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進一直沒有答應袁紹的要求,雖然如今再次跟士人重修舊好,但對於這幫士人,何進現在是十二分警惕。
士人要殺十常侍,何進總覺得有些多餘,如今十常侍隨著新帝登基,已經沒了多大威脅,袁紹說十常侍爪牙遍佈朝野,但在哪?
何進看遍朝堂,除了士人之外,真找不到十常侍的影子。
雖然不知道袁紹為什麼非要讓自己殺十常侍不可,但何進這一次卻能夠明確的發現,袁紹又在誆騙自己。
之前被士人耍了幾次,這一次,何進總算有了些心機,是以這件事情一直拖著,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
光熹二年,何進建議劉辯改了年號,將年號改為昭寧,畢竟光熹多少還是帶著幾分中平的影子,將國號改了,也算是一個新的開始,實際上,這個時候,劉辯登基也不到四個月。
天下還是有些亂,不過至少這洛陽城裡安穩下來了,何進此刻更不想去找十常侍的麻煩,有這些人在也好,對世家來說,也是個威脅和警告,他何進,堂堂大將軍,天子的舅舅,可不是這幫人可以隨意操縱當槍來使的。
“本初,莫要再勸了,那屠戶顯然對我等心存戒心。”袁府之中,從大將軍府回來後,王允看著袁紹勸道。
“可惡!”袁紹狠狠地道:“如今丁原已經率軍南下,眼看要過黃河,一旦丁原過了成皋,我等再想瞞住此事可就萬難了!”
“本初說到此事,我卻是想起另外一事,前幾日長安令來信,董卓率領人馬已過了澠池,說是受詔前來洛陽,不知可是本初請來的援軍?”王允突然皺眉問道。
“董卓?”袁紹聞言皺了皺眉:“我與那良家子雖有些交情,卻也不厚,再說董卓如今在西涼之地自領州牧,久不朝拜,早已沒了聯絡,他怎會此時至此?”
“不是本初所招?”王允悚然一驚,看向袁紹道:“莫非是那屠戶察覺到端倪?”
袁紹搖了搖頭,他腦子裡有些亂,片刻後凝重道:“此事當告知叔父,請他來定奪。”
“善!”王允點點頭,袁隗老謀深算,看事情比他們看的要更深遠一些。
袁隗自從年關過後,便很少上朝,如今朝堂上何進一家獨大,哪怕貴為三公,在朝堂上也很難發出自己的聲音,這段時間都在家裡修身養性,練練字,擺弄一下花鳥蟲魚什麼的,日子過得倒也自在。
“不要將目光只侷限於朝堂,屠戶被我等幾番算計,會對我等警惕也是人之常情。”袁隗伸手逗弄著隆重的鳥兒,聽兩人說完之後淡然道:“不過董卓來京,確是有些出乎意料,但不會是屠戶的手段,他就算再蠢,如今洛陽兵權在握,也不可能招來董卓與他爭鋒。”
“至於訊息洩露……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切莫自亂陣腳,如今能夠左右這朝局的,可不只是何進與我等。”
“叔父是說……”袁紹目光一動,看向袁隗脫口道:“葉昭!?”
袁隗沒有回答,只是淡然道:“董卓雖有雄兵十萬,但他不可能將十萬兵馬帶在身邊,先去探聽下他有多少人再做計較,另外派人傳令建陽,令他加快行軍,務必在那董卓來洛陽之前趕到,到時候,我等手握洛陽兵馬,加上幷州驍勇,便是董卓來了又能如何?”
“洛陽兵馬?”王允疑惑的看向袁隗道:“袁公,如今這洛陽兵馬皆在那屠戶手中,我等如何能調動?”
“屠戶死了,我等再取洛陽兵馬自然易如反掌。”袁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
袁紹苦笑道:“只是這屠戶如今對我等防備甚深,身邊甲士從不離身,要殺他談何容易?”
“殺人……自己動手乃下策!”袁隗回頭,看著袁紹道:“既然屠戶不願殺十常侍,那便讓十常侍去殺那屠戶,這世上的事,永遠不會只有一個解決的方法,適合的,就是好的,本處可能明白?”
十常侍殺何進?
袁紹一怔,隨即恍然,對著袁隗拱手笑道:“還是叔父看的明白,紹不如也。”
“本初最近可有去探望那葉昭?”似乎想到了什麼,袁隗看向袁紹道。
“年關時去過一次,氣色好了許多,只是看起來還有些頹廢。”袁紹皺眉道:“叔父,那葉昭當真是在裝病?”
