給對岸部下助威:“殺啊,殺啊!”

高迎祥一直對這柄刀不滿意,他心心念唸的關刀被馬科搶走了。

後來找了好幾柄長刀,都沒有當時那柄用著順手。

但這會兒對他來說,什麼刀不刀的已經不重要了,炮。

炮最重要了,他聽說獅子營有個炮哨。

高迎祥打定主意,這次再回陝西,他一定要和劉承宗好好聊聊。

他手下的匠人跟著師成我學了倆月,也不是師成我不盡心教,但就是學不會。

只要師成我在邊上站著,匠人們怎麼造炮都知道;可一旦師成我不在,這炮該怎麼鑄,他們就不知道了。

在鄉寧試著鑄過兩門,沒用,鑄出來的確實是炮,可奇形怪狀的,該薄的地方厚、該厚的地方薄。

所以高迎祥放棄了,反正想了想,這事也很好解決。

銅不是問題、銀子不是問題、糧食也不是問題。

但這仨東西總有一個能解決劉承宗的問題。

只要他能解決劉承宗的問題,那他的闖軍難道還能缺炮用嗎?

高迎祥不是沒用過炮,他的部隊有不少馱炮,馱載的佛朗機,直接用鐵做個小凳子,平時就放在騾子背上,用的時候往地下一放,打完就能跑。

但那東西完全打不出這種感覺。

這獅子炮太帶勁了。

高迎祥正在舞刀歡呼呢,硝煙漸散,工哨的戰輔兵把炮口撅起來,倒進去點水把未熄滅的火藥滅掉,再按下炮口讓水出來,提工具開始清理炮膛。

他的耳鳴才剛好了一點,然後就發現,官軍怎麼亂了,然後開始後退,就連側翼舉著火把準備衝擊的官軍也往山裡走了。

把高迎祥高興得,轉頭對師成我指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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