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墨般的夜色裡,美稷城外,五萬匈奴降兵加上近萬從城中挑選出來的匈奴男子,在漢軍的驅策下花了一個下午,挖好了一個巨大的神坑,並在漢軍的指揮下,將城內外的屍體盡數搬入神坑之中。
哪怕已經入夏,但這便將之地到了夜裡,陰風一刮,還是能夠趕到一股股涼氣直往衣服裡面鑽,這些匈奴人在漢人的監視下,開始抱著一桶桶從城中運出來的油脂均勻的灑在那些屍體上。
他們不明白,漢人為什麼要挖這麼大的一個坑,還要浪費這麼多油脂,掩埋了不久行了嗎?這些油脂,可都是他們為過冬開始囤積的東西,這一下子幾乎都用光了。
只是如今在漢人的監視下,他們也不敢多嘴,只能按照漢人的吩咐,一遍又一遍的將油脂灑滿,確保沒有任何遺漏。
“將軍,差不多了!”華雄從坑裡爬上來,對著徐榮躬身道。
“撤回所有將士!”徐榮點了點頭,冷漠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對華雄道。
“喏!”華雄一禮,而後揮手道:“收隊!”
“嗚~嗚嗚~嗚嗚~”有號手鼓足了腮幫子,吹響了號角,在坑中巡視的漢軍迅速從那巨坑之中撤出。
一群匈奴人茫然的看著撤走的漢軍,不明白漢軍在幹什麼。
一刻鐘後,所有漢軍盡數爬出了坑洞,但卻並沒有讓坑洞中的匈奴人出來,曬了一天的屍體散發的惡臭摻雜著油脂的味道相當難聞,有匈奴人想要跟著往上爬,卻被漢軍喝退,只能忍受著那難聞的氣味,看著緩緩撤走的漢軍。
“豎盾!”徐榮一聲令下,一排排盾手出列,開始在坑洞外面佈防,因為人數的關係,無法將整個坑洞包圍的密不透風,但配合後方的弩手、長矛手,已經足夠將這巨坑所有的退路堵死。
“火箭準備!”徐榮再度喝道。
早已準備好的一名名弓箭手,迅速將醮了油脂的箭簇在火把上一引,箭簇外頓時包裹了一簇火光,夜空下,一點點螢火排著整齊的陣型,看起來頗為漂亮。
“目標……匈奴人,放箭!”一切準備就緒,徐榮厲聲喝道。
一眾將士怔了怔,但軍人的素養還是讓他們沒有任何猶豫,迅速校準方向,然後隨著各級將領的指揮,一枚枚火矢掠地而起,帶著低低的呼嘯在夜空中劃過一道絢麗的弧線,朝著那巨大的坑洞落去。
彷彿整個星空傾落下來的場景,身在其中的匈奴人卻感受不到絲毫的美感,在這一刻,他們終於知道這個坑為何會挖的這麼大,也終於知道,漢人為什麼要用油脂鋪滿這深坑了。
憤怒、不甘、仇恨以及絕望的怒吼在寂靜的夜空下如群狼嘯天一般直衝雲霄,然而卻無法阻止那漫天火矢落入這萬人坑之中。
油脂層很厚,有的箭簇落下來,只留下一串青煙熄滅了,但更多的卻是引燃了周圍的油脂,然後在一片絕望和憤怒的咆哮聲中,火勢開始迅速向四周圍蔓延,頃刻間整個巨坑便被火焰所籠罩。
那些匈奴人塗了好幾個時辰的油脂,身上難免也沾到了不少,此刻幾乎是一點就燃,一些離邊緣近的瘋狂的從坑洞裡爬出來,在地上死命的翻滾,想要將身上的火焰撲滅,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冰冷而無情的箭簇。
漆黑的夜色裡,一個個火人從坑洞裡出來,對於射手來說,那簡直就是最完美的移動靶,哪會客氣。
原本有些陰涼的夜晚變得炙熱,哪怕離著火坑有足足十幾丈的距離,但四周圍的漢軍將士都被烤的口乾舌燥,不得已之下,徐榮命令將士們又退出十丈,拿過灼熱感才減緩了一些。
一場大火,足足燒了一夜,才漸漸熄滅,一眾漢軍將士在徐榮下令收兵的那一刻,不少人直接虛脫了,身體的水分在一晚上火焰的烘烤下,不少人都出現脫水現象,徐榮皺了皺眉,連忙命隨軍醫匠診斷。
這些醫匠大都是新手,能夠處理一些外傷,但太複雜的,卻處理不了,只是脫水的話,他們還是有辦法的,命人準備了不少鹽水讓這些將士喝下,又讓將士們休息了一天,才緩過勁來。
整個美稷都瀰漫著一股肉被烤焦的氣味,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軍中雖然備有肉乾等食物,但將士們卻連看都不想看一眼,甚至有人看到肉就止不住想要嘔吐。
“呼~”
距離美稷城十幾裡外的一處山崗裡,呼廚泉雙手握拳,一口鋼牙要的嘎吱亂象,十指的指甲因為用力過度而嵌進了肉裡,鮮血順著指縫不住的往外滲。
“單于!”幾名匈奴勇士護在呼廚泉身邊擔憂的看向美稷的方向。
呼廚泉並沒有跑遠,在確定漢軍沒有追來之後,便繞道彎回來,倒不是想要反攻,美稷城被佔了,想要反攻何其難?他是想再收攏一些潰軍,畢竟美稷城那麼多匈奴人,他不相信漢軍能夠都殺光,而且沒了戰馬,他們也跑不遠,折道回來,一是想再收攏一些部眾,二來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摸幾匹戰馬供他們騎乘,畢竟從這裡去雞鹿寨,有足足八百里之遙,沒有坐騎,靠兩條腿跑過去,天知道要跑到那年哪月?