自袁隗讓他重新交好葉昭之後,袁紹在開始的牴觸之後,倒是常去虎牢與葉昭來往,關係比之年前,倒是緩和了一些,至少不再那麼爭鋒相對,唯一讓袁紹疑惑的是,葉昭就算裝病,也不該這麼一直裝著,如今洛陽看似平靜,實則何進在不斷穩固自己的權勢,葉昭怎會無動於衷,難道眼看著何進一步步將朝廷握在手中?
“是與不是,已然不重要了。”袁隗嘆了口氣:“到如今,老夫才明白過來,葉昭最擔心的,不是屠戶,或者說,他從未將屠戶當做對手。”
“這……”袁紹皺眉看著袁隗,何進如今手握洛陽兵馬,但以兵力而論,是葉昭的五倍之多,從未將何進當做對手,他究竟哪來的這種底氣?
“老夫倦了!”袁隗搖了搖頭,沒再理會二人,徑直往房間裡走去。
袁紹還想再問,卻被王允拉住:“本初不必問了。”
“叔父這是何意?”袁紹疑惑的看向王允。
“太傅已然說的很明白,葉昭沒將屠戶當做對手,是以哪怕屠戶如今一步步權傾朝野,穩固權勢,葉昭也一直是選擇避讓,這洛陽城中,除了那屠戶,還有誰能讓葉昭忌憚?”王允嘆道。
“你是說……”袁紹反應過來,不可思議的看向王允,這洛陽城裡,要說能對葉昭產生威脅的,除了何進之外,就只剩下他們了。
只是……這不合理啊!
怎麼看,如今這洛陽城中,都是何進更具威脅,不管怎麼說,葉昭也應該是連弱抗強才對,為何反而要坐看他們的生存空間一步步被何進壓榨卻無動於衷?難道不知道這一旦士人被何進收拾了,下一步就輪到葉昭了嗎?
“正是如此。”王允苦笑道。
“那何進強勢,我等處於弱勢,葉昭怎會如此不智?”袁紹皺眉道。
“不是不智,而是大智!”王允苦笑著看向袁紹道:“本初仔細想想,那何屠戶縱使權勢滔天,然其政令要出洛陽,依舊要透過我等,就如建陽南下,幷州精騎翻山越嶺而來,這般大的動靜,那河圖卻遲遲未曾知曉,若是何屠戶倒了,葉昭憑何與我等相爭?”
袁紹點了點頭,何進至少還是劉辯的舅舅,在大將軍之位上也待了數年,加上如今手中握有兵馬,可以在洛陽將他們壓制,但葉昭有什麼?
雖然也是皇親國戚,但這個含金量跟何進相比就差太遠了,劉薇就算再得寵,那也是女兒,往前推上幾十上百年,那都是拿來當和親物件的政治籌碼,而駙馬都尉很多時候,都有吃軟飯的嫌疑,雖然葉昭不在此列,但在大多數人看來,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何進倒了,葉昭就算得了洛陽所有軍權,控制了皇帝,但只要袁家登高一呼,天下反目,不說諸侯並起討伐葉昭,單是斷了朝貢,這個朝堂,葉昭便維持不下去。
北軍五校、新軍、城門守軍、羽林軍加上葉昭的兵馬,加起來有近八萬之眾,單是養這些兵馬,並非產糧之地的洛陽便能叫葉昭給頭疼死,更何況,還有朝臣的俸祿,百姓的生計這方方面面的問題壓下來,葉昭就算得了朝廷,也絕對沒辦法守住,只會將自己陷於絕地。
反觀若是士人佔據了朝堂,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這天下州郡,幾乎都是世家掌控,以袁家的聲勢,可以輕易令天下各州郡歸順,到時候,朝堂盡歸袁家掌握,葉昭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想清楚了箇中關鍵,袁紹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難怪當初葉昭想要撤離洛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如今葉昭放任何進坐大,便是打著想要讓何進來打壓世家,最後何進若贏了,葉昭可以號召天下討伐,就算何進輸了,葉昭此刻身在朝堂之外,大義上,他們也沒有收拾葉昭的理由,葉昭可以從容退走,靜觀時變。
“好深的算計!”想明白這些,袁紹心中對葉昭卻更加忌憚,這豈不是說,當初劉宏駕崩的時候,葉昭已經想到了這麼多,甚至將自己的後路都想好了。
“如此說來,那董卓前來,極有可能是葉昭的手腳。”袁紹看向王允道:“只是那葉昭與董卓素無瓜葛,他是如何說動千里之外的董卓來洛陽摻和此事?”
“這些已經不重要。”王允苦笑道:“當務之急,是如何令那十常侍殺了何屠戶?”
袁紹聞言點點頭道:“不錯,只要何屠戶一死,這洛陽朝政盡歸我手,那葉昭就算謀算再深,怕是也只能向我等屈服,只是此事,還需好好謀劃,不可讓那何進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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