只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漢人竟然真的如此狠辣,那巨坑裡面有多少人,他們不知道,但美稷城沒逃出來的軍隊恐怕都沒了。
十五萬大軍,除去之前戰死的,呼廚泉估計,城中少說也有八萬人,昨日戰死多少呼廚泉不知道,但除了那跟自己跑出來不到三千的人馬之外,此刻恐怕一個都沒剩下。
經此一戰,南匈奴基本上名存實亡了,五原寨已經沒有兵力可調,剩下的不是女人就是一群沒長齊的孩子,等漢人到了,那就是漢人的戰利品,雞鹿寨那五千人,想要在草原上重新立起南匈奴的王庭,談何容易?
莫說呼廚泉,就是那些匈奴勇士們,此刻也感覺胸中有股邪火在不斷往上竄,但呼廚泉的樣子,讓他們十分擔心,他們擔心呼廚泉這個時候想不開,去跟漢人拼命,哪怕胸中憤怒無比,但這些匈奴人也知道,現在跟這些漢人拼命,絕對是以卵擊石,除了讓那些漢軍多幾筆功勳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拓跋!”呼廚泉咬破了嘴唇,鮮血直往外溢,痛楚讓他強行冷靜下來,懷著滔天的仇恨,帶著幾名將領匯合了在遠處等待的族人,這是匈奴最後一點元氣,但他要用這最後一點元氣重建匈奴,總有一天,他要用漢人的血來償還這筆債!
“是!”被點到的匈奴人站出來,對著呼廚泉躬身一禮。
“你去一趟陰山,告訴那魁頭,五原寨,送給他了,敢不敢要,就是他的事了。”呼廚泉咬牙道。
要想在草原立足,就得借勢,連同雞鹿寨的人算上,他現在手中也不過八千人,看起來挺多,但在草原上,也只是一箇中等規模的部落而已,要想重建匈奴,太難、太難,如果能夠引起鮮卑人和漢人的衝突,他才可以從中牟利,反正五原寨,他不可能去,那是一跳死路,倒不如送給鮮卑人,讓鮮卑人跟漢人去爭,若能因此,挑動漢人和鮮卑人的戰爭,他就有機會繞過陰山,在陰山以北,重建南匈奴。
“是!”拓跋點點頭,二話不說,轉身離去。
“我們走!”呼廚泉帶著剩下的族人,往雞鹿寨方向而去。
長途跋涉,八百里路,呼廚泉等人足足走了近一個月,只是當他看到雞鹿寨上空,那飄蕩的大漢旗幟時,呼廚泉只覺眼前一黑,身體一晃,差點栽倒在地。
管亥和紀靈得了葉昭的命令,以飛艇橫渡河套,直擊雞鹿寨,這麼遠的距離飛行,而且不認識路,管亥和紀靈也是走錯了好幾次,才找準了雞鹿寨的方向,在三天前抵達。
對於第一次見到從空中過來的敵人,駐守雞鹿寨的匈奴人內心是發懵的,戰爭或者說一面倒的碾壓只持續了一刻鐘,雞鹿寨的人就全面潰敗,狼狽出逃,原本是準備前往五原寨,卻正好遇到奉命前來支援的關羽。
為了確保能夠將南匈奴族滅,徐榮在美稷穩定之後,便派人通知關羽率軍前往雞鹿寨,幫助管亥和紀靈將呼廚泉殘部徹底絕殺。
倉皇出逃的匈奴人,遇上了一路屠殺過來的關羽,結局自然不言而喻,被關羽追出三十里,在飛舟的配合下,將雞鹿寨守軍一網打盡,然後就有了之前的一幕。
呼廚泉發懵的時候,關羽得到了訊息,已經率領騎兵飛馬而出,遠遠地,便看到一臉失魂落魄的呼廚泉,關羽自然不認得呼廚泉,但呼廚泉一身名貴的皮毛再加上那眾星捧月一般被匈奴人簇擁在中間,顯然是個大人物,所以,關羽甚至連招呼都沒打,單騎策馬飛奔而來,在呼廚泉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一刀將這位匈奴單于的腦袋剁下來。
“單于!”一群匈奴人見狀驚呼,有人憤怒的要找關羽拼命,關羽卻已經從容退走,匯合了騎兵再度殺上來。
一方是養精蓄銳,神完氣足,一方卻是趕了一個月的路,缺糧短水,勉強支撐過來,無論體力還是精神都已經到了極限的匈奴潰兵,結果自然不言而喻,在短暫的交鋒之後,這股潰兵便迅速湮沒在滾滾鐵騎之中,至此,幾乎貫穿了半個東漢歷史的南匈奴,徹底淪為了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